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了直摇头：“可怜了那孩子。要不咱们给他们父子俩送点东西过去？”
“不妥！”陈熹阻止：“杨秀才，人其实还是满清高的。咱们无缘无故，超过常理的示好，人家肯定要多想。”
庄蕾点头：“对啊！你对别人好，别人以为你另有目的。过犹不及吗？”
听到这里张氏止了念头，除了唏嘘一会儿也做不得什么。
既然庄蕾不接诊新的病患了，一个早上就那么几个人，还都是复诊，速度很快，一小会儿就看完了，看完她去黄家。进老太太的院子，问：“你家大少爷呢？”
“还没起床呢！”
庄蕾自己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这会子还没起来：“把他叫起来，都什么时辰了！”
“昨日回来睡得晚了，今儿就没起来。”
庄蕾看了一眼那个妈妈，那妈妈不敢多言，去了黄成业屋里。
庄蕾去了黄老太太那里，黄老太太看见她过来问：“吃过早饭没有？陪着老婆子用一些？”
“用过了，我原本想来这里让车夫送我去药场的，没想到成业兄还没起来。我让人去叫了！”庄蕾坐下。
老太太还是对着边上的妈妈说：“去给庄娘子取一碗牛乳来。”
“新鲜的牛乳，一早上送过来的！”
还在说着话，黄成业走了进来还打了个哈欠，庄蕾叫道：“大哥，你之前还挺卖力的，这几天又怎么了？做事没有你这样的啊！”
“别说他，别说他！昨儿半宿没睡，是我让他对睡会的。”老太太说道。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了，庄蕾也不好多说。妈妈拿过来一盏牛乳，问：“娘子要加勺糖吗？”
“不用！”庄蕾接过热热的牛奶，这辈子还真没吃过，她慢慢地喝着，等黄成业吃早饭。
老太太问她：“你真决定就这么走了？”
“闻爷爷这个人心肠软，我若是一直在寿安堂，他也难。我替他把海宇带上一两年，闻海宇传承了我俩的本事，定然能挑起寿安堂的大梁，否则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帮了寿安堂，是害了寿安堂。接下去半年我把心思放在这里的药场。”
老太太摇头叹气：“他那个老娘子，真的是害了他大半辈子，我又不好说。说了就弄得好似我跟他真的有什么。反正一家有一家的难处，男人吗？要么耳朵根子软，要么干脆就是睁眼瞎，等真醒悟过来，大多是大错已成。就算是后悔莫及，有什么用？”这话中有话的，庄蕾想想也知道在说谁了。
黄成业一碗粥下去，又吃了一块糕饼，还拿了半块红薯，等他吃完漱口，站起来说：“咱们走吧！”
“花儿，等下早点回来，下午还约了人一起谈事情呢！”老太太对着庄蕾叫道。
“知道了！”
庄蕾跟着黄成业上了马车，黄成业贱兮兮地说：“昨夜我可是兴奋地一夜没睡，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的。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
“我爹叫我把那些证据拿过去，一样一样地扔在我那后娘面前，我后娘还被查出来贪墨了公中的银子，存了一大笔钱。你知道，我爹一直以为这个娘子是千好万好，却没发现，连他的吃食里都给他放了东西，就怕他跟其他姨娘生孩子出来。我能活下来算好的，我还有两个夭折的庶弟，都是她弄死的。我爹伤心的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刚刚我去探听，还没出来……”
听着黄成业说得神采飞扬，看小说是一回事，虽然知道自己生活在小说里，可真要感受到真的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庄蕾这下也没有去劝黄成业要怎么原谅他爹，他如果不是这个机缘巧合，已经死了。他爹是逃脱不了这个责任的，庄蕾问他：“那你爹打算怎么处理你后娘？她手上可是有人命官司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奶奶说既然她喜欢喂别人药，就让她把那些药一起吃了。那女人鼻涕眼泪一把一把之后，装晕了！”黄成业说着说着捂住了脸大哭了起来：“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这么混，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庄蕾拍着他的肩膀，他就像是一条二哈，很蠢却也有点萌：“好了，多大人了，还哭，大老爷们啊！”
