向淑澜猜得没错。她虽然手持半炔龙禁令, 却不会以下犯上,强行闯入搜查。她不行,不是还有大长公主吗?
从她踏入紫竹轩至今,时辰已经过去了近个多时辰。便是向淑澜知道了又如何,不管她现在是派人去拦还是派人回向府,都来不及了。而且从她堪破这局开始,她在三清观前后门都派了人做拦截之用,若是就这样,还能被她钻了空子,只能说她命不该绝。
向淑澜脸色阴沉无比,大长公主一来,指定要将这事查个底朝天的,如果他们消掉证据,清理完了收尾,又何惧之有呢?偏偏……
就在这时,她的心腹上前低声道,“娘娘,之前奴婢看情势不对,已经让人回去通知老爷太太了。”
闻言,向淑澜眼睛一亮,“做得好!”如果她爹娘来了,完全可以带着人将她抢回向府,还是名正言顺的。
现在能不能扳回一局,就看大长公主和她爹娘谁来得快了。
得知了这一点,向淑澜没有再说话。她要养精蓄锐。她打算睡一下,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不过她交待了让她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过,必须要叫醒她。
正屋没动静了,沈繁花也懒得去琢磨向淑澜心里在想什么,该做的她都做了,结果如何,看天意吧。
高绪小朋友在她请来的五位大夫中最擅儿科的大夫的治疗下已经退去高热,肉嘟嘟的两颊还残存着因为高热而起的红晕,但整个人已经睡了过去。
沈繁花没有去睡。从京城到三清观,他们坐着马车一来一回是五个时辰。但她派去接大长公主的人回去时骑马,来时大长公主必定是坐马车的,她来时应该会赶路。这样,一来一回,她估计两个多时辰应该够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顶多再有一两个时辰大长公主就应该到了。
所以她就不打算去睡了,再者,她也挺担心若她去睡了,向淑澜再出什么幺蛾子,她的人应对不了。
高路她也没让他走,他毕竟身为纠纷当事者之一,离开不好。
经过这遭,他身心疲惫,沈繁花只让人搬了一张榻子来,让他到上面躺一躺。
大舅妈也留下了,这事说到底,还是高路惹出来的,哪能那么心安理得地交给外甥女呢?即使帮不上什么忙,她留下来陪着总好过让人一小姑娘独自支撑。
除她之外,她还将大儿子高明留下了,其余人都被赶去歇息了,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睡得着。
沈繁花这边人已经很快了,向淑澜这边人也不慢。
沈繁花只让人告诉大长公主向淑澜的龙胎出了问题,让她赶紧赶到三清观来。
这大半夜的,她的人能见到大长公主,真的是她的面子大了。
事情如实告知后,总不能一个劲地催促,是快是慢,就看大长公主自己了。
大长公主出行的速度比她平时快上两三成,这已算是很重视沈繁花的表现了。
但向家那边不一样,向淑澜派回去的人拍开门,事关昭仪娘娘,来人第一时间见到了向老爷,
向振元一听,便知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当下就立即行动起来了,半点不拖泥带水。
“快,快——”
京城外通往三清观的官道上,向振元催促着赶马车的人快点,完全不顾自己一把老骨头和老伴被颠得七荤八素的难受,他一心只想快点赶到三清观。
他此次带去的人不少,近三百汉子都是好手,加上这速度一快,在这寂静的夜里,动静就大得不行。
专心致志赶路的他们,加上深夜可视度不高,并不知道在另一条岔路上,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小队静静伫立在暗处看着他们飞奔而去,如同赶着去投胎。
为首之人问,“可弄清楚了是何方势力?”
“回爷的话,如果属下没看错的话,那些人应该是向府的人马。”
为首之人思索了片刻,道,“跟上去!”
“喏!”
三清观,紫竹轩
沈繁花的人匆匆从外面赶回来,“主子,不好了,我们去请大长公主的人还没回来,但是向府的人来了,来得好快!”
确实很快,沈繁花连忙问,“你在山门,能看到或者听到有人朝这边赶来吗?”
来人摇头。
沈繁花拧眉,这下要糟了。向淑澜竟然在她层层防备之下,还能提前派人通知向府的人前来。并且向府的人来得比大长公主他们还快,难道真的是命不该绝吗?
