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在胤禛怀里拱了拱,然后一脑袋扎进他的脖颈里不动了。这个姿势让胤禛只能微微仰着头,他感觉到有清浅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的皮肤上,一呼一吸之间好似自有韵律。伴着这韵律,在他迷迷糊糊的快睡着时,突然一滴水滴滴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使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怀里的人在哭。
“怎么了?”声音里夹着一丝喑哑,他轻轻的拍了拍南嘉,“不许一个人掉眼泪,跟爷好好说话。”
南嘉一下就伸手抱紧了胤禛的脖子,然后带着鼻音闷声闷气的问他:“我以后都不能有小宝宝了吗?”
嗯?“谁跟你说的?”胤禛皱眉,诧异的问道。
“他们都想瞒着我……没人说,但我也能猜出来。”南嘉咕囔道。
这下胤禛明白了。应该是今日高无庸顾忌着他的交代,并没有让徐太医将诊脉的结果告诉南嘉,结果南嘉自己就误会了,把事情想的太严重,自己吓自己,怪不得今儿个哭的那样伤心。
他叹口气,“你这个小傻子……”然后将徐太医的禀报原样说给了她听,“明日我让高无庸给你送个会做药膳的嬷嬷来,你每日乖乖的喝了补汤,温养调理一段时日,自然就能给爷生个小阿哥了。”
南嘉听着胤禛的话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好似为自己之前的误会不好意思,又好似因胤禛说了生孩子的话而不好意思。
胤禛低头看了看,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他温声道:“好了,既然说清了就不许再胡思乱想……”他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这是睡着了?
他心里有些无奈,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刚才还那么伤心,这会儿心里没了负担就一秒入睡了。这样想着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有了睡意。
藕香院里已经熄灯了,可海棠院此刻却还是灯火通明。
李氏挺着肚子靠在榻上,眼睛不住的往外瞧。直到她等的不耐烦了,才从门外进来一个小丫头。这丫头一进门就跪下了,“格格,贝勒爷已经在藕香院里歇下了,奴婢实在不敢……”
不等她吱唔完,李氏就眼睛一瞪,兜头骂道:“个没用的蠢东西!”骂完还犹自不解气的一巴掌扇了过去。瞬间那丫头的半张脸就红肿起来了。
一旁的青嬷嬷见李氏打了这一巴掌后还要不停手的再打,忙拦住了。
那丫头被李氏吓得缩成一团,见青嬷嬷帮忙拦着,心里不禁生起一丝感激,但紧着接又被她的话凉透了心。
“格格身子金贵,一个丫头哪里值得您脏了手。这丫头是该罚,若您还生气,奴婢有的是法子处置她,但伤在脸上,怕得惹了旁人的口舌。”
青嬷嬷说完,嘘着李氏脸上的神色,见她并没要饶了这丫头的意思,反而紧盯着自己,那意思是让自己替她想出个满意的法子处置了这丫头。青嬷嬷看着地上那瘦干的身子,暗道了一声了可惜,然后就漠然的移开了眼神,扬声喊了人进来,“这丫头心思不纯,冲撞了格格,拖下去扒了外衣,让在后廊下跪着去。”
地上的小丫头听了这话软成了一团,还来不及喊叫求饶就被捂着嘴拉下去了。
青嬷嬷瞧见了李氏脸上满意的神色,才敢说出自己的担忧,“格格,今日的事,福晋怕是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手了。如今咱们可是将福晋得罪死了。”
“猜到又如何?她还能去贝勒爷跟前告我去?”李氏不以为意。一想到堂堂嫡福晋竟栽在了自己的手里,心里就不由的畅快起来,这十年来她在乌拉那拉氏手底下卑躬屈膝的屈辱感也随之一朝散尽。
不过,还是有些不满足:“只禁足,真是太便宜她了。”她斗志昂扬的道:“嬷嬷看着吧,这才是开始,总有一日我要将乌拉那拉氏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如同捏死一只病猫一样轻而易举的处置了她。”眼神透着丝颠狂。
青嬷嬷知道李氏只是纯粹的发泄,所以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乌拉那拉氏再如何,都是贝勒爷的正妻。皇室嫡媳,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后院妾氏去处置。
等李氏激扬的情绪渐渐散去,她才规劝道:“格格,咱们如今刚得罪死了福晋,实不宜再招惹上索卓罗格格。不然可就犯了众怒了。”这是说刚刚李氏让丫头去藕香院截人的事。
“嬷嬷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本格格得宠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就她,也敢跟我斗?”李氏并不把青嬷嬷的顾虑放在心上,反而面色不虞的训斥道:“如今乌拉那拉氏失势,府中形势早就不比从前,嬷嬷的行事也要大气些才是,不要整日畏首畏尾的。你是我身边的人,总是一副小家子气,没得损了我的威严。”
青嬷嬷被训的脸色通红,口中呐呐,心里既委屈又尴尬,还好此时屋里只她与李氏两个人。
她默了好半晌,才压下了心中的不自在,有心告退下去,但又怕李氏怀疑她心里生了怨怼,只得咬牙认错,“格格教训的是。“然后转移话题,“如今看着爷已经厌了福晋,那之前福晋拦下的请封您为侧福晋的事,是不是能有所转圜了?”
