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抓去为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奴就为奴。你要还这么闹,以后就不要再上门了!”说完这话,庄青河把门给关上,连她也不认了。
五十两银子,这个混账又一分都没剩下还欠下了八两的债,他号称是给翠娘办丧事给用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用的掉?铁定又是去赌了,可这钱他是知道的啊!他女儿没有卖成,那这钱终归要还给黄家和赌场的。他就这么一分拿不出地来问她:“姐,你说怎么办?”
她年年贴他,已经贴了不少了。这几日催债催地紧,他日日带着黄家的家丁上门要钱。他男人早就已经和她吵了不知多少回了,她也知道这个混账真不是个东西,可谁叫他们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呢?
实在没法子就是掏空了家底也没法子给那个混蛋把窟窿堵上,想到了那个死丫头,去小沟村一打听,全家人搬进了城里。她急急忙忙地往城里赶,一到地方问一声陈家没有人知道,说一句庄花儿,都给她指:“庄娘子在寿安堂,跟着闻先生看病呢!”
这死丫头成了闻先生的徒弟,看着进进出出的人都叫她一声:“庄娘子!”
总算在门口堵住了这个死丫头,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就是不想认这个亲爹了?
“你就忍心看着你爹去给人当下人?”刘庄氏知道要是私下里去找庄蕾谈,肯定被她赶出来。所以她站在大街上问:“他是你爹,他去做下人了,你脸上有光?他是生你养你的亲爹。”
“他生了我,却没养过我!”
“就算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也要每天拎你出去吧?”
“你这些话,说了我也不会当成一件事,我只问你,你打算怎么样?”庄蕾问她。
刘庄氏一听有戏,说:“这样,你年纪小,家里也做不得主,你爹欠了五十八两的银子,咱们一人一半,你拿二十九两出来,我也拿二十九两,咱们帮他把事情了了?”
还没待庄蕾回答,一个人冲了过来,那是刘庄氏的男人,她的姑父。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叫道:“我打死你这个只要娘家,不要夫家的婆娘!”
刘庄氏的男人身边还有个姑娘和一个男子,正是刘庄氏的一双儿女,刘庄氏捂着脸:“我不是在想办法了吗?”
“想什么办法?你找庄花儿?你让她像你一样,永远去填那个无底洞?也不管自己家是不是活得下去?娶你们庄家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她男人愤恨地说道。
刘庄氏的男人继续说道:“他欠的钱,你凭什么要替他揽下来,你替他揽下来,你去给人做老妈子去。他卖女儿,就跟卖白菜似的,当初卖人做瘦马,看到她死了男人还要拉回来,要给人做外室,你还去做帮凶?他那么凶狠打死自己的女人,你还说翠娘该打?你心里知不知道好歹?看来是我没打死你,才让你这样分不清楚好赖的。”
庄蕾听着他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是她要求黄成业一定要找到刘庄氏的男人来说的话。她跟刘庄氏辩解,不如他这个姑父受够了扶弟魔的苦,说出来有力。
那男人又打了一巴掌刘庄氏,刘庄氏捂着脸,看向她自己的女儿刘杏花叫道:“杏花儿,你救救娘!娘也是舍不得你们小舅舅啊!”
“舍不得小舅舅,就舍得我们俩了?从来舅舅一家子过来,舅舅爱吃的,表弟们爱吃的,我们俩就该让,有什么好的都要紧着舅舅。”她儿子挡在了自己妹子身边:“你今天是什么想法,逼着陈家拿一半的银子出来,然后家里再拿一半的银子,你可知道那点银子是要给我娶媳妇的?是要给妹妹出嫁的。你想过我们俩吗?大舅舅也不管他了,你还要管?也不管家里过不过地下去。”
可恨之人通常也有可怜之处,刘庄氏家道艰难,心内也不是不知道,被丈夫打,被儿女怨,她蹲在地上大声嚎啕,怨自己的命不好,骂庄青山王八蛋,恨庄蕾没良心,哭着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恨我,都怨我,不如我去死了算了!”
说着刘庄氏爬起来要往边上的小河那里冲过去,庄蕾的那位姑父一把冲过去将她揪住,她的一双儿女将她拖住,庄蕾的姑父大吼一声:“别闹了!成不成?”
刘庄氏叫着:“你以为我活着舒坦吗?可他到底是我弟弟啊!”
庄蕾的那位姑父松开了手对她吼一声:“你跳啊!你去死啊!”
说着他蹲在了地上,一个大男人一声呜咽之后,双手捧着脸,哭了起来。这么一来,刘庄氏倒是不闹腾了。
让边上的人听着心酸,他哭过一段,一边抹眼泪一边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摊开来质问刘庄氏。
通过这些事情,边上的人,很快就明白那个庄青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庄蕾的姑父道:“你大哥算的是好人了,他为什么不管?是没法子管?你说你这个侄女不管他亲爹?她才几岁?应该是她爹来管她的年岁吧?你一定要把咱们全家都搭进去你才舒坦吗?”