大舅妈张嘴想问,却被大儿子高明拉了拉衣袖,她看过去时,他冲她摇了摇头。
她们说话间,便听到一阵纷乱地脚步声朝这边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沈繁花朝声源处看去,火光的照耀下,她看清楚了,来的一行人约摸有两三百号人,个个膀圆腰粗,一看就是有点拳脚的练家子,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向振元夫妇。
向淑澜的人趁机冲了出来,“老爷太太,你们终于来了,快救救昭仪娘娘吧,再拖下去,昭仪娘娘命都要没了。”
“你们娘娘在哪,快带我们去看看!”
向振元无视沈繁花,径直走入紫竹轩内。
一个龙禁卫绣春刀出鞘,刀尖离他的心脏只有一片指甲盖的距离。
向振元先是吓了一跳,脸一沉,“放肆!”
面对他的斥骂,龙禁卫动也不动,管你是谁,冒犯主子就是不行!尽管荥阳县主只是他们暂时的主子,那也不行。
向振元转向沈繁花,脸色黑得能滴得出水来,“荥阳县主,你这是想谋杀朝廷命官吗?”沈繁花身边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护卫?连他带来的顶尖护卫都没反应过来。难怪女儿斗不过她。
“还有,此地何时成了荥阳县主你的禁地,我等连出入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向大人见谅。”沈繁花慢悠悠地道,“放行!”
沈繁花一声令下,龙禁卫才将绣春刀移开。
沈繁花看着向振元夫妇朝里走走,随从还抬着一顶软轿。她的视线落在软轿上,若有所思。
向淑澜此刻见到她爹娘,简直喜极而泣,此时是她最脆弱的时刻,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什么都不必多说,先离开此地!”向振元道。
向淑澜点头,“咱们是得快点,沈繁花让人去请了大长公主,估计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向振元闻言,脸瞬间黑了,这手段太狠辣了。要是他们没有提前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向淑澜的人开始麻利地往轿子上塞行李,这些都是雪嬷嬷吩咐收拾的,都是很紧要的东西。
趁这会,向淑澜也交待了一些必须要交待清楚的事。
没多久,便收拾好了,向淑澜坐轿,一行人往外走去,然后,在院门口又被拦下了。
“大胆!昭仪娘娘小产伤了身子,现在需要立即赶回京城接受治疗!你们一再阻拦,若昭仪娘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向振元不禁气道,他已经知道此时拦着他的是龙禁卫了,偏偏他们听令于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可恨!
龙禁卫依旧不为所动。
向振元只得转过来和沈繁花打交道,“沈繁花,你有完没完?”
沈繁花道,“抱歉,今晚之事,我怀疑向淑澜向昭仪谋害皇嗣,嫁祸他人!你们做为亲人,看望她可以,给她请大夫也可以,但是她不能离开此地,一切等大长公主来了再说。”
“疯言疯语,胡说八道!”向振元指着她的鼻子骂,“今晚的事我已了解清楚了,该道歉我们也道歉了。剩下的,我们自会向皇上请罪。你没资格给人定罪。还有,这里不是公堂,要告你便告,我们随时等候传召,现在,给我让开!”
诶呀,拖字诀被识破了。和官场老油子打交道就这点不好,不好糊弄。
沈繁花甩了甩袖子,反问道,“如果我不让呢?”
向振元冷嗤,“沈繁花,你别忘了君臣有别,难道你想以下犯上吗?”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沈繁花不想退,又不得不退。
正如他责问的那样,向淑澜是妃嫔,是九嫔之首的昭仪,而她国公之女荥阳县主,自称却是臣女。
她同时也知道,她这一退,绝对是让向淑澜和向家逃过一劫,逃出生天的。以后要想再抓住他们的把柄,恐怕会更艰难。
大长公主他们来得太晚了。
只能说,天意如此。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第五十五章 和离第三十三天。
听到熟悉的嗓音, 沈繁花先是眼睛一亮。她连忙朝声源处看去,心里想着,不可能吧?他应该还在千里之外才对啊。
这会已经是四更天, 要慢慢天亮了, 天边也有了些许光线。
那人逆着光站在不远处,五官不甚至清晰却足以辨认, 是他,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沈繁花提着裙子朝他跑了过去, “皇上!”
轿子里的向淑澜听到那声音的第一时间, 浑身一震, “快, 轿子放下,扶本宫出去!”
向振元先是不敢置信, 待沈繁花叫破对方身份,从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南昭克定了?皇上从陵南回来了?而且皇上竟然第一时间赶到三清观看望沈繁花吗?
