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见我应如是——法采
时间:2021-03-09 09:13:55

  那是他的人,秦凡思凭什么看?
  而秦凡思却直了眼睛,声音柔到不行。
  “如是... ...”
  他多想似往年一般,一睹她芳颜。
  可她抬起头来,一双水亮的眼眸下,却戴了白纱遮面。
  秦凡思大失所望,章纪堂却小小松了口气。
  他两步走到沈如是身边,扶住了她的手臂,温言在她耳畔。
  “怎么不在车中歇息?外面乱,交给我处置便是。”
  乱得是秦凡思,处置的也是秦凡思。
  秦凡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径直开了口,同沈如是道。
  “你是被迫的对不对?你不要怕,你跟我走,我救你出这火海!”
  他像个救美的英雄一般,朝着沈如是伸出了手。
  章纪堂只想把他的猪蹄子给剁了!
  旁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他不当回事。
  可这秦凡思竟然敢把沈如是带走?!
  谁给他的脸?!
  他不悦到了顶点,就在这时,沈如是开了口。
  “秦四爷,多谢您替我着想。不过这桩婚事,乃是我自己愿意的,同被迫全没有关系。您不必担心。”
  秦凡思被这话砸了个脑袋发晕。
  她好端端在天风楼,怎么就突然嫁人了?
  他当时不在天风楼,但不是都传,她是被迫的吗?
  是那章纪堂仗势欺人压迫的!
  “真的?如是,你若是被那人绑了,你就.... ...”
  沈如是无奈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来。
  “我真是自愿的,您不必担心了。我记着您的情谊,日后山高水长,自会再见。”
  章纪堂就希望不要再见了。
  秦凡思却根本就不肯再见。
  他不死心的很,干脆不再赶路,就跟着章家的车马,章家车马到什么地方,他就到什么地方。
  仿佛护卫着沈大美人一般,时刻准备着。
  章纪堂暗暗授意葛效用点把饭把他甩掉,都没能成。
  弄得章首辅心情十分不好。
  原想着单独带了妻子回京,正是两人之间亲近的时候,时而想到刚出了禹州没多久,就被秦凡思缠上了。
  秦凡思不仅缠着他们,还每每在休歇的客栈茶馆,背诵什么诉衷情的诗词。
  什么“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秦凡思一边说,一边遥遥举杯,然后喝干了杯中的水。
  章纪堂想把杯子都塞他嘴里!
  还说什么“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吟完便仰头望月,再转身看向沈如是,眸中柔情万千。
  章纪堂心下暗气,他怎么不上天呢?!
  偏偏沈如是任他在这弄些诗词诉衷肠,时不时还同他微微一笑。
  章纪堂牵了她的手直接回了客房。
  走得太急,风吹起她的面纱,章纪堂不许她再戴着,他要看清楚她到底如何作想。
  可他还没开口,沈如是先开了口。
  “您怎么了?”
  章纪堂一噎,但稍稍恢复了几分的理智。
  “夫人喜欢听那秦凡思吟诗作对吗?”他说着,还补了一句,“他科举多次,连个举人都没中。”
  而他首辅大人,却是少年中第,金榜题名的男人。
  谁想沈如是却道,“可是那样美的诗词,谁又会不喜欢呢?”
  章纪堂皱眉,沈如是忽然目光悠远了一瞬。
  “我虽然喜欢那些诗词,但与感情却是两桩事,在这一点上,所有花楼的女子和恩客都一清二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向着窗外看去,看到了什么章纪堂不晓得。
  但他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她说这些都与感情不是一回事的时候,口气是万分清醒,没有一丝混沌的。
  章纪堂不免拉住了沈如是的手,轻轻捏了捏,看住了她的眼睛。
  “可我不喜欢听秦凡思同你说这些,更不喜欢见你回应他,哪怕一个眼神。”
  沈如是在这话里默了一默,然后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以后不会了。”
  在其位谋其政,她现在是首辅的“妻”。
  她答应的畅快,章纪堂还有些没料到。
  他在这畅快里,心情也畅快了起来。
  这日再见到令人厌烦的秦凡思,章纪堂也没冲他鼻孔出气。
  他想她到底还是同他好的。
  秦凡思算什么呢?
