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芃朝他笑了一下,虽然淡,却意味深长。
陆俨脚下一转,快步走过来。
薛芃又一次先发制人:“那姑娘我认识,理化实验室新来的技术员,叫姚素问,公大研究生毕业,大学是学化学的,家境应该不错。”
言下之意,就是她都看明白了。
陆俨脸上划过一丝尴尬,说:“我知道,都是家里的安排,其实我没想法。”
薛芃:“这么漂亮的都没想法?”
陆俨:“我……”
只是陆俨刚落下一个字,不远处就传来一阵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紧接着,就见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大爷,揪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两人一边拉扯着一边吵着往这边移动。
服务员围了上去,想将两人分开。
就听到老大爷喘着气,哑着嗓子叫道:“走,前面就是公安局,你跟我说理去!”
中年男人也叫道:“你别仗着自己年龄大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不讲道理啊!”
老大爷看着脸色很不好,额头上全是汗,他的手虽然抓着中年男人的衣服,却一直在抖,力气根本不大。
中年男人很容易就可以将老人甩开,却不敢太用力,就怕这一挣扎,老人当即碰瓷,说是他推了他。
服务员也一边劝着,一边将老大爷扶到一边,让他消消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等隔开几步,中年男人还有点气不过,为了面子就说:“你说说,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大脾气,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吗,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陆俨个子高,早已透过人群看到里面的情形,也发现了老人的不对。
陆俨走到跟前,对服务员说:“都别围在这里,让老人透透气。”
服务员让了一下,谁知就在这时,老大爷的喘气声越来越大,好像倒不上来似的,手和脚也开始抖动,而且抖动越来越剧烈。
陆俨上前刚要扶住老大爷的肩膀,谁知手才碰到,老大爷就顺着他这边往下栽倒。
陆俨眼疾手快,连忙将人撑住,再低头一看,老人已经在他怀里抽搐起来,张着嘴,也不知道是要呼吸,还是想咳嗽。
中年男人立刻叫道:“看看,碰瓷了啊!”
陆俨却没理会,连忙扶着老人躺平,解开老人脖子上的扣子。
薛芃也跟了过来,用手挡开往前面挤着看热闹的人:“都让一让!”
老人躺在地上抖了一会儿,跟着就开始大小便失禁,身体也渐渐不动了。
薛芃连忙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陆俨脸色凝重,立刻给老人做心肺复苏。
数分钟后,救护车来了,老人被送上车,需要有人跟车。
陆俨已经从老人兜里翻出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我叫高世阳,这是我的联络地址和家人电话”。
陆俨将纸条交给薛芃,二话不说跟上车。
薛芃看着救护车走远,还听到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嘀咕着:“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薛芃按照纸条上的电话拨了过去,很快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薛芃说:“你好,我在一位叫高世阳的老人身上看到这个纸条,请问您是他的亲人么?”
女人一愣,忙说:“高世阳是我公公,他怎么了?”
薛芃:“他刚才突然倒地,已经被送去中心医院了。我有个同事跟在他身边,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你到了和他联系一下。”
女人:“好,好……多谢你,我马上就去……”
*
等薛芃回到市局,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到刑侦支队帮陆俨请假,谁知还没走到刑侦大楼,就接到孟尧远的电话。
孟尧远上来就说:“人呢?赶紧回来,有任务!”
薛芃脚下一转,都快到支队门口了,又掉头往实验室走:“马上,已经在市局了。”
不到十分钟,痕检科和法医科一起出动。
中午就孟尧远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是他接到的支队电话,他对任务了解最详细,上车之后就快速交代道:“是东区大队发现的命案,需要咱们提供技术支持。”
市局距离东区最近,东区大队也有自己的技术人员配给,但人手不足,经验也不够,而且刚派出去两个技术员执行任务,紧接着就接到一个报警电话,说是发现命案。
东区分局的刑警到现场一看,见屋里只有一位老人的尸体,显然倒地身亡多时,身体已经开始腐烂,还发出尸臭。
东区大队不敢让经验不足的技术直接进现场,就立刻上报支队,请求支援。
支队张椿阳接了电话,立刻请示陆俨,陆俨当时人正在救护车上,赶不回来,就交代张椿阳,让他上技术、法医过去现场,先给予技术支持。
薛芃听到这,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将从老人身上找到的纸条拍下来发给陆俨,然后说:“已经联系上老人的儿媳妇,正在赶往医院。老人现在怎么样了?”
