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理解不同。你听到的是赚钱的法子,我讲的是解决医药行当的弊端,只要能解决弊端,里面肯定会有商机,这是不错的。但是我要考虑的事情首先不是赚钱,我的能力有限,我希望把我有限的能力,放在做更多的新药,培养更多的郎中,救更多的人上面。这个可能你觉得不矛盾,但是我不愿意把自己困在赚钱上面。这一点很重要。”
庄蕾放下杯子笑着说:“我没想清楚自己下一步怎么走,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郎中!你也知道我今日经历的事情,让我先缓缓,你也再想想到底怎么做才好,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到时候再谈谈?”
“原本明天就离开,不过想来你还需要点时间来考虑,这样我们后天离开。你给我留一个下午,咱们再聊聊。仁济堂成立的初衷也是为了济世为民。这么说来我们也是有志一同了。”陈三少站了起来,送了庄蕾到院子门口。
辞别苏清悦,回家路过寿安堂门前,被几个人拦住,问她:“好端端的,庄娘子怎么就要离开寿安堂你呢?”
“我家老头子吃了您一冬天的药,咳喘再也没发过,要是您不在了,咱们找谁去看?”
“庄娘子,您留下?或者在遂县这里再开一个药堂,咱们都到您那里去看。”
“大婶,大叔,药场的事情忙不过来,而且寿安堂有闻先生祖孙还有两位师兄在那里,他们也能给你们好好看病的。”庄蕾这样公式化的回答并不能让大叔大婶们满意。
庄蕾回到家里,心里也有些纷乱,之前好好的都想明白了,今天出了寿安堂的事情,陈家三少又给了这个条件,她拒绝到底是对是错,想要改变这个行业,她必须介入行政□□务当中,可这个时代真的缺医少药,她不能分心去做那些事情。
真是恨不能有悟空的七十二变或者哪吒的三头六臂。陈照刚刚从外边回来,叫住她:“嫂子,你要的石膏粉拿回来了!”
算了算了这个事情先不要说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样把石膏用于骨折固定上吧?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研究怎么治病更能减压了。
庄蕾拿了个竹匾,拿了一匹纱布出来,调制了面糊糊给纱布上浆,再倒上石膏粉,用竹板把石膏粉刮均匀。
陈熹到家的时候就是看见这个情景,庄蕾正在蹲在地上,正在捣鼓着什么东西。庄蕾一张俏脸白里透红,一双杏仁大眼专心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陈熹带着一点点恶作剧的心思,叫了一声:“嫂子!”
“哎呦!”庄蕾被吓地扔掉了手里的刮板,看见边上和自己一同蹲着的陈熹,说了一声:“你吓死我了!”说着站起来,拍了怕自己的心口。
“嫂子这是干什么呢?”陈熹问她。
庄蕾看了看陈熹,原本打算用陈照做试验,他来了就用他吧!道:“你去椅子上坐下。”
陈熹依言去椅子上坐下,庄蕾又拿了一条板凳过来,让陈熹把腿搁在上面,进去拿了干净的棉布过来。
帮着陈熹把鞋给脱了,再把裤腿给卷了起来,陈熹不知道自家嫂子是要干什么,只见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比划了一下大小,然后用那块棉布,给他垫上。陈熹被她温暖的手指给触碰到自己的脚和小腿,讲不清楚是个什么感觉,只是那样很奇怪,很奇怪。
嫂子在男女之间有防备,但是对待病人,她大多无关男女,可自己不一样,哪怕回来之后让自己不要那么矫情,陈熹免不了还是对这样的举动,有种我知道不妥,却又无能为力之感。
庄蕾再拿了一盆清水加了一勺子盐,把刚刚试制的石膏绷带浸泡在水里,等气泡跑完了。她摊开在手边的木板上开始反复折叠。
陈熹问她:“你干什么呢?”
“做固定托!”庄蕾做好固定托,过来把陈熹搁在板凳上的腿,略微抬起,里面垫上干净的棉布,然后再把固定托放在外面,开始在外面用棉布缠绕。
“做骨折固定,小孩子容易骨折,可摔断腿了之后,若是用夹板,没多久就又移了位子,若是移了位子,很可能就错位了。你试过如果好用,我等下就给贵儿拿过去,试试。”庄蕾跟他解释。
庄蕾十五岁的年纪,正是鲜花含苞欲放的年纪,夏日的天气,衣衫渐薄,她这么俯身,领口外泄了春光而不自知。
陈熹低头看她专心地在裹他的小腿,不经意之间看到了庄蕾里面浅蓝的肚兜边缘。一下子心跳加快,十三岁的少年,不能说完全不懂,却也不能说是明白。仰头看天空,耳朵边缘却红了个透,很不能念几句清心咒,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好啦!你等在这里晾干啊!”庄蕾坏坏地笑着。
听庄蕾的口气,陈熹知道自己是上了大当:“要等多久啊?”
