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看上去有点低落。
赵瑾抬头对他爸笑了笑:“苏阿姨她们明天去赶庙会,问我去不去。”
“想去呀,”赵恪瞅赵瑾一眼,就知道小家伙是想去的,“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爸爸抽空带你们去逛逛。”
“嗯。”赵瑾垂头。
赵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外面有些凉了,我抱你进屋。”
赵瑾伸手,赵恪抱起他进屋,王老太忙往里挪了挪,让了两张椅子给他们父子,张宁起身给王营长、赵恪端饭。
赵恪回来前,在办公室吃了王红志打的饭,遂摆手拒绝了张宁递来的筷子,去外面查看了下竹管流出来的水量,然后又去苏袂家拔开塞子看了看,回来,苏袂和小瑜儿已经吃好了饭,大伙儿正在吃野草莓。
苏袂捡了碗筷刚要拿去厨房洗刷,被张宁拦住了:“都忙了一天了,咋就不知道歇歇呢?”
苏袂笑了笑,没有再争。
小瑜儿吃饱了就打哈欠,苏袂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多了,遂跟几个孩子道:“走,回家睡觉。”
“大娘,”苏袂抱着小瑜儿起身,“我们走了。”
赵恪背起大儿子,伸手又从王营长怀里接过揉眼的小黑蛋。
王营长看了看赵恪衣下紧绷的肌肉,笑了:“这体格,可以啊!”
赵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比比?”
王营长摆了摆手,军中大比,他又不是没见过赵恪上场跟人对战的场面,那凶残的程度,他可招架不住。
赵恪将儿子放在床上坐好,转身打量了番中间竖着的屏风,青翠的竹子上零落地插着几朵红的、紫的花儿,不精致却有几分鲜趣。
赵瑾坐在床沿,摸了摸身下松软的褥子,赵恪回头看到:“你苏阿姨给你在下面垫了稻草。”
“稻草?!”赵瑾惊得瞪圆了眼。
他在泸市住的是小白楼,睡的是高床软枕,来到这儿后,他爸申请的屋子,还有家里的几件家具,对他来说已经是简陋了,没想到还有睡稻草的一天。
赵恪曲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这么吃惊干什么,我们出外拉练别说睡稻草堆了,能有一个干爽的地方睡就不错了。”
苏袂背着赵瑜,端了碗水,拿了药片走来,闻声道:“等他腿好了,把他丢进军营训一段时间,什么就习惯了。”
“给,吃药。”
“我不是嫌弃,”赵瑾不好意思地接过碗和药,看着苏袂道,“阿姨,我就是有点吃惊。”
“嗯,”苏袂点点头,“吃药吧。”
“哇!”小黑蛋在屏风另一边叫道,“这床好软啊!”
林念营:“我试试。”
“念营、小黑蛋,”隔着屏风,苏袂叫道,“没洗脚不能上床。”
床上的两人对视一眼,林念营乖乖爬下来穿上鞋,小黑蛋悄悄地滚了两滚,才嘻笑着跳下来。
苏袂瞪了小黑蛋一眼,转身去厨房提了水桶,去外面接水。
赵恪看着儿子吃过药,接过他手中的空碗,“我走了,少则一周,多则半月。苏同志人不错,念营、小黑蛋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好好跟他们相处,等我回来。”
“嗯。”赵瑾点头。
赵恪把碗放到厨房,出来跟苏袂道:“我等会儿拐到食堂跟他们说一声,明早让大胖过来叫你们。”
苏袂:“好。”
“两个孩子就麻烦你多照顾点了。”赵恪敬了礼,转身下了山,去农垦食堂找到明天要跟车去庙会的大胖,跟他说,明天车上要添几个人,让他走时,去山腰叫一叫几个家属,会上跟着照应一下。
苏袂看着赵恪笔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有片刻的怔然,想起了前世跟她一起战斗到最后的军人们一张张年青的脸。
狠狠揉了下眼角,苏袂抬手堵上竹管的出水口,提起水桶拎进厨房,倒进锅里,引上火,烧了锅热水。
把暖瓶里剩下的水倒进洗脚盆里,苏袂又重新灌了一瓶。
“小黑蛋、念营过来洗脸、洗脚。”
两人跑来,苏袂递给林念营一个竹杯,一个挤了牙膏的牙刷,给小黑蛋一个碗,里面装着两口盐水。
原身和林念营都有牙刷。
小黑蛋,原身看他年龄小就没有准备。
“娘,”小黑蛋站在门口濑了口,放下碗道,“明天去庙会,你能给我买个牙刷吗?”