陆俨回道:“呼吸脉搏都没了,正在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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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高家灭门案
Chapter 4
一转眼, 薛芃和孟尧远等人来到案发现场,随队的法医是陈勋。
案发地在一栋非常普通的居民楼里,因为发现案件的人都没有进入现场, 报警后东区分局刑侦大队又第一时间将现场保护起来,基本上没有破坏现场的可能。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附近居民在意识到就在自己住的这栋楼里发生命案后, 又看到警车停靠, 很多现勘人员穿着防护服走入居民楼,居民们都吓得躲在家里, 就算有好奇心都不敢出来一探究竟,就连现勘人员走访邻居, 调查第一手资料的时候,居民们开门都是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同在一个楼层的住户。
在进现场之前,薛芃等人先听东区分局的刑警齐昇简单描述了经过。
最早发现屋里的老人尸体, 是因为住在楼下的人家, 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就发现自家浴室天花板有大面积漏水现象,而且像是泡了很久, 墙皮都泡皱了, 开始脱落,照这个情形看,必须尽快排水。
楼下邻居一时气愤,就跑到楼上敲门。
敲门许久都没人应, 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儿,而且楼上这户人家始终无人应答,楼下邻居也没有楼上这家的联系方式, 就将电话打给物业。
物业就将电话打给这户老人留的手机号码,也是无人应答。
楼下邻居实在受不了了,就让物业过来看看。
物业来了以后,又和楼下邻居一起上楼,在门外尝试拨打老人的电话,接着门里就传出铃声。
再加上弥漫出来的奇怪的臭味儿,令只有一门之隔的楼下邻居和物业都有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物业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独居老人,平时隔三差五的老人的儿子、儿媳会来探望。
楼下邻居就开始脑补,会不会是这两天老人无人照看,老人在家里死了,也没人知道?
只是猜测归猜测,物业却不敢贸然撬人家的锁,只能先报警处理。
第一波赶来的是两位片区民警,但不是刑侦队的,因为其中一位民警有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就算不是经常出入案发现场,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尤其是这种老人独居的案例,就会特别警惕。
民警一来到现场,就闻到了臭味儿,刚好他以前也闻过,这种味道简直难以形容,闻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是真正意义上的熏的辣眼睛,能给人熏一个跟头的味儿。
民警意识到情况严重,立刻让物业联系屋里老人的亲属,可物业也没有登记,就只有老人的手机号,直到民警打回警局,这才找到老人亲属的手机号,但老人的儿子始终无人接听,最终只有儿媳妇的打通了。
儿媳妇接起电话,说这时候正在赶往医院去看她公公,她公公生命垂危,正在抢救,她现在实在无法赶过去开门。
民警当即争取了儿媳妇的同意,答应让他们想撬门进入,一探究竟。
直到门打开,臭味扑面而来,当时的两位民警,便看到了此时站在门口的薛芃和孟尧远,看到的同样一幅画面。
客厅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就体型和穿着来看是一位老太太,尸体下面有一摊干涸的排泄物,红色里面带着咖啡色。
而且正如东区分局的齐昇所说,尸体已经腐烂了,但还不到高腐的程度,皮肤大部分都被衣服包裹住,暴露在外面的地方,已经有苍蝇陆续飞到屋里,在上面盘桓落下。
按理说到这个腐败程度,尸体暴露在外面的地方应该已有尸虫,可尸体上并没有,这说明屋内原本没有苍蝇,这套房子的密闭性相当好,没有让户外的苍蝇从缝隙里钻进来,而现在屋里这些苍蝇都是在门打开后寻味而来的,正在加班加点的努力繁殖。
再说这个味道,尽管开着门,但像是这种案发现场一般是不能开窗的,有时候要从气味重辨别“证据”,所以那味道就直接奔着门口来了。
薛芃等人穿着防护服,还带着3M口罩,但尸臭的味道是极具穿透性的,按照孟尧远的话说,就是戴防毒面罩都扛不住,而且这些味道很会钻,会钻进鼻子里,嘴巴里,每一件衣服、袜子甚至是内衣里,等出完任务回到家,脱掉的衣服也都是这种味儿。