这个傻子抬起头，要用袖管擦眼泪，庄蕾递过去一条白手绢。黄成业擦了擦眼睛：“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辰时到工场，不到申时不离开。”
“蠢了吧？你是谁啊？工场的老板要是不会吃喝，不会跟人打交道了，还叫老板？玩也是做生意的一部分。”庄蕾笑看着他：“哥们，你可以发挥你的优势，跟人称兄道弟，一起把生意做大。叫我做这些你觉得合适吗？”
黄成业笑出声来：“庄花儿，你知不知道，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庄蕾没有回答他，这种话有歧义，黄成业也察觉自己说得话不太合适，他补救：“我若是不好好做，对不起我那个奶奶，也对不起你这个奶奶！”
第102章 重建
到了制药工场, 庄蕾和黄成业一起进入各个车间, 一个伙计在骂一个学徒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就记不住, 你是猪吗？等下不要吃饭了！”
庄蕾走上前去问：“怎么回事？”
“庄娘子, 叫他收青霉, 一定要拿竹板刮下来，他居然直接用手去挖，这一桶全毁了。”那伙计怒道。
“没有人告诉你要怎么做吗？”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摇了摇头，那个伙计冲过来说：“你摇头什么？你摇头什么？我没跟你讲吗？”
“行了！”庄蕾说：“按照工场的规则罚吧！”在规矩还没有改变之前, 那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坏。
跟着黄成业转了一圈，操作不规范的地方还真不少, 黄成业被庄蕾骂，黄成业拉长了一张脸：“谁知道都是聪明的脸蛋，草包的肚肠，师傅带徒弟不好带啊！”
“你不要不当回事，我们这里有病菌培养房的, 要是他们不知道自我防护，最后得病了怎么办？要害人的。”庄蕾说他。
前世里工人的文化水平高, 制药行业的标准极其严格, 所有工人都是经过了岗前培训，才能进入工作岗位，这里是师傅带徒弟。药堂的伙计本身对于这套制药的理念也是一知半解，更何况口口相传传授给自己的徒弟。
不行, 她要进行规范的培训。不能让这样的拷贝不走样式的传授继续下去，估计不用多久，这个地方就没法子看了。
庄蕾想到这里，第一个要解决的是，这个时代识字的很少，大部分都是文盲，所以要能规范培训先要扫盲？艰难而漫长的过程才开始啊！
接近中午，庄蕾要去食堂吃饭，黄成业说：“我们在小厨房吃！”
“什么小厨房？”庄蕾问他。
“我让人弄了个小厨房，咱们吃小厨房的菜，大食堂的菜不能吃。”
“那是不是给人吃的？”庄蕾问道，这里肯定有猫腻。
黄成业愣了，庄蕾往前走，黄成业跟在她后边，她走进食堂，食堂还是很新很干净的样子，那些买来的工人在打饭。庄蕾排在了后面，几个少年侧过头来，庄蕾也去拿了一个陶碗，几个少年让开，让她往前，正在打饭的那个男人手指甲发黑，手里拿着长柄的勺子，桶里是稀稀拉拉的粥里面混着已经煮的发黄的青菜，那股子味道，跟庄青山夫妇喂她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庄蕾把碗递上去，那人不动，庄蕾说：“打一碗！”
打进了碗里，黄成业扯了扯她：“花儿，你干什么呢？”
庄蕾转过头问黄成业：“你把这个给喝了！”
“这我怎么能喝？”
庄蕾指着坐在长凳上，连桌子都不用的那些工人说：“他们是人吗？”
“自然是！”黄成业回答这话的时候，气势已经没有了，他反正被庄蕾骂惯了，多骂一句也没啥。
“他们能喝，你怎么不能喝？”庄蕾问道。
“花儿，你不是为难人吗？”黄成业说道。
庄蕾把手里的碗伸手给眼前的这个打饭的人：“你喝掉！”
边上一个管事模样的过来：“庄娘子，有话好好说！”
庄蕾把陶碗摔地上，土陶碗崩开来，粥洒了一地，黄成业知道这个小娘们脾气大起来吓人，他跳后了一步：“庄花儿，你发什么疯？”
“我吃过这个味道，因为不吃会饿死，因为我爹娘不拿我当人看。黄成业，只有把你当牲口，才会给你吃这个东西！”庄蕾说道：“我被人当牲口过，要卖就卖，要打就打！可我是人，我有心，我也会疼，我也会难受。我们做的是药，是为了天下人活命的药，可你却不把人当人，我们怎么能做好药，你告诉我？”
“好好！我知道了，明天起把东西换掉好不好？”黄成业忙着安抚她，庄蕾却听出了他的敷衍。
“不行！现在重新做，能下口的饭菜，还有这个人不能用了。叫他立马收拾东西，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我不愿意再看到他！”庄蕾说话很强势。
