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日寻个机会跟她比试一下,看她的功夫到什么程度。”云澹叮嘱静念,又想了想:“把她身旁那个定西支开。”
静念与千里马对视一眼,二人不知适才屋内发生什么了,但万岁爷是要动真格的了。
千里马在静念身旁嗡嗡两声:“这往后说不通就动手了?也成,在宫里这么些年,还未见过皇上皇后对打呢!有趣有趣!”
第15章 君若扬尘路(十) 要不您也踢臣妾一脚……
静念当真找荀肆切磋了。
是在两日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荀肆嚷嚷热,拉了正红和存善去园子里纳凉。三人正走着呢,听到草丛里一阵异响,紧接着窜出两个蒙面人,一个直奔正红和存善,另一个直奔荀肆。
荀肆一瞧,乐了。荀爷好久没打架了,手痒的不行。竟还有人送上门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拳头握紧直照那刺客面门而去,那刺客亦是个高手,偏头闪过。鹰爪手奔着荀肆胳膊上钳,这什么歪门邪道!荀肆习武,学的都是上阵杀敌的本领,这刺客用的都是阴招,也不见要自己命,逗自己玩呢?
这样一来,更是生气,与那刺客缠斗起来。别见她而今肉球一样,灵敏不输从前,过了二十几招后,一个凌云脚踢出去,被那刺客拽住了脚踝,荀肆不慌,立马将另一脚踹了出去,那刺客闪开后,手臂向前一把钳住了荀肆的脖子。
荀肆毫不迟疑,一口咬下去,只听那刺客闷哼一声,跑了。
荀肆抹了抹额头的汗,另一个刺客见同伙跑了,踢了正红一脚,亦撒腿跑了。荀肆抹了把额头的汗,直嚷嚷:“跑什么?还未打完呢!”嚷完四处一瞧,偌大个御花园,连个狗屁人影儿都没有。御花园何时没有过侍卫?除了那位还有谁能支开御花园的侍卫?
登时明白了。
你踹人家一脚,人家找人来教训你了。小气鬼!
一跺脚,往永和宫跑,到了宫门口,又一扭头,奔了永明殿。
静念被荀肆咬了一口,迅速跑回永明殿。云澹见他的狼狈相,问他:“?怎了?”
“找皇后切磋了。”
“切磋你穿夜行衣做什么?”
“?”静念顿住:“不是冒充刺客???”
“你冒充刺客??”云澹捂住了额头:“在哪儿打的?”
“御花园。”
霍,真会选地方。你怎么不来永明殿打?云澹捂住了头:“朕说的切磋是指光明正大的比试,并未说要你穿了夜行衣冒充刺客去!”
“您说支开定西,是属下会错意了。”
静念跟了云澹十几载,何时这样傻过?云澹不忍追究了,看他捂着胳膊,便问他:“胳膊怎么了?”
“被皇后咬了。”让荀肆咬了,可真出息。
“你输了赢了?”
“不算输。没想到皇后下口,若是好好比试,赢皇后没问题。”静念是本着切磋的念头去的,哪里想到将门之后咬人这样娴熟?
云澹瞪了他一眼,颓然摆摆手。罢了罢了!
他罢了,荀肆却不能罢了。站在永明殿外大声喊了一句:“臣妾求见皇上!”这一声吓得静念一哆嗦,胳膊又隐隐作痛起来。
兴师问罪来了?云澹朝静念使了眼色,静念点头,撤了下去。千里马将荀肆迎了进来,安静立在一旁。偷偷打量一眼荀肆,这位主子头上的华胜歪到了一旁,别提多好玩。
“皇后怎的来了?”
荀肆想起阿娘教的撒娇之法,快步到云澹面前,扯住他衣袖,娇滴滴开口:“皇上~您还生臣妾的气吗?”
“...哪件事?”云澹挺起了胸,端起了架势。
“臣妾将您…”眼扫过憋笑的千里马,转了话风:“皇上,臣妾想单独与您待会儿。”
千里马有眼力见儿,一听荀肆这样说,马上弯腰:“老奴退下了。”顺带着将人全都带了出去。
“何事?说。”云澹姿态清冷,心道你这个滚刀肉算是想明白了,在这后宫里,还不是要依仗朕?
荀肆思量一下,终于想到自己适才娇撒到哪儿了,又拉住他衣袖:“皇上~臣妾不是有意将您踢下床的…”
“皇上铁定还在生臣妾的气,都好几日未去看过臣妾了呢!”见他不为所动,又说道:“要么您也踢臣妾一脚好不好?您消消气,咱们两清了。”说罢转过身去,将后背对着云澹。
云澹看着她那宽厚的脊背,倒是真想踢她。但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跟女人动手的道理,何况这位你还打不过:“不必。”转过身去不看她。
荀肆也跟着转了过去,眼含秋水望着他:“您踢臣妾一脚,别省着力气,把您的火气发出来。”
云澹恨得牙痒痒,伸手捏住了她的肉脸,这一捏,不得了,饱满鲜嫩,又用了力,快将荀肆牙花子捏的露出来了。荀肆今日是来低头的,捏就捏吧,眨着眼看着他,开口讲话之时还露着风:“消气了吗?”
