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葫芦都装满了,黛玉哈哈笑着,“下回炼制了,再多分一点给二师兄,好了吧,我现在就炮制药材,等下还可以炼造一些御寒丹,等到了冬日,也完全不会冷了。”
八戒得了应允,喜颠颠爬起来,帮着一道晒药材了。
天黑时三藏才和徒弟回了驿馆,大圣连连冷笑,“可亏得小师弟没去,那公主国王果真不安好心,一门心思只想着会飞的神兽,问东问西,那公主许是把小师弟会炼仙丹的事说出去了,为了要小师弟留下,约莫是整个天竺国的青年才俊都叫来了,全都是想见小师弟的。”
八戒凑上来,担心地问,“那拿到文牒了么,你们如何脱身的?”
大圣道,“老孙不想伤凡人的性命,装神弄鬼吓唬那国王一通,让他快快盖上印玺,让我们自由西去。”
他说着,就把文牒掏出来了,神气活现的,三藏笑道,“还真正是缠人,要不是悟空现出神通,唬得那公主国王诚惶诚恐,这会儿只怕还走不脱,我们也不要耽搁,这就趁夜赶路罢,左右悟空有那个什么灯,夜间行路也不碍事。”
是矿灯,比手电筒光线更亮的一种工具,比车灯还强,照着前路,亮得跟白天似的,大圣听了,就把灯拿出来了。
说走就走,几人牵了马,不顾驿丞的阻拦,趁着晚间关闭城门前,这就上路了。
八戒见猴哥也没个笑脸,嘿笑着问道,“猴哥,这不是都拿到了文牒么,怎么还这么生气,是因为那公主要给小师弟介绍青年才俊么,哈哈。”
大圣跳脚,要去拧八戒的猪耳朵,听他嗷嗷叫,倒是哈哈笑起来,不去计较那些了,怪那公主国王贪财好利,他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圣正和八戒闹着,袖子被人从后面扯了扯。
大圣回身,笑道,“小师弟莫要听八戒胡说八道,老孙没有生气,就是看这世间人,都为利往,心中郁闷。”
黛玉只把小葫芦拿出来了,递到大师兄面前,“大师兄,送给你的。”
大圣接过来,拔掉了小葫芦的盖子,闻了闻,倒出来两粒送到口中,一吃就打了个激灵,晃了晃猴头,“真好吃!”
八戒眼馋死了,争抢着要,大圣避开了不给,抱着小葫芦,晶金眼里都是开心和喜欢,“这是小师弟炼给俺老孙的,桃子味的,专门给老孙的!”
原本没什么,但他这样喊出来,黛玉就很不好意思,却又因他的喜欢而开心,等师父和师兄们走远了,她又扯了扯大师兄的袖子,红着面颊悄声道,“那些人再青年才俊,也不是大师兄,大师兄不要因为旁人的话不开心,你才是美猴王孙悟空。”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格外的坚定,大圣心中欢喜,回道,“俺老孙,也最喜欢黛黛,只喜欢黛黛。”黛玉笑开来,大圣见小师弟开心,便把那金銮殿上的不愉快都往忘记了,嘿笑着接过小师弟怀里的林笑笑,这就前头探路去了。
到了西方佛地,所过之处,家家向善,户户斋僧,随处可见修行人,三藏赞赏不已,师徒几人连夜赶路,到了一带耸立云霄的阁楼,三藏几乎被震住了,“这真是到了灵山了。”
又有一锦衣仙箓的道人,立在门边应声问道,“来者莫非是东土来的取经人?”
三藏这一路上被骗过许多回,见对方问话,便朝大徒弟看去,悟空笑道,“师父,这是金顶大仙,想是菩萨和如来派来接我们的,快走罢。”
三藏大喜,下了马连连拜服,金顶大仙接引了几人上殿,看茶摆斋,又让灵童烧香汤与师徒几人沐浴,好登天佛地,一则黛玉是凡尘女子,二则她与取经这件事无干系,就被拦在了灵山脚下。
大圣每回去灵山,都是云里来雾里去,没走过地上的本路,需得金顶大仙护送师父从本路走上山去,大圣想自己如今不是和尚了,送师父也送到灵山脚下了,倒不如就陪小师弟在山脚下,等师父师弟们挑着经书下来,再把师父送回大唐,这趟功业也算成了。
金顶大仙却笑道,“诸佛都等着见大圣,大圣如何不去,再者要到灵山,过了此福地,还要走过凌云渡,脱却胎包肉骨身,登上摩顶霄汉,大圣你放心你师父独去么?”