李氏听着心里一动,她扶着腰,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对青嬷嬷道:“你再仔细说说。”
“是,”青嬷嬷细细分析道:“之前贝勒爷想为您请封,但因着福晋的推阻,终是不了了之。如今福晋被禁足,而您又有了身孕,此时您再与贝勒爷提一提此事,说不得就能成了。”
青嬷嬷的话在李氏心里打了个转儿,她琢磨着这话其实对也不对。
之前她为这事求了贝勒爷,爷当时说的是还不到时候。她那时以为是福晋不同意,所以爷才说这话。现在想来,爷想做什么怎么会因着福晋的意思就算了呢。所以那时应该确实还不到时机。
对比之前,现在无疑就是最好的时机。她不但怀有身孕,福晋也被禁足正院,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出来呢。所以这府中就缺少了一个主持后院大局的人,而这个人除了她担得起,其她人都是没有资格的。
李氏自以为想通了,心情忍不住激动起来。她抱着肚子在地上一边转圈一边细想,就算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也不甚在意,只以为是自己心绪动荡的缘故。
青嬷嬷怕她被磕碰到,便扶着她坐下。
李氏刚坐下,就一把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恨恨的道:“要不是索卓罗氏那个小贱人,勾得爷去了她那里,这会子我也能与爷商量商量了。”
青嬷嬷倒觉得此事不能着急,“格格别急,如今时机虽已经成熟,但咱们再还要再细细谋划一番,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李氏的前程关系着她日后的富贵,因此她积极的为李氏谋划道:“依奴婢浅见,咱们现在还不宜得罪索卓罗格格。”说完见李氏的脸色又拉下来了,赶紧解释道:“府里除了您,就是索卓罗格格最受贝勒爷的宠爱,”其实单论恩宠,李氏现在是比不上索卓罗氏的。“若是您能拉拢了索卓罗格格在贝勒爷跟前为您说话,不但您请封侧福晋的事万无一失,而且还会让贝勒爷觉得您在后院得人心,到时这府中大权自然也能落到您的手里。”
李氏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但是,“索卓罗氏她会愿意吗?”
“格格别担心,”青嬷嬷胸有成竹的道:“若是今日之前,索卓罗格格自然不会愿意,可现在,”她自得的笑了笑“格格您忘了,藕香院里传来消息说索卓罗格格被麝香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能生了。一个不能生的女子,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没用。她若是个聪明的,这会子自会思量着选个稳当的靠山。她刚与福晋结怨,这能选的可不就只剩您了。”
“你说的有理。”李氏点了点头,“既如此,改日就请了索卓罗氏来喝茶吧!”
第20章 嫁妆
南嘉是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睡梦中醒来的。一睁就感觉到眼睛有些发涩干疼,她不禁哼唧了一声。
香橼听到了忙丢下手里的账本,匆匆进了内室。
“格格,您醒了?”香橼将床帐从外面拉开。
“什么时辰了?”南嘉顺着香橼撩开的空隙往外瞧了瞧。
香橼麻利的挽起了床帐,笑着道:“已经巳时了。”又从屏风后面的熏笼上取来南嘉要穿的衣裳,一边服侍着南嘉穿上,一边道:“格格饿了吧,常公公一早就将早膳提回来了,一直放在小炉子上给您热着呢。您先将就着吃一些,”然后喜气的道:“过了今日,明日咱们院里也就有小厨房了,到时您想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南嘉心里好笑,这可真是由俭入奢容易,她原先在家时一顿午膳才不过三四个菜,香橼也不觉得简单。可如今,只早膳一桌子就能摆上个七八碟,香橼说起时倒成了将就。
不过,“小厨房?”南嘉有些迷惑。
“是啊,贝勒一早走时就吩咐了。”香橼替南嘉扣上最后一颗纽扣,“这会子常公公正带了人在厨房里收拾呢,等高公公将一应厨具送来,就能开火了。”
南嘉笑着道:“这会子下雨呢,到处都湿淋淋的,何必非赶着今日收拾。等明日雨消停了再收拾不也一样。”
“可是不一样呢。”
南嘉话落,就有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不是香橼,却是香穗。她领着两个捧了毛巾铜盆的小丫头进来,“格格还是在内室洗漱吧,外面到处都凉沁沁的,这个时节偏又不好生了火盆子。您才起来可别凉着了。”