向振元却不知道皇上是被他引来的。不得不说,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向振元看着从轿子里出来的女儿,很想认定皇上是为他女儿来的, 但沈繁花手中的龙禁卫, 他再怎么会幻想也不能无视了这一事实啊。
沈繁花冲到景熙帝跟前, 想抱又不敢抱。
景熙帝用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 垂眸仔细看她, “一宿没睡?”
沈繁花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都能看出来, 那么明显吗?她不会出现黑眼圈了吧?
“嗯,发生了点事……”
不待他们继续往下说,向淑澜疾步走来, 泪眼斑斓,“皇上,您可算回来了,臣妾不小心将咱们的皇儿弄没了,呜呜呜——”
得,先解决事情再好好叙旧吧。沈繁花向前一步,在景熙帝旁边站定,准备看向淑澜演戏。
如此一来,两人变成了肩并肩地站着。
向淑澜:……,好气,快哭不下去了!
向淑澜这哭诉倒是识趣,没有攀扯他人。
沈繁花多少都能猜到点她的心思,估计她是想勾起皇上的怜惜之情,想让皇上看在她已经承认错误,且失去了皇子这么可怜的份上,不要再深究,也不要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了。
这时向振元也收拾好心情来到跟前,他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昭仪娘娘刚小产,身体和精神都遭受很大的打击,臣请求接她回向府小住几日。”
他心想,只要皇上一应下,他们立即就启程。皇上向来宽容,应该会应下的……吧?
景熙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看向沈繁花,如果他刚才没看错,他们双方应该是发生争执了,小丫头似乎还罕见地落入下风?
沈繁花很满意他的表现,没有偏听偏信。
你这样好,等小姐姐给你报你之前在原著里被欺骗的仇啊。
她清了清嗓音,说道,“向大人言之有理,昭仪娘娘小产至今都未看过大夫呢,不如先让几位大夫给她瞧一瞧,免得回去的路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被向振元粗爆地打断,“萦阳县主,性命攸关,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沈繁花挑眉,她这分明是关心啊,哪里胡搅蛮缠了?你这才是无理取闹吧?
景熙帝皱眉,这话他不爱听,他也觉得她的话没毛病。
向振元也察觉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皇上,你有所不知,昭仪娘娘和荥阳县主不合,臣实在不敢用她请来的大夫啊。”
“不敢用她请来的大夫,那便用朕带回来的军医如何?”
沈繁花扭过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真是神助攻。
向振元嘴巴张了张,不,他也不想用军医。
“咳咳,谢谢皇上和荥阳县主的好意,不过我爹娘过来时是带了大夫的。”一旁的向淑澜不得不出声。
向振元连忙道,“对对,大夫微臣特意带了两位呢。”
向淑澜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继续说道,“皇上刚回,和荥阳县主好久不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臣妾等人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说着,她还行了个福礼。
沈繁花看着她,似笑非笑,为了能顺利脱困,她也是拼了。
景熙帝没有说话,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大舅妈狐疑地看着景熙帝和自家外甥女,高家的小辈则是懵懂又好奇。
就在这时,前排的一个轿夫发出一声唉呀的痛呼,然后忍不住跪倒在地。如此一来,轿子倾倒,导致放在轿中装殓死胎的木箱子滚了出来。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木箱子上面的小锁竟然被磕坏了,箱口一开,里面滚出来一个用明黄色布料包裹着的物体。
眼神好的,还能看到明黄色布料上东一块西一块地被某种液体浸润。
随着物体的滚落,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开来,那是一种香料和腥臭味混合的味道。
向淑澜脸色大变,她一把甩开了沈繁花的手,整个人朝那个木箱子扑了过去,“皇儿!”
向振元感到一阵眩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天要亡我!
沈繁花也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朝景熙帝那边靠了过去。
景熙帝挟住了她的胳膊,“别怕!”
“这是什么味?”也太恶心难闻了吧?
这道声音充满了女性的威仪,沈繁花扭过身朝后看去,才发现,原来是迟来的大长公主终于到了。
大长公主看到站在沈繁花旁边的景熙帝,太意外了,“皇帝回来了?”
“嗯。刚想入城,却在城外遇到向尚书带着两三百名兵勇在夜里疾驰,朕担心有什么大事发生,就跟了上去。”景熙帝略解释了一下,估计是怕大长公主误会。
大长公主了然,也知道目前不是叙话的时候,她将目光落回院中。
“这到底是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