“好。”苏袂拿洗脸盆倒了水,招呼他道,“来洗脸。”
两人洗了脸,苏袂又往洗脚盆里添了点热水,让他们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泡了泡脚。
打发了两人上床,苏袂才翻出赵瑾的口杯,牙刷、牙膏和毛巾,拿了洗脚盆放在他床边,把口杯,牙刷递给他,苏袂交待道:“水吐在盆里。”
怕泸市来的小孩儿有洁癖,苏袂用热水烫了烫洗脸、洗脚盆,才给两兄弟用。
半夜,苏袂被呻吟声惊醒,翻身坐起,摸索着拉亮灯,绕过屏风。
床上的赵瑾抱着腿,身子躬成了只虾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疼了。”苏袂俯身在床沿坐下,手覆在石膏上,微弱的精神力探出,细细感受了下,骨头在缓慢地愈合。
“阿姨,我吵到你了。”
“没事。”苏袂将人抱进怀里,调动异能,剥去九成的火能量,只余小小的一缕,透过石膏,附上他的腿骨。
赵瑾就觉得冰凉疼痛的腿,渐渐腾起一股暖意。
苏袂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睡吧,阿姨在呢。”
“嗯。”
这一觉赵瑾睡的很沉,直到日上三竿。
腿伤后他还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守在堂屋的王老太听到动静,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鞋面,走来笑道:“醒了,我给你端水洗脸刷牙。”
“谢谢王奶奶,”赵瑾慢慢坐起,推开窗,风儿卷着花香鸟语扑面袭来,他享受地眯了眯眼,拿起衣服穿上,往床边移了移,接过王老太递过来的口杯,牙刷,对着洗脚盆刷了牙,用湿毛巾擦了手脸,他问:“苏阿姨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五点多就出发了,”王老太笑道,“想你苏阿姨了,等着吧,不到晚上回不来。”
苏袂走前熬了鱼汤,擀了面条。
王老太把鱼汤烧开,下了面,出锅前搁了把荠菜。
赵瑾嘴很挑,也不得不说这几顿吃的很是舒心。
……
苏袂抱着赵瑜,随张宁、司务长、大胖做在我国首批生产的解放牌CA10卡车的车斗里,一路颠簸得简直要怀疑人生。
车子一到,苏袂抱着孩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大胖跟司务长见识了苏袂的一手刀功,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张宁惊得张了张嘴。
苏袂把赵瑜用布兜系在胸前,伸手对张宁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不敢。”张宁摇了摇头,扶着车栏往下移,快到下面时,苏袂搭了把手,掐着她的小腰,将人举了下来。
“娘,”小黑蛋扯着林念营从副驾驶上下来,兴奋地跑了过来,“好热闹啊!”
苏袂一手牵住一个,看向司务长:“几点集合?”
“你们不跟我们一起?”司务长诧异道。
他们要采购米面干货,苏袂虽然也需要这些,却更想带孩子逛逛,看看这儿的风土民情,“不了。”
“3个孩子,”大胖道,“你们俩能带住吗?”
“没问题。”苏袂带着两个孩子避过来往挑担、推车、牵羊的村民,打量着一座座以土为墙,筑就的屋子。
这儿的土墙看不到一点缝隙,不是用土坯垒建的,倒像是用夹墙版夯筑而成。
“那就下午四点在这儿集合吧。”司务长想了想道。
“成,”苏袂晃了晃手里牵着的两个孩子,“跟伯伯、大胖叔叔和司机叔叔说再见。”
“伯伯,叔叔们再见!”两人冲三人摆了摆手,拽着苏袂的手就开始往前冲。
小瑜儿喜欢这种跑奔的感觉,乐得在苏袂怀里咯咯直笑。
张宁冲三人点了点头,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27章
穿过小陈庄不远,半山有个庙。
来赶庙会的大多是居住在这附近的村人,他们带来了各式菜干、果脯、药草、家畜、自制的吃食和蔬菜、花卉种子等。
苏袂等人还没走进庄子,就听到抑扬顿挫的锣鼓声,远远的就见人群中裹夹着一个醒狮队,从庄子的那头,腾、挪、闪、扑、回旋、飞跃着奔了过来。
“哇!”三个孩子,除了林念营,赵瑜跟小黑蛋都没见过南方狮舞。
“娘!”人群围拢的越来越多,小黑蛋的视线被人挡住,扯着苏袂的衣服急道,“娘你快把我抱起来!”
苏袂四下看了看,牵着小黑蛋、林念营,对张宁道了声:“走!”