黛玉听了,眸光清漾,劝道,“大师兄,你还是跟着师父一道去罢,左右最多不过几日的功夫,我在灵山脚下找个农户家住下来,等师兄师父回来便可。”
大圣抓抓手,他寻常一个翻身就上了灵山,师父肉/体凡胎,爬也要爬一久,大圣又生怕观世音硬要凑难数,就打算跟去看看。
“也好,小师弟。”他说完,又朝金顶大仙拱了拱手,“劳烦大仙照看我师父一二,老孙先送我家小师弟找个住处安顿下来。”
金顶大仙忙不迭答应了。
黛玉很郑重地给师父叩首,拜谢,看着二师兄胖乎乎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抱了抱他,还是三师兄,又搂着小白龙的脖颈,很是舍不得。
三藏有些怔愣,八戒笑呵呵的,“小师弟,我们还要赶回大唐去,肯定不会在灵山多留的,过几日就会见面啦!”
黛玉眼眸中带泪,笑着点点头。
大圣若有所思,将小师弟送往灵山脚下一处村落,让她借住在一个老婆婆家,临要走,问小师弟,“黛黛,你是伤心师父八戒他们此去灵山,封佛拜位,兴许下山后,就再也看不见你了是不是?”
黛玉点点头,大圣又问,“师父和八戒不会想这些,要不要老孙和他们说。”
黛玉连连摇头,伸手拉住他,生怕他立刻就翻走了,“大师兄不要说。”
这一路她跟到了灵山,看师父们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灵山脚下,为的就是取回真经,二师兄沙师兄先前受劫,解了厄难送师父西来,为的就是金身正果,如若告知他们这件事,定是要两难了。
她说完,又忍不住看向大师兄,大圣一下就看出来小师弟在想什么了,笑道,“小师弟,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俺老孙,生来自由,却不愿做什么神,佛的,猴生只愿意开心快乐,与小师弟在一起,俺老孙就很快乐。”
哪里是这样啊,黛玉知道大闹天宫,他要天庭封他做齐天大圣,不封就要打上天宫去,天庭封他做官,他也高高兴兴做了,分明就是很上进的想要得正果。
黛玉一路和他甜甜蜜蜜地过来,这会儿才生了后悔,是她毁了大师兄的前程。
黛玉心中多般的思量,纷乱繁杂,却又生怕大师兄看出来,一应都压在心底了。
小师弟虽然没哭,但大圣还是一下跳起来了,“当初俺老孙,想去天庭做官,并非是真正要多少权势俸禄,而是想要尊重,玉帝老儿并不尊重俺老孙,才闹将起来,如今,天下谁不得喊我一声大圣,得不得正果,对老孙来讲,已然只是表象了,比不上自由重要。”
大圣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手,也比不上小师弟重要,当初去与菩萨除佛帽,他便想清楚了,如若因为成佛,便不能与小师弟相见,那真不如不成佛。
相比之下,他更希望能与小师弟,知己游天下。
大圣话中有些未尽之意,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又知小师弟生性敏感,爱胡思乱想,便也忍着羞赫,把重要的事说了一遍,“老孙企望日后的万年长生里,有小师弟作伴,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小师弟莫要辜负俺老孙就好。”
他自个说得脸红,说完见小师弟一双雾眸含泪带笑,面色通红地看着他,吱呀了一声,一下就窜走了。
他回去与师父师弟们汇合,又还是不放心小师弟,便请金顶大仙行个方便,去菩提村,先照顾小师弟几日,待他自灵山回来,必有答谢。
金顶大仙哪有不听的,“小仙这就去。”
大圣嘱托道,“我家小师弟,能炼制仙丹,因此暗地里常有精怪跟着,大仙需得小心注意才是。”
他千叮咛万嘱咐,分明牵肠挂肚,金顶大仙心中吃惊,稽首应下,这便往菩提村去了。
灵山脚下也有些旁出处没有的生计,周边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朝圣拜佛,所以山脚下的村落,多数都不种地,反而以雕刻佛像、买卖佛物为生,黛玉借住的这家姓陈,家里原有一个儿子,却是中年病故,单留下老婆婆一人,以编织些佛坠,佛珠手串,贩卖为生。