  夏日的夜里也如架在火上烤一样,热得厉害,客栈到底不如家中舒适,章纪堂被热醒了过来。
  睡在内侧的女子仍旧睡得安稳,她身上还有丝丝的清凉。
  章纪堂替她撩了撩散在枕边的头发。
  她侧身睡着,抱着她的小皮枕向着里面。
  他有心想让她侧过来对着自己,可又怕惊扰了她。
  然而就在这时,女子咕哝了一句。
  她的声音低低的,说得急而沉,好像在呼喊什么。
  章纪堂皱了眉,侧身听了过去,她恰好又喊了一遍。
  “秦... ...”
  秦?!
  秦凡思的秦?!
  章纪堂径直僵在了当场。
  浑身是上下像是被淘米水腌制了半月一样,咕噜噜冒着酸气。
  难道真是秦凡思的秦?
  据说秦凡思前几年,没有一年戏期不去开封天风楼的,为的就是见她一面。
  而且这一次,秦凡思明显也是从福建快马加鞭赶来的。
  更要紧的是,秦凡思还同她年岁相仿。
  自己比她年长六七岁,她不会是介意吧?
  首辅大人一瞬间想了这许多,但这等似痴情男人似的猜疑,实在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只过了几息,便被他压了下去。
  章纪堂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
  她到底说了什么尚且不知,且待明日问了再说吧。
  他虽然这么想,可再睡下的时候,却不满于女子侧身背对着他。
  他大手一伸,勾住了她的腰身,径直将她勾进了怀中。
  她没醒来,睡得很沉,只是咕哝了一下唇瓣。
  她身上有清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腰身细软,柔柔顺着男人的力道贴在他胸前。
  章首辅心跳不免快了起来。
  平日里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他对她自来是无法抵抗。
  可此时却多了些什么。
  他那心跳没有和缓下来,反而越发将其他都勾了起来。
  女子还在他怀中熟睡着,章首辅却忍耐的鼻尖微微出了汗。
  他知道这般不成了,只好将她放下,立时起了身来。
  怀中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只隔着轻薄的中衣与他相拥。
  他是男人,坐怀不乱这种事可是太难了。
  章纪堂下了床喝了两碗茶,推开窗子挑了灯,看了几页书,才缓了下去。
  女子还在睡着,绵长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匀匀传来。
  章纪堂失笑。
  他记起了她说的话,她说她于感情一事极其认真,不会随意拿来玩笑。
  就算她同他情投意合,他也要与她徐徐处之。
  毕竟起初的时候,他是那样的防备她,她没同他心存芥蒂,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不能太急了。
  后半夜,章纪堂便没有回床睡觉,在贵妃榻上凑合了半夜。
  沈如是醒来的时候,章纪堂已经醒了。
  她什么都没有察觉。
  吃早饭的时候,章纪堂问她,“昨日做了什么梦?听到你说梦话了。”
  这一句惊得沈如是一凛。
  她不由地细细向首辅看了过去,不过没在首辅脸上看到什么情绪。
  “您听见我说什么了?我记不清了。”
  章纪堂看住了她。
  这一眼看得沈如是心下一跳,她梦了些关于家里的事情。
  是不是说出什么被章纪堂察觉了?
  然而章纪堂又开了口。
  “你说... ...秦?是什么秦?”
  她说了秦吗?
  沈如是冷汗都快要落下来了。
  “我就说了这一个字吗?”
  首辅点点头
  沈如是却不怎么相信。
  首辅是不是在看她所言真假?
  她想了想,如实道,“是秦地的秦。”
  “秦地?”章纪堂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沈如是心跳加快,想着她如果往下追问,她又该怎么样回答。
  可他却忽然露出了些无奈的笑意。
  “只要不是秦凡思的秦便好。”
  这句,令沈如是定在了当场。
  他问得是这个吗?