“一个时辰!”庄蕾笑着说道。
“这么久!”陈熹大叫,张氏进来看陈熹这个样子,忙问:“这是干啥呢?”
“阿娘,我让二郎帮我做个试验!”庄蕾笑着说:“感觉上这个石膏绷带做得还不错,我继续!”
等她又做了一些,心血来潮,剩下的加了水,想要凝结成块做粉笔,黑板和粉笔这两样,作为一个带着教学任务的医生,是多么熟悉的东西。
她捣鼓完,用水冲洗着手,好怀念前世的医用橡胶手套。这下手皮又要干燥起来。
陈熹就一直这么观察着庄蕾,等她抬头与他目光相碰,陈熹想要侧过头,又觉得不妥,嘴巴里说了句:“嫂子,给我拿本书来,否则太无趣了!”
庄蕾应了声:“哦!”走了进去,陈熹呼出一口气,幸亏她走了。不知她有没有发现自己脸红了?
“二郎,你要哪一本?”庄蕾在里面闻。
“就那本《杨子法言》。”
庄蕾找到了书,拿了出来,递给陈熹,陈熹接过书,拿在手里,陈熹就这么硬生生被庄蕾给困在院子里,庄蕾时不时地过来戳戳石膏绷带是否已经干了,陈熹叫住她:“你就别跑来跑去了,坐一会儿?”
庄蕾拖了一张竹椅过来,坐了下去,靠在椅子里,陈熹问:“嫂子,有心事?”
“嗯,今天去见了陈三少,他说想请我去仁济堂做大掌柜。”
陈熹看了她一眼说:“你没有答应。”
庄蕾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太笃定了吧?问:“你怎么知道?”
“嫂子想行医,做什么大掌柜。”陈熹说。
“可是做大掌柜,让仁济堂按照我的想法走,也能救很多人。”庄蕾说道。
“不可能!”陈熹说道:“再怎么样,你心中有丘壑又如何?这种大药堂里面关系盘根错节,以你的本事不是弄不过人家,只是去耗费这么多时间值得吗?怎么样能让更多的人学你的医术,怎么样能让研制更多的药,这才是你最大的本事。赚钱是顺带的,不是主要的。更何况,以后我也能挣钱,我会养家,我可以养你!”
庄蕾笑着侧过头去,拖着腮看陈熹,站起来捏了捏陈熹的脸颊:“好有志气的小男子汉,给我看看好了吗?”
说着她蹲下看陈熹那条打了石膏的腿,石膏托已经硬了,她把绷带拆下,拿下石膏托,看来看去,很是满意说:“我去给贵儿打上,效果蛮好的。”
“嫂子,我说的是真的,我能撑起这个家。”陈熹说得信誓旦旦。
庄蕾站起来浅笑了一下,转过头:“你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自己养的壮壮的,然后实现自己的抱负。有位女诗人写过: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我们谁也不是谁的责任,一起努力盛开?”
嫂子不喜欢别人说可以养她!这是陈熹得出的结论,少年有些懊悔自己这话出来。
庄蕾过去把方才做的那些东西收拾进了篮子里。进屋子去提了自己的药箱,准备出门。
第101章 蠢萌
张氏走出来, 看见她要往外, 问:“哪里去啊?要吃晚饭了!”
“去看看贵儿, 给他换个药!”
“等等, 我去拿几个鸡蛋, 你给孩子带过去!”张氏说道。
说着她围兜里拿了十来个鸡蛋,放进了庄蕾的篮子里。
“几个鸡蛋还当成是给小娃娃吃的好东西啊?”庄蕾觉得送不出手。
“哎呀,杨秀才之前每天过来要的就是一碗粥两个馒头。偶尔我塞一个鸡蛋, 半块糕给贵儿。他手里紧,贵儿估计也没什么吃的。要不我再去拿点?”
“娘, 算了!我就拿这几个鸡蛋吧!”庄蕾无奈只能拿着鸡蛋,背着自己的药箱问:“杨秀才家住哪里啊?”
“说是北街,这么点大的地方。你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好吧!庄蕾穿过小桥, 过了一条巷子,北边自然没有庄蕾住的那块核心区域好,房子矮小,也破旧。不过遂县很少外乡人,所以这个地方有些杂, 却也还安全。
“婶儿,杨秀才家哪里走啊?”庄蕾问道。
“往前, 一拐弯, 第二家就是了!”那个婶儿告诉她,庄蕾继续往前。
“那不是寿安堂的庄娘子吗?”
“今天她说要离开寿安堂了。”
“为什么呀?”
“谁知道啊?好像是闻家为了她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老太太都被送走了!”
“送哪儿去了?”
“不知道!”