原先在大观园时,黛玉也常打络子,知道的样式多,收拾完屋子,就陪着老婆婆打络子。
金顶大仙找到那农家院,看见那女子,倒是心下赞叹,上前稽首,也来帮婆婆打络子。
灵山脚下的人常常见神佛,看见金顶大仙,笑得合不拢嘴,“这真佛起的络子,老身都舍不得卖了,要留在身边,当个护身符了。”
黛玉知道大仙是大师兄请来保护她的,感激地道谢,“谢谢大仙费心了。”
大仙笑道,“孙大圣这猴五百年前虽是给天界惹了不少乱子,但他这性子,是着实招人喜欢的,又广结善缘,他请谁帮忙,谁不得卖他几分面子的。”
大师兄交友是很随和的,不拘什么身份,合了眼缘,一样也能称兄道弟,黛玉采摘了好些灵果,招待老婆婆和金顶大仙。
金顶大仙惊喜不已,见这姑娘诚挚,倒有些心中不忍,道了声阿弥陀佛,与她说了实话,“此番佛祖和观世音料到大圣兴许不会上灵山,特意嘱咐小神,多叮咛两句,想来佛祖是爱惜大圣,想看大圣成金身正果,上大雄宝殿走一遭。”
当真得了金身,大职正果,什么情,也全都淡了。
黛玉听得明白,给金顶大仙道了谢,心绪纷乱,不住往灵山看去。
有时她想大师兄快些回来,不要入佛道,有时又想如若大师兄想留在那儿,就说明那是大师兄的愿景,是大师兄更想做的事,她便祝福大师兄,手指却是渐渐慢下来了。
金顶大仙吃饱喝足,院子里找了个太阳晒得到的地方,团扇盖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起来。
用完午饭黛玉坐下来修炼,却总是不能定神,满脑子想的都是大师兄,炼丹心不在焉,总是差一点火候和灵气,混走了一下午的时光,没什么进益,到了傍晚间,便拿了扫帚打扫院子,怏怏的提不起劲。
有接引佛祖来凌云渡接师徒几人,大圣送师父过了凌云仙渡,上了彼岸,三藏回头,依然洗净了六尘,拜谢三位徒弟,“这一路,多亏徒弟们辛劳了。”
八戒乐呵呵的,与沙悟净你推我让,不敢受师父行的大礼,对拜了好几次,大圣笑道,“两不相谢,彼此扶持,这回取了真经,也算结成因果了。”
他看天色已晚,便有些挂心小师弟,小师弟心思细腻,又知这凌云渡能洗净凡尘,时间长了见他不回,许会忧思多想,大圣念及此,手搭凉蓬往上看了看,远远能看见有雷音古刹,就道,“师父,快走罢,俺老孙,先送师父上雷音寺,拜一拜佛,稍作歇息,待俺老孙,且飞回去看看小师弟,与她讲讲进度见闻,一刻钟便回。”
八戒笑道,“猴哥,你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嘿嘿。”
他说着,又从怀里捞出了一个佛手果,塞给猴哥,“哥哥,这是佛手果,灵山才有,小师弟肯定没吃过,刚才接引佛祖请吃,俺老猪就藏了一个,猴哥你恰好带回去,给小师弟尝尝。”
三藏道,“为师不碍事,悟空你且去一趟,途中休要玩耍,快去快回。”
猴哥收了,送师父进雷音寺与列为优婆、比丘僧,比丘尼见礼,一一拜见,让师父在此食晚斋,自己筋斗云翻上云层,走云路回菩提村。
金顶大仙看这凡女颇有慧根,除了一手杏林术,救死扶伤,对佛法也有些独到见解,一则爱才,二则是怜悯大圣得了正果后,她只怕孤身一人,便一心想要渡化她入佛门,念了好些佛经,发觉这仙子心不在焉,不住地朝西边望,分明是在等那猴子,顿时摇头扼腕,“朽木也,朽木也!”
到他看见远处祥云上那猴子,吃惊不已,“大圣,你怎么这就回来了,怎不见得三藏法师?”
大圣笑道,“劳烦大仙看护,老孙挂心小师弟,怕她等急了,先回来知会一声。”
金顶大仙目瞪口呆,这又是何必呢,如若时间没有情这一字,佛界岂不是多了两个了不得的神佛,偏生眷念红尘,半点不开窍。
金顶大仙瞧着那女子欣喜的目光,唉唉叹气,已是绝了想渡化她的心思,暂且隐遁到远处,留了院子给他二人叙话,打算等这猴子走了,再过来。
黛玉正坐在花树下,自己与自己下棋,却也是胡乱出着昏招,只觉度日如年,每一柱香都是难捱的,天色渐晚,却只看着远处的山川美景出神,也没歇息的意思。
眼前却飞来了一只蝴蝶,黛玉摊开掌心,瞧着这蝴蝶停来了她掌心,便苦笑道,“蝴蝶呀蝴蝶,黛玉好想变成你,能飞到大师兄的身边,看看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