云澹松了手:“还成。干嘛来了?”
荀肆这才说起正事:“适才臣妾在御花园碰到刺客了,那刺客打不过臣妾,朝永明殿跑了。臣妾担忧皇上安危,特地跑来护驾。”说罢坐在椅子上,朝云澹粲然一笑:“您忙您的。”
“不必,朕身边高手如云,用不上你护驾。”
“哦,那您的高手可否借臣妾一用?”
“用作何处?”
荀肆忙指了指自己一身小肉膘:“皇上您瞧臣妾这肉膘,得动弹动弹。想跟皇上借个高手,每日切磋切磋,成不成?”
“后宫不兴这个。”
“后宫还不兴嫔妃将皇上踢下床呢,臣妾不是照样踢了?”
“荀肆!”云澹见她拿自己垫牙,又去捏她脸罚她,荀肆扬起脸:“您快捏快捏,捏完了就借人给我。”
“说你是滚刀肉,你还真配合。”云澹这回下手轻了些,指腹在她脸颊上一合,算是捏过了:“你切磋归切磋,阵仗不许闹太大。每日天黑前,在你的永和宫院内,切磋过了就放人家下职。”
“成。”荀肆额头虚贴着他衣袖:“臣妾感激不尽。”
云澹看她那样子,显然是被憋坏了,遂问她:“后宫就这样无趣?”
荀肆差点点头,转念一想,说无趣不是打他脸吗?赶忙摇头:“不是,很有趣,只是臣妾好动,后宫女子玩的那些,臣妾看轻舟彩月玩了,着实玩不起来。”
“那你喜欢什么?”
荀肆说起喜欢的事儿可不藏着掖着:“舞枪弄棒!喝酒吃肉!”
…
“旁的呢?譬如琴棋书画笔墨纸砚…”
“诶~~~”荀肆胖手一挥:“不成不成,打出生没带那根筋啊!”
着实有些不学无术了。
云澹笑了笑:“那往后看账本怎么办?你见过后宫的账本了吗?宋先生给你看了吗?”
荀肆摇摇头:“先生说臣妾前些日子病了,来日方长。”其实是先生每回要她看,她都推脱头疼。
“无碍,朕这里恰巧有一本,是今儿内务府送来的,还带着热气儿呢,朕给你瞧瞧。”也不待荀肆回答,便拿过来放到荀肆手中。“看看。”
那账本足有一尺厚,荀肆打开一瞧,好家伙,密密麻麻,一页纸上的字比她一年读过的书都多。“这些…都要臣妾看?”
云澹点头:“可不?这一年多后宫无主,朕便代看了。这往后,都得你看。”末了又添一句:“每月一本。”看到荀肆嘴憋着,心中乐开了花。要你踢朕下床,活该!
“皇上平日里看这一本账本要多久?”
云澹两根手指伸出来。
“两个时辰?”
云澹摇摇头:“不吃不喝,整两日。今日刚好你在朕这里,朕教你。”
“皇上您瞅瞅外头,三更啦!身子要紧,臣妾就不叨扰您了,臣妾退下了。”说了这几句拔腿要走,被云澹揪住了脖领子。他这些日子没白举石凳儿,这会儿揪她脖领子,自己都觉出了力道比从前大了些。荀肆没料到他会动手,迈出的那条腿悬空,差点儿摔出去。又听到他带笑的声音:
“爱妃还是学学吧!”
第16章 君若扬尘路(十一) 破皇宫,没劲!……
学个蛋!
荀肆心中骂了一句,打小就讨厌去私塾,而今认下那些字都蘸着血泪呢,不知挨了阿娘多少扫把。这会儿被按在那看账本,简直要哭出声音了。手掌在桌下比了又比,上回将他踢下床他并未罚自己,这会儿将他打晕,他会将自己咔嚓了吗?
云澹自打被荀肆踢下床,可是长了记性了。这会儿眼瞄到桌下,看到她手的动作,轻咳一声:“朕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做皇帝,过于宽厚。”话音落,余光瞥见那手掌收了势,心道你还成,没傻到家。
“来吧,朕一项一项教你。”
荀肆伸着脖子看,那姿态如山民养的胖鹅。云澹将油灯向前移了移,又朝她勾勾手指:“凑近点。”今儿摆明了是不会放过荀肆了。
荀肆凑了过去,看他干净修长的手指点在纸上,啧啧,咱们西北汉子可没有这样娘们唧唧的手。
“这账本,分进项和出项,后宫的账本,多是出项,是以你要看各宫用了多少,用在了哪里。寻常百姓过日子,也兴有账本的。”讲完这句看她一眼,别说,自己这个蠢皇后在灯下还算能入眼。睫毛忽闪忽闪,大眼睛空无一物,显然未听懂。“听懂了吗?”