夫妻俩大哭了一场,庄蕾看着她的表哥表姐过去扶起自己的亲爹,庄蕾也为他们叹了一口气,目送他们一家子离开。
庄青山被逼地走投无路,黄家的管事派了四个家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逼着他还钱。他没钱,那就找人去借。他哥说不管他了就是不管他了,屋子中间砌了墙,连进出都不与他出个声了。唯独就是自家这个姐姐,从来都是疼爱他的,只能拖着三个儿子,去姐姐家里。
他姐果然还是要管他的,听了他的话,拍了腿说家里还有些银子,不过缺地太多,她说去找那没良心的小贱人去要。她原本要拖着他去,他是不愿去了,难道他一个做爹的还能去跪下求自己生出来的不孝东西吗?
没想到自家的外甥和外甥女也不是个东西,拦着他们的娘,不让去,甚至自家外甥还拖住了他姐的胳膊大叫:“娘,你就不能看看我们俩吗?你就不能看看咱爹吗?他已经老成什么样儿了?”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看着你舅舅去死吗?”
“你不去死,咱爹就要死了!”外甥这么说:“黄家拖你走,不过是让你去干活,这就算是事了?”
“你们让我去找找那个死丫头,他们陈家有钱,她总不能连自己的爹都见死不救?”
就这样他姐甩开了自己的儿女,去了城里。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要她出钱,难!
眼见着自家姐姐走了,自家外甥和外甥女,赶了他出门,把家里落了锁,也跟着出去了。四个家丁什么也不说,陪着他等。
“爹,我饿!”二狗叫着。
被二狗这么一叫,小狗大哭:“饿啊!”
庄青山自己也饿地很,原本想着至少来姐家里能吃上一顿饭,谁想到被两个外甥一打岔,连饭都没顾上吃。
“等你姑妈回来了,咱就有的吃了。”庄青山安慰自己的三个儿子。
看见姐姐一家子从外边过来,他姐姐披头散发,半边脸红肿着,一边哭一边走。
他大叫一声,冲过去:“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个败家的东西,你再来,我们家都要被你拆散了。你还不给我滚!”庄青山的姐夫抡起手里的扁担,就要敲在他身上。庄青山吓地退了几步对着刘庄氏说:“姐,你说句话啊?”
“你走吧!以后我们家就别来了!”刘庄氏说道。
刘庄氏一路上回来,被她男人威胁,如果她再敢帮着她弟弟,以后就不要回来了,直接回娘家,跟着她弟弟过了算了。
当时她说:“我总不能看着三个孩子,就那样没了娘,又没了爹?”
“你弟弟还没死,怎么叫没了爹?去庄子上给人做长工就不能活了?你要是这么想,你回娘家替她去带孩子!”她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个孩子连句话都不搭。
“姐!连你也不管我了!?”庄青山大吼一声。
还没等他继续抱怨,刘庄氏尖利的叫起来:“再管你,我都要去死了!你个讨债鬼!我前世欠你的!”
庄青山被这个一直疼爱他的姐姐,赶出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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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善恶
三个孩子看到这样的情形, 仰头问他:“爹, 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边上的几个家丁都有吃的, 一个个掰开了白面馒头塞嘴里, 他们父子三个饿地前心贴后背, 小狗叫着:“肚皮饿!”
“爹,我饿!”
“饿!饿!饿!”庄青山诸多地不顺让本来就暴戾的脾气无法控制,一巴掌打在了二狗的脸上, 正在换牙的二狗,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小狗看见吓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庄青山一把抱起小狗,拖着正在抹眼泪的二狗,往前走去到了翠娘的娘家。
在村口他盘桓了很久, 翠娘的这个娘家从来都看不起他,也看不起翠娘,从那天把翠娘落葬之后,一句都没来问过。去了也没用的!
抵不过肚子空空,他走到了自家岳家的门口, 敲了敲门,见到翠娘的嫂子从里面出来, 他忙叫:“嫂子!”
翠娘的嫂子大惊失色道:“你来做什么?你们不要进来, 我们家跟他早就没了关系,他打死了我家姑奶奶,我们还没跟他算账呢!”
庄青山本来就不抱希望,这会子看这个妇人的表情, 也知道是拿不到一分钱了,他说:“嫂子,我们一整天没吃饭了,能给我们爷几个吃口饭吗?大狗,快叫舅妈!”
大狗低着头,不肯叫。二狗哭着叫道:“舅妈,我饿!外婆!”
听见孩子的哭声,庄蕾的外婆从里面出来,却被庄蕾的舅妈一个瞪眼道:“你想干什么?家里的孩子都没得吃,你还想贴他们?你放他进来,他欠的一屁股烂账,你来背?你背得起吗?”