南嘉不在意的点点头,由着香橼和香穗两个伺候着她净了面又漱了口,才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香穗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继续刚才的话,“如今天气渐冷,从大厨房里提回来的菜,过了那么些时候早就凉透了,要吃难免得再给您热一次。这回过锅的菜哪里还有什么好味道。”她信手拿起一朵珠花在南嘉鬓角比了比,觉得不好,又换了另一朵,等终于选好了,才继续道:“如今好了,咱们自己有了厨房,以后您想吃什么就能立即得了,还不用常公公眼巴巴的拿了银子去大厨房里看人眼色。”
香橼也附合道:“是啊格格,您不是最喜欢花月做的点心和菌菇汤嘛,等常公公将厨房拾掇好了,就让花月大展身手给您炖一盅她最拿手的佛跳墙。”
南嘉被这两个人说的也有些意动,心里想着等小厨房收拾好了,她定要利用起来才是。
说起来她的系统商城里也有各种各样的食材卖,但在这之前她想着自己又没机会做饭,也就没仔细查看。今日香橼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完全可以买些上好的食材让花月给她做呀。
花月是她身边得用的人,现在看着还算忠心,等她再用忠心符试探过后,花月就能如香橼那样可靠。到时就算她拿出些来历不明的食材,花月也会替她守口如瓶的。
不过,现在在商城里买东西不划算,过两日正好是商城十月份的打折日期,很多东西都会便宜很多,那时再买才划算。正好她手里的忠心符也只剩一张了,到时她还得再多买上几张才行。
南嘉想着这些,思绪不禁越飘越远,直到香穗问她要不要上妆时,她才回过神来。想着今日下雨,估计也不用出门,就摆手道:“不用了。”
但瞧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色,想了想,在桌子上拣了盒水红色的唇脂,用银簪子少少的挑了一点,用手涂在了唇上。再照镜子,果然气色好多了。
南嘉打扮好,在内室里用了早膳,就又斜倚在了美人榻上,懒懒的不想动。她转动着心思,正想着做些什么的时候,转眼就瞧见了香橼放在桌上的帐本。
这应该是她陪嫁庄子和铺子上的账册,她之前从没过问过这些,都是交给香橼打理的。
她指了指桌子,“拿来我瞧瞧。”
香橼将账册递给她,见南嘉随意翻着,就主动说起了庄子里的情况,“您出阁时,咱家统共给您陪嫁了一个庄子和一间铺子。庄子就在京郊处与咱家祖田连着,一共三十余亩。都是上好的旱地,庄子上的管事想着今年索性都种了麦子,细粮价高,来年也能买个好价钱。”
南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下一本。这本是铺子里的帐册,她翻到后面看了看总收益,上面写着八十八两,这应该是这铺子里连着两个月的总收入。
索卓罗家除了给南嘉陪嫁的这一个小庄子和一间铺子,其余都换成了银票和小件的首饰给她带着。因此看完了这两本账册,南嘉也大概摸清了自己的财产状况。
总得来说很穷,也许拿着这些东西处在她姐姐殊兰的那个层次,小日子也能过的有滋有味。但到了这里,就如同进了个消金窟,凭你有多少钱,早晚都得见底。
南嘉默默叹了口气,幸好她如今的一应花销都有胤禛的补贴,不然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
不过也不能一直靠着胤禛补贴,现在还好,只她一个也用不了多少。但等以后有了孩子,那花销才要多呢。孩子小时还能简朴着过,等大些了,就不能如此了。
皇家的孩子,长大了,能出门交际了,那时就是拼爹拼妈的时候。身份是天生注定的,她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福晋所出的嫡子,但钱财上她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以后不至于在这个上头亏了孩子。
南嘉正寻思着想些什么法子赚钱时,高无庸就进来了。“奴才给索卓罗格格请安。”
“起来吧。”南嘉笑着道,“贝勒爷可下朝回来了?”
“回索卓罗格格的话,今日跟着贝勒爷出门的是奴才的徒弟苏培盛,”高无庸哈腰道,“奴才一大早就被贝勒爷打发去了内务府。”
南嘉总觉着今日高无庸对她比往常更恭敬了些,不过也并没有深究,只顺着他的心思问道:“贝勒爷打发你去做什么了?”
果然,高无庸脸上的喜气更甚,他笑眯眯的道:“贝勒爷吩咐奴才去内务府给您挑个会做药膳的嬷嬷,您是知道的,会这手艺的嬷嬷一向是最抢手的。奴才可是磨干了嘴皮子才让内务府的管事松了口,将药膳司里手艺最好的给了奴才带回来。”
听着他的表功,南嘉心里好笑,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道:“若这嬷嬷果真如你说的这样好,我必定记着你的功劳,让贝勒爷重赏你。”
“哎吆,那那奴才可就谢谢索卓罗格格了。”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南嘉,也让她对高无庸找来的这个嬷嬷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