荀肆摇头。
“那朕再给你讲一遍。”云澹真是十分有耐心了,他从未这样教过思乔皇后。思乔做事向来稳妥,应当她做的事,从来不含糊。无论何时,都将事情安排妥帖。与眼前这个截然不同。耐着性子又给她讲了一遍:“听懂了吗?”
没动静。
抬头一看,胖墩儿睡着了。一只手支着下巴,将脸推到变形,没法入眼了。无论何时,想睡就睡,当真无拘无束。
叹了口气,罢了,自己选的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将烛火拨亮,亲自看起了账本。
聚精会神之际,听到“砰”的一声,荀肆的头磕到了桌面上,这一下磕的可不轻,兴许将她那最后一点灵光劲儿磕没了。只见那胖墩儿抬起头,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让你磕我!”
云澹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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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年是在封后大典前一日搬进永和宫的。
浩浩荡荡一群人,抬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木箱。荀肆将瓜子在舌尖转那么一下,吐出了瓜子皮,对北星说道:“这家伙事儿竟是比老娘的嫁妆还要多!”
北星也是头一回见到宫里的气派,在一旁啧啧:“这么些宝贝,够寻常人家过几十辈子了吧?”
一旁的存善踮起脚看了半晌,对荀肆说道:“奴才看了,都是思乔皇后留给大皇子的。好多东西上的布罩绣着思乔皇后的小字呢。”
荀肆哦了声:“想来思乔皇后应是与三姐一样,秀外慧中了。”
修年在门外踌躇,不敢进门。本来父皇答应要带他一起来,结果被丞相拦住了。
荀肆看着外头一个小脑袋出现了,又消失了,来来回回数次,遂将手中的瓜子放到北星手中,朝宫人门比了嘘,而后悄悄走到门口。待修年小脑袋再探进来之时,看到一张圆脸,他妈呀一声向后跳了一步,惊恐看着荀肆。
“跑什么?”荀肆知他怕自己,就连自己都怕自己,何况修年这么一个小东西。
修年收了神,站直了身子:“儿臣并未逃,儿臣只是在等父皇。”知晓抬出自己的父皇来压荀肆,也不算笨了。荀肆点点头:“今儿下学这样早,母后教你徒手劈树吧?”
眼见着修年的眼蓦的睁大,荀肆大笑出声。她逗修年的。
“还不进门?再不进门晚上就饿着了呦!”荀肆这人嘴硬心软,她不会做别人阿娘,但儿时阿娘如何对自己的她记得,每回疯完了回府桌上会摆着吃食的。
修年进门,看到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吃食,荀肆又一屁股坐在桌旁朝他摆手:“快坐下。”顿觉受宠若惊。慢慢挪腾到桌边,缓缓坐下,看着荀肆。
后者已端起了碗:“咱们比试比试看谁先吃完。”一口米饭塞进口中,含糊一句:“输的一会儿去劈树。”
修年听到劈树二字,直觉天上炸开了响雷,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眼一直盯着荀肆,生怕她先吃完。荀肆呢,故意放慢了速度,要修年吃。是前几日偶然听到轻舟和彩月嘀咕,说大皇子打小不爱进食,是以体格有些弱。来了永和宫,怕是更吃不下了。荀肆不服,凭什么到了老娘这就吃不下了?老娘不仅要让他吃,还要让他多吃,吃成一个肉球!
修年稀里糊涂吃了一碗饭,欲放下碗筷,荀肆却指着他面前那碗莲藕汤:“剩了就算输。”遂舀了汤来喝。这会儿再瞧新母后面前的吃食,剩的比自己多许多,不担忧会输,这汤也便慢慢喝了。喝过了汤,觉得肚中满了。从前少有这样的饱腹感,母后走了后更没有过,今儿是头一回,在不为难的情形下吃了这许多东西。
“吃好了?”荀肆问他。
“吃好了。”
“吃好了便好,等母后用了饭,喘口气,给你表演徒手劈树。”言毕朝修年眨眨眼:“母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输了去劈树。”
修年觉得她讲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傍晚天,红霞天。落日令皇宫温柔了起来。
永和宫院内可不温柔。
宫人门围成一圈看热闹,圈内站着荀肆和修年。荀肆换上一身短打扮,肉滚滚亦挡不住的英姿飒爽。
“大儿子,你看好了!那根粗枝!”荀肆手指着眼前那根粗枝,而后双腿分开,聚精会神,将力量都聚在右手上,猛的向那树枝劈去,树枝咔嚓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