  她又看了那首辅大人几息,首辅大人只是无奈地摇头,好像他问了什么本就不该问的好笑问题一般。
  沈如是确定下来,这才大松了口气。
  是她想得太多了
  而他后面又问为何是“秦地”的“秦”字,她便没有再心惊胆战,编了个说法混了过去,他果然没有发现的。
  章纪堂自己笑了自己一回,便把这事扔去了脑后,任那秦凡思蹦跶着念情诗,也不去理会了。
  他接到了来自葛效的信。
  上次让葛效查戚家的矿山是怎么来的,有了回信。
  那戚家本没发现矿山,是有人给戚家大爷引了路。
  当时那矿山有几个当地村民发现了,没有闹出去,这人给戚家大爷引路之后,又怂恿着戚家大爷包了矿山,挖起了矿。
  而这个人,不巧正是福建口音。
  章纪堂在客栈二楼看着下面蹦跶的秦凡思,思略了几息,然后走下了楼去。
  秦凡思相见沈如是不得,见章纪堂来了,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的。
  不想章纪堂去道,“要不要去对面酒馆,吃些酒?”
  秦凡思被他说得一愣,旋即应了。
  “难道我怕你?!”
  章纪堂好笑,但什么都没说,叫了葛效去对面酒馆要了个上好的雅间,请秦凡思喝了酒。
  起初,两人还颇为谨慎,秦凡思言语试探章纪堂,是不是胁迫沈如是。
  章纪堂没有理会他,待他喝醉了,才问了他一句话。
  “你们家在福建可有矿采?”
  “采啊,我家里当然有矿!”
  章纪堂一笑,又给他满了一杯,请他喝了。
  “那你同我详细说说。”
  ... ....
  沈如是不知章首辅怎么就同秦凡思吃起了酒来。
  她让人支会客栈煮了解酒汤备下。
  没多久章纪堂回来,她端了解酒汤上前迎接。
  男人身上酒气十足,没有了新婚那夜不知真假的醉酒模样,今日脚步不乱,嘴角却高高扬了起来。
  他甫一靠近沈如是,就拉起了沈如是的手。
  “阿黛,你为什么给我准备醒酒汤?”
  “您醉了,不喝醒酒汤怎么成?”
  她把汤盅递到了他手边,“您把这一盅喝了,好受些。”
  可男人却摇了头,拉着她的手坐去了交椅上面。
  醒酒汤差点被他弄洒,沈如是无奈叫了他,“您快把汤喝了吧。”
  可他却一下将她抱到了腿上。
  丹竹目瞪口呆地看了两息,才回过神来,捂着眼睛跑了。
  男人的气息扑在沈如是的颈窝。
  “您真是醉了... ...”
  男人闻言还大大地点了几下脑袋,“我确实醉了,所以要你喂我喝汤。”
  沈如是差点笑出声。
  “您这是在耍无赖吗?”
  但无赖却趴在她的肩窝里面不起来。
  沈如是被他弄得发痒,半晌扶起他的脑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那还喝什么汤?
  沈如是好笑地摇头。
  七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情绪低落的厉害,醉酒从来都是木着脸不说话。
  如今是不一样了。
  难道人会变吗?
  沈如是站在他身边看了一阵。
  章首辅是变了不少,从七年前的失意书生,变成了位极人臣的首辅。
  不知以后章首辅成婚生子,还会不会变化?
  说起来,他这般年纪还没成亲也是稀罕事。
  约莫这段戏演完,朝堂的局面从混乱中走向平顺,他会娶一位贵女为妻吧。
  那样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
  沈如是给章纪堂盖了被子,转身出了厢房。
  丹竹站在门口还蒙着自己的眼睛,听见有人出来了,从指头缝隙里面看了一下。
  “姑娘,你囫囵出来了?”
  沈如是好笑地点了她一下。
  “怎么,章大人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丹竹嘀咕,“那、那可不一定。”
  沈如是瞥了她一眼,没再同她耍贫嘴,叫了她往一旁说事。
  “矿山拿到了手,还要咱们自己的人去打理。阿拓在首辅脸前也是过了明面的,不如就让他过去好了。”
  丹竹连忙应了,正色起来。
  “我这就去传信。”
  ... ...
  没两日,一行人进了京。
  一顿大酒下肚,秦凡思同章纪堂关系缓和了许多。
  他明白过来沈如是确实不是被迫嫁给章纪堂的,而章纪堂对沈如是,也算是非常上心了,事事放在心上,在身边亦是精心呵护。
  秦凡思有种说不出的酸味,但人家夫妻两人,他能怎办呢?
  无非不死心地,要同沈如是做知交故旧。
  知交故旧总还是能说上话的。
  就算章首辅在旁边黑着一张脸,他也就当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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