挤过人群,到了路边的一颗树下,树木多已经被人占居,唯有这颗又高又直,不好爬才没人上。
苏袂扫了眼张宁手里的扁担,短了。
松开两个孩子,苏袂走到张宁背后,拿出她背筐里用来挑担的麻绳,两根一系,随之扯着一头,猛然往上面的村杈上一扔,麻绳穿过树杈垂了下来。苏袂接住拭着拽了拽,感受了一下承重,觉得可以,解下胸前的赵瑜递给张宁,不等赵瑜抗议,抱起小黑蛋,攀着麻绳,飞身一跃,蹬着树杆就窜了上去。
“哦~”下面的三个惊得瞪大了眼。
将小黑蛋放到树杈上坐好,苏袂又下来接了林念营。
林念营有点恐高,苏袂用方才包赵瑜的那块布,捆着他和小黑蛋的腰,将两人对系在了树的主杆上。
小黑蛋乐坏了,扯着嗓子直叫:“娘、娘,看得好清楚哦,那小狮子好厉害哈,跳得比娘还高,哇接到球球了,接到球球了……”
苏袂拍了拍他的头,“坐好,别乱动。”
随之又安抚林念营道,“别怕,系得牢着呢,掉不下去。”
林念营点点头,慢慢也被狮队里的两只小狮子吸引了注意力,放松了僵直的身子。
苏袂飞身跃下,见张宁双眼闪着小星星地瞅着她,默了默,问:“你要不要上去?”
“我,”张宁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双颊晕红地看着苏袂,“我能上去吗?”
苏袂扯着麻绳的一头往她腰上缠了几圈系紧,然后接过赵瑜,拽着麻绳的另一头,猛然一拉,张宁娇小玲珑的身子就被“嗖”的一声吊了上去。
张宁在空中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抱住树杆,坐在树杈上,对下面吼道:“苏梅,你就不会抱着我上来?拉绳子拽,亏你想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吊猪崽呢,哼!”
苏袂抱着赵瑜在下面笑着安抚道:“好了,别闹了,快坐好看狮舞吧,他们过来了。”
“上、上,”赵瑜也想上树,苏袂看了看上面,往下看得清楚的三处地方,已被三人占居了,再往上或往下,茂密的树叶就挡住了视线,远不如她站在下面看得清楚,遂拍了拍赵瑜,指着过来的醒狮队道:“来了,小瑜快看!”
赵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舞来的群狮瞪圆了眼。
随着狮队的靠近,一个个卖吃食的小贩就被挤到了路边边,围在了苏袂、赵瑜前面和左右。
苏袂双眸一扫,入眼的尽是当地的精美小食,有晶莹剔透带着一抹红的菊花糕,有烘干成一个个枣儿大小的麦芽糖,有艾叶托着的鲩圆、艾糍、炸芋圆、烧卖、清蒸香芋、绿豆粄、笋粄、薄饼卷馅等。
狮舞走过,有人挤过来买薄饼,那卖饼的大嫂给卷了豆腐干、香菇、虾仁、熟豆芽、笋丝等,还有那用艾叶托着的炸芋圆,你一个我一个转眼就去了半篮,苏袂看着,不由摸了摸口袋,捡着买了几样。
放了几人下来,苏袂把吃食塞到他们手里,给张宁的是一个份量十足的卷饼。
“赔礼。”苏袂笑道。
“哼!”张宁捏着荷叶包着的卷饼,恨恨地咬了一口,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孩子气地冲苏袂翻了个白眼。
其实她也没有真生气,就是被苏袂的区别对待,惊着了!
和着孩子是宝,她就是根草了。
苏袂和张宁没有急着买东西,而是带着孩子们一边悠闲地逛着,一边品尝着路边的各式小吃。都不是太贵,往往一两分钱就能买上把果干、几颗糖;一毛都能吃上个油炸的豆饼、芋圆什么的,或是带点荤腥的小点,一碗放了各种干果的甜酿。
还有一种茶,咸的,主要的材料有:茶叶、生姜、花生、黄豆、芝麻、葱、食盐等,撒上芝麻、花生米、炒米就叫炒米茶,要是加上蔬菜、豆腐、海鲜等,又叫菜茶,总之花挺多。
卖茶的大叔看苏袂跟几个孩子是外地人,怕他们喝不惯这个味道,先让他们每人试喝了一小口。
这下,就不好不买了。
几人依着自己的喜好一人要了一份,人多摆不下桌椅,大叔就准备了几个小马扎,几人坐在马扎上,端着碗就热热地喝了起来。
狮队回转,已经没有在舞了,一群人扛着行头从街中穿过,两只小狮子脱离队伍,追赶着跑来对卖茶的大叔叫道:“大山叔,来两碗炒米茶。”
“娘,娘你快看,”小黑蛋激动地拍着苏袂的手臂叫道,“小狮子!是小狮子!”
小瑜儿话不多,看着两个小狮子扯着嗓子尖叫道:“啊——大虫!”
林念营棒着碗,好奇地看着他们腰间巴掌大的小鼓。
苏袂偏头看去,小狮子为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男孩跟念营差不多大小,女孩要比男孩大上两岁。
男孩对上苏决的目光,惊讶地指着苏袂,对女孩叫道,“师姐,是她!就是她!方才就是她差一点害得我从三叔头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