因为人和其他动物的饮食结构都不一样,所以死后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会比任何动物的腐败尸体都要冲,因为在这种味道里含有超过四百种挥发性的有机化合物,苍蝇尤其喜欢。
薛芃和孟尧远、程斐等人,跟负责带队的齐昇打了招呼,便开始进入现场,寻找最容易消失,需要第一时间取证的痕迹,比如门口的鞋印。
程斐在门口取证时,齐昇队里的现勘人员也基本拍照完成,薛芃和孟尧远来到尸体跟前,后面还跟着负责拍照记录的人员。
两人观察着尸体的全貌,和四周的痕迹物证,孟尧远拨冗看了薛芃一眼,心里称奇。
按理说像是这种现场,薛芃应该是第一个生理不适的,她是整个刑技实验大楼嗅觉最敏感的,有时候出现场,一些不容易发现的痕迹,因为散发出很细微的味道,被薛芃捕捉到了,这才追着味儿找到痕迹。
像是薛芃这种鼻子,比电子鼻都管用,来到这里应该是最崩溃的,恨不得直接熏晕了过去,结果她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就站在那里,认真仔细的寻找痕迹。
很快,两人开始在尸体周围提取痕迹,除此以外,从门口到屋里,来回行走过的足迹并不多,有一组是属于老太太脚上这双鞋的,也是来回最频繁的一组,余下的就只有一组足迹,就鞋底来看,应该是个男人,42的鞋码,而鞋底花纹像是休闲鞋或是运动鞋。
这双42码鞋的足迹一直走到鞋柜的地方,也就是进门后一米半的距离,足迹就消失了,很快又从鞋柜的方向延伸出一组大号拖鞋的足迹。
也就是说,这个穿42码鞋的男人,大概率会是老太太的儿子,就像齐昇转述民警的话一样,隔三差五的会有儿子、儿媳来看老太太,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儿媳妇都没有来,前阵子来的就只有儿子一人。
就现场痕迹来看,尸体在死前应该有小幅度的挣扎,躺倒的地方是沙发下,沙发罩有往下蹭过拉拽的褶皱,而且沙发上还有一个枕头,枕头有凹痕,像是老太太原本躺在沙发上养神,忽然因为一些原因感觉不舒服,想从沙发上起身,却挣扎的掉在地上,直到咽气。
老太太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茶几距离沙发有半米的距离,而尸体周围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的足迹,并没有大码拖鞋的,这说明老太太去世时,身边没有其他人,事发也很突然,她连拿去够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趁着孟尧远采集尸体周围足迹的功夫,薛芃拿起手机,在上面提取指纹和皮屑,转而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上一次通话是两天前的上午十点多,通话的对象写着“儿媳妇”,而后几个拨进来的电话都是未接来电。
薛芃本想将手机收入物证袋,却在无意间碰了一下“儿媳妇”那行记录,很快进入详细界面。
薛芃瞥了一眼,正准备点出去,目光却在这时顿住了。
这串号码为什么看着有点眼熟?其中有四个数字刚好是1818,而且她似乎在短时间内见到过?
薛芃疑惑的皱了下眉,随即抬眼,发现角落条形柜上有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全家福。
薛芃走近一看,当即怔住。
全家福是一家四口,坐在前面的一对老人明显是老两口,后面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大概三十多岁,四个人笑得都很开心,乍一看就是很普通的全家福,没什么特别,只是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头子,怎么有点像是今天在饭店里病发,而后被陆俨送去医院的那位?
薛芃记得很清楚,那位老人的下巴有点往外凸,有点方,下巴中间还有一道凹痕,叫W型下颌,而照片里这位老人也有。
薛芃在照片前站了好一会儿,齐昇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薛芃转身问齐昇:“齐队,之前你们联系过老人的家人,是儿媳妇接的电话,对么?”
齐昇点头。
薛芃又问:“那有没有查过老伴儿姓什么,是不是姓高,叫高世阳?”
齐昇一顿:“对,是叫高世阳,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芃拧了下眉,又看了一眼尸体,对齐昇说:“老人的老伴儿这会儿正在医院抢救,他病发时我刚好在现场,还打过这个电话给他儿媳妇。对了,送老人去医院的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陆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