老太太没敢跟儿媳妇回嘴,进去拿了张饼出来,塞给了大狗说:“外婆也不能留你们!自家都吃不饱呢!你们快走吧!”
小狗看见哥哥手里的饼要伸手过去,庄青山一把抢过饼,扔在地上:“你不是把我当成女婿,你这是把我当成要饭的了!”
庄蕾的舅妈对着她外婆说:“你给啊?你给了人家也不要吃!”
“既然不要吃,就快走,你打死咱们家姑奶奶,这会子还要我们认女婿?你比要饭的还不如,还不快滚!”
庄青山再次被打走,黄家的四个家丁已经不耐烦:“你能不能歇歇了,这么几天了,你找到过人,肯借给你一文钱吗?等明天早上,跟我们走了算了!”
庄青山蹲在村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他站起来说:“不行,我得去趟城里。”
“你这个时候也去不了城里了,城门都关了!”一个家丁提醒他,庄青山看看前面的路,看看后面的村子里的灯火。知道是走不了了,只能回家里,偷偷去隔壁庄青河家的柴垛上扯了一捆稻柴,打了一桶水,烧了一锅水。
家里的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自从翠娘没了之后,原本翠娘舂好的米已经吃了干净。家里的田地早就被他给堵干净了,也没个收成,原本翠娘靠着给人缝补,洗衣,做鞋子。农忙的时候给人去帮个忙加上刘庄氏和庄青河的贴补,也是吃个上顿没下顿。
庄青山实在撑不过去,跑隔壁把庄青河家的门板拍地震天响。叫着:“哥!哥!我快饿死了,求求你了!给我和孩子一口吃的!”
庄青河拉开门,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气势汹汹地冲出来问:“扁担要吃吗?”
“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和孩子饿死吗?”
庄青河看了一眼,三个孩子,又看了一眼庄青山:“怕饿死就跟人走。”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上。庄青山舀了一瓢热水和三个孩子一起喝了一口,蜷缩在床上,被子没有晾晒过,也没有翻厚,天气一下子转冷,到了下半夜,冷得瑟瑟发抖,天还未亮,父子四人摸着黑赶往城里。
黄家的家丁也是认倒霉,不过上头掌事吩咐下来的事情,哪里敢不从?跟着吧!
陈家这里从昨日说起,陈家三叔是个实诚人,张氏离开小沟村的时候,几乎把家里那些东西不方便带走的全给了他,又把家里养的那头耕牛也低价转给了他,所以他一直记在心里。这不他篓子里抓到一条两斤重的大鳗鲡,自家舍不得吃,想着陈熹身子不好,特地跑过来给陈熹补身子。
张氏本不好意思拿,不过人家这么远的路送过来,那一份心意真是难得。下午让杀好了,等庄蕾傍晚回来做。庄蕾一看这么大一条鳗鱼,片了两片中段出来,等下给黄家祖孙做晚饭,其余的切了段,浓油赤酱红烧。
黄家祖孙的两片鳗鱼,用盐和白酒腌制之后,热锅冷油,葱姜爆香,取出不用。
小火煎烧将河鳗至两面金黄,河鳗本就脂膏丰腴,这么一煎,香气四溢,庄蕾嘴巴里还在对黄家的两个妈妈,说着河鳗的功效:“久病羸弱、五脏虚损、血虚、痨病、女子崩溃带下不止都能吃。而且河鳗还有明目的功效,你家老太太吃不得太油的东西,所以才要用煎的方式把油逼出来。”
月娘取出白瓷金边的碟子,里面垫上翠绿的粽叶,庄蕾将煎好的河鳗放在上面。
锅里用酱油,红参粉和甜叶菊的水,调成了味汁,淋在河鳗上。庄蕾继续说:“这个汁水不似红烧,重油重糖。”
这个做法是庄蕾按照前世香煎三文鱼的做法,加上了调味汁,突出鱼皮香脆,皮下的油脂肥美,肉质细嫩,很有层次感,只要是油脂含量高的鱼都可以这么做。
这样的一个人,一双手,一个碟子,一道菜,让人看了不想走。
后面的凉拌鸡丝,鸡丝洁白,淋上调味汁,码在红色的碟子里,洒上芝麻和葱花。加上金边白菜,清炒藕带和灵芝山药排骨汤。
陈熹看自家小嫂子做菜,京城也讲究菜品和盘碟的搭配。但是盘子大多喜欢用各种花纹的样式。他家嫂子,最喜欢,或者白瓷,或者纯色烧釉的盘碟,很简单,好似水墨画中一定要留白一般。把个菜做得简单却极其精致,让人看了就想尝一尝。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家这个嫂子生在庄家那种低到烂泥里的人家,陈家虽然富裕,也没有到这般养人气度的程度。怎么就养出了比之京城贵女都不差毫分的品味来?陈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