“反正这个老太太我是知道的?他们家闻先生是最好说话的。这个老太太是买把水芹也要到你篮子里抓一把葱的人。”
“这都是什么老黄历了?”
“性子就是那个性子,不会变的。也不知道闻先生咱们就看上了这么个女人,唉!”
庄蕾看了看这个沿街的门口, 往里面探头问:“这是杨秀才家吗?”
出来一个胖胖的婆子问:“你谁啊?”
“我是来给杨秀才家的贵儿看病的。”庄蕾说道。
“庄娘子,您怎么过来了?”杨秀才从里面走出来,迈过了婆子身边。
“我怕贵儿乱动,刚刚试了个新办法,帮他来固定一下,比夹板好。”庄蕾带着笑说。
杨秀才忙说:“有劳了!”
庄蕾跟着他进去,这个院子还没庄蕾家住的那个大,里面却是住了好几家人,杨秀才住在边上的西厢房边上的一间。
庄蕾跟着他走进去,一张床挂着帐子,贵儿躺靠在床上,见庄蕾很是兴奋地叫:“姨姨!”
庄蕾看他边上的一张板桌上放着一大一小两碗粥,还有一碟子炒咸菜。这?
难怪张氏让她拿鸡蛋过来,庄蕾坐下问:“贵儿今天乖不乖啊?”
“贵儿没有动!”小家伙回答她:“姨姨,吃饭饭!”
他这个邀请倒是让杨秀才不好意思,说:“庄娘子等等,我去做两个菜。”
“姨姨刚刚给人诊病回来,在那家吃了好多,现在不饿。”庄蕾转头对杨秀才说:“你别忙了!我给贵儿换上石膏托就好了。你去给我打一盆清水来。”
“哎!”杨秀才出去,庄蕾拿出东西要准备,想起还有几个鸡蛋,拿出来放在桌上。
“鸡蛋啊!”小家伙叫。
“婆婆说好些天没见到贵儿了,想贵儿了!让姨姨给你带过来。”
杨秀才从外边拿着水盆进来,看见桌上的鸡蛋说:“这怎么好意思?我们父子一直受婶子照顾。”
“我娘喜欢贵儿!我出来特地给我的。就是她的心意。”庄蕾说着把绷带浸泡开始做石膏托,给小家伙绑腿。
绑好腿,揉了揉孩子的头。问了一句:“贵儿怎么会摔了两天才来看的?你去哪里了?”
“爹爹要去挣钱!”贵儿帮着他说了,庄蕾看杨秀才低头叹气:“百无一用是书生!”
庄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也许不愿多说,毕竟一个男人无奈的时候,很多话不足为外人道也。庄蕾对贵儿说:“贵儿要乖乖的,过七天来姨姨家,让姨姨看看哦!”
转头对杨秀才说:“你也别去寿安堂了,我已经决定离开那里了,贵儿是我接诊的,还是找我好了,早上来铺子里的时候,把孩子带来,我给他看看就成。那我先走了!”
杨秀才送了庄蕾出去,心里感激庄蕾明心里镜似,却丝毫不说破。还找了个贵儿是她的病人这个牵强的理由,实际上不就是为了让他省两个钱?
他走进去看着桌上的鸡蛋,对贵儿说:“阿爹给你去煮个蛋,你再吃。”
庄蕾回到家,玉兰坐在客厅里,见她进来连忙迎过来,庄蕾问:“吃过了吗?一起吃点儿。”
“方才已经吃过了。”玉兰回答,坐在了边上的椅子里。张氏给她倒了一杯茶。
月娘给庄蕾盛饭,庄蕾在边上拿了瓢,舀水洗手。
庄蕾坐下来跟一起吃晚饭,玉兰坐在那里,拿着张氏给她泡的茶说:“庄娘子,真的不去寿安堂了?”
“交接好,就不去了。怎么了?”
“我想着是不是能跟着庄娘子,娘子以后肯定还是要做郎中的,肯定还是要人打下手的。”玉兰看着庄蕾说道。
“我自然是要打下手的,你且安心在寿安堂做事。等我安顿好了,找你过去。”玉兰是她培养的护士,到时候有大用的,怎么舍得将她让给别人?
听到这话,好似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承诺,玉兰告辞之后,转身看上去脚步轻快,禁不住地雀跃。
张氏问她:“贵儿怎么样了?”
“家里什么都没有,爷俩吃白粥就咸菜。这爷俩也太难了,大约是杨秀才想要出去挣钱,所以把贵儿留在家里,不知道怎么了,小娃娃摔了。”庄蕾叹息。
“这才吃点白粥,这么小的娃娃能行吗?”月娘有些心疼贵儿。
“娘让我带鸡蛋过去,我原来还想着这算什么事情,送几个鸡蛋?没想到也算是雪中送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