“庄娘子，之前是我没弄清楚，要怎么做。不赖他！”那个掌事跟庄蕾辩解。
“是你让他做这样的东西出来的？”庄蕾冷笑着看他：“那行，他不走，你走！”
庄蕾这么一说，那个掌事就没话说了，脸色面了几变，他在东家面前可是一直有脸的人，这位庄娘子一点脸都不给他，黄成业一个眼色，那个掌事连忙让那人立刻滚下去。庄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走了谁来做饭？”黄成业问。
“你小厨房的人，我就一句话，只要我在这里，我只吃这里的饭。不能有小厨房！”庄蕾看向目瞪口呆的那些少年：“我把他们当人看。你可以骂，可以罚他们，但是一定要把他们当人看。这样才能教地出好的工人。”
那个掌事连忙低头哈腰：“庄娘子，您消消火，等下我就让人马上重新煮过。”
“把小厨房掌勺的给我叫来！”(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那掌事立马叫人去喊，一个胖胖的妈妈走过来，叫一声：“庄娘子！”
“这些工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正在长身体。一日三餐，早上每个人一碗粥加上一个馒头和一个鸡蛋或者豆花什么的，再弄点小菜。中午，一定要见荤腥，比如干丝炒肉丝，油面筋塞肉之类的，带点鱼蛋肉。两个素菜，炒茄瓜，炒青菜，豆腐豆干什么的每天都要有，中午饭最多可以打四两。晚上简单点，两个素菜，二两饭，不许多。”
这个时代食物匮乏不可能用几荤几素的标准来，再说人需要的热量就是那么多，过犹不及。那个妈妈一脸为难地说：“我……我不会！”
“你不会什么？”
“这么大锅的，我不会烧！”
“煮饭会吗？白米饭给我煮上！”庄蕾叫道。
“是！”
“行吧！就这样了！”庄蕾说完往外走，黄成业跟在后头：“花儿，你干嘛呢？你这个气生得可是莫名其妙。”
“兄弟，咱们做药场的，不一样啊！”庄蕾给他洗脑：“而且他们是第一批的伙计，以后都是要带徒弟的。”
“怕什么，都是我们买来的人，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不是这样说的。只要他们里面有人不珍惜这份工，就像今天一大桶青霉就毁了。”庄蕾看着黄成业。
“那不是受罚了吗？”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你没听过？你让他只挨打，没有枣子，你想干什么？”庄蕾问。
“那你也要给我留点脸啊！”黄成业抱怨。
“你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心热起来！”庄蕾说道：“你没脸的事情干的还少吗？”
黄成业撇了撇嘴：“行了，行了！下午奶奶还约了几家商户，咱们先走吧！哥哥带你去吃长鱼面去。六月的鳝鱼赛人参啊！”
黄成业让人去准备了车马，带着庄蕾上了车。
“下来！”黄成业在下面叫道，庄蕾跟着下了车，这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巷子口，若非她跟黄成业混熟了，她没准就拔腿跑了。
黄成业看着她说：“知道你瞎讲究！今儿不许嫌弃，跟哥哥来！”
庄蕾跟着他进了小巷子里，一个院子里摆着三张板桌，里面一个男人正在下面条。看见黄成业抬了下眼皮，黄成业带着她坐下，车夫大叔也坐了下来。
黄成业对着那个老板：“阿四，三碗面！”
那人点了点头。
庄蕾看边上两个客人在吸溜面条，黄成业对那车夫说：“去舀一勺清水，把筷子洗洗，庄娘子爱干净！”
庄蕾摇了摇头，没有高温蒸煮，洗洗有个鬼用。黄成业稀奇了：“你不讲究了？”
“能注意注意点，但是也不要过分矫情不是。”
“你是不是该跟我道歉啊？今天很下我面子的。我是个男人，总归要点脸面的吧？”黄成业其实还是纠结的，看向庄蕾：“你不能仗着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吧？”
庄蕾笑了笑，立马认错：“刚才是我把你的脸面当工具了，还好你脸皮厚！”
看见庄蕾笑了，黄成业就是那个德行，哪里再能多说一句，反正她说得都是对的，如果不对，那也没关系，当她是对的。一个女人端着面条出来放在他们面前，黄成业推给庄蕾，奶白的面汤，上面盖着油光滑亮地鳝鱼浇头，庄蕾拿着筷子挑开了下面的面团，一口进嘴里，面很劲道，喝一口汤，浓郁鲜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