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旎看着自己手上还没做完的玩偶,有些奇怪。
不过还没说什么,狄旎便被池宴揉了下脑袋:“朕先走了。”
话音刚落, 池宴就有些不舍得移开了手, 又看了狄旎一眼,便往他来的地方溜了出去。
狄旎拍了拍自己的脸,就算只看见池宴一眼, 她也如释重担一般地,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来,面上带了笑意:“收拾收拾吧,看看到底是谁,躲在阴沟里想害本宫。”
紫鸢点头,走上前去将那处暗道掩饰的好了。
外边传来声响,侍女躬身:“娘娘,蒋妃和敏嫔已经在外边候着您。”
狄旎虽方才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可是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不由得一紧。
“好,备好茶水迎她们进来吧,本宫过会便出来。”
她将池宴方才给她的东西搁在了一旁,吩咐塔娜:“紫鸢陪本宫出去,你在这守着,莫要叫人近了这屋子。”
塔娜眉间满是严肃,朝她点头:“好,娘娘去吧,这儿有塔娜呢,您就放心吧。”
狄旎点了头,便往前厅走。
蒋妃和敏嫔见她来了急忙起身朝她请安。
“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蒋妃起身抬头,看向狄旎时眼里有些担心。
而敏嫔,那担心之下却又暗藏了欣喜。她拳头捏得紧,藏在了袖子底下。
狄旎坐在上座:“都坐吧。”
她抬头,开了口:“那侍女呢?带上来吧,方才在本宫这胡言乱语了一道,本宫嫌烦,就让她去了钟粹宫。”
狄旎转过头来看向蒋妃:“辛苦你了。”
蒋妃脸上有些僵,她点了点头:“娘娘这是什么话,这是臣妾应该的。”
“只是这宫女之话,臣妾也不知真假,便还是想由您来做主。”
敏嫔也见缝插针:“对啊娘娘,这宫女虽是臣妾宫里的,可近些日子却被臣妾族妹要走侍奉了...”
她支支吾吾的:“臣妾也不知道她这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旎眉心一皱:“这事怎么又扯上方姑娘了?”
她挥了挥手:“算了,先不提了。那宫女呢,将她带过来吧,本宫想再听听她究竟是怎么说的。”
侍女应声,从下边带上了方才来铜雀殿的那名宫女。
狄旎正着身子,面带笑意的看向她:“如今铜雀殿不止本宫在了,你方才藏着掖着没说完的话,现在也能说了吧?”
宫女身子颤抖了一下:“奴婢,奴婢不敢。”
狄旎拍案而起,就连眼里都冒着火气:“不敢就给本宫说清楚!”
扭扭捏捏的,装作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样,可话里话外却都是针对她铜雀殿。
狄旎觉着,自己先前是脾气太好了,才让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别说蒋妃和敏嫔,连紫鸢这都是第一次看见狄旎发火。
她面带笑意,可周身的怒气却叫人不寒而栗。
蒋妃心里一突,愈发觉得狄旎与池宴更加相似了。
就连生气时候,都是不怒自威的。
蒋妃转过头看向宫女:“说吧,把方才在钟粹宫的话再说一遍。”
“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若是你有半句假话,那莫说贵妃娘娘,就是本宫都轻易饶不了你。”
宫女胆怯怯地抬头,朝着蒋妃点了点头:“奴婢知晓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开了口:“奴婢本来侍奉着方小姐好好的,可半夜不知怎么了,突然到了一处从未去过的宫殿。”
“那儿阴森森的,奴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就被人打晕了。”
宫女将胳膊露了出来:“等到醒来时候,手上就有这一道伤了。”
她抬头对上狄旎的眼睛:“那儿,就只有娘娘您身边的塔娜姑姑。还有一个贴了什么东西的娃娃。”
“娃娃?”蒋妃皱了眉,她止住了宫女的话:“为何你方才不和本宫说?”
宫女低下头来:“奴婢不敢,若是没有人证物证据在,奴婢就算有十条命也担不起这责。”
狄旎呲了一声:“人证物证?你想做什么?”
宫女喃喃:“奴婢觉着,若是娘娘搜宫,可保清白。”
“清白?”狄旎挑眉看她:“你都说了要搜铜雀殿的宫,还妄称保本宫的清白。”
“真是荒谬。”
宫女垂下头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敏嫔咬咬牙,面上带了笑意走上前去:“娘娘,反正咱们问心无愧,不若就让她查,看她能查出个什么来。”
狄旎和蒋妃的目光投来,敏嫔也只能硬撑着把这话说全:“也好给陛下一个交代不是。”
蒋妃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她抬头,将目光放在狄旎身上。
狄旎反倒是一笑:“好啊,要搜便搜。”
她扫了一眼下边的人:“本宫行得正坐得端,倒也不怕几个小鬼惹事。”
狄旎这话一出,宫女和敏嫔面上神色一僵,莫名觉得她这话像是在映射自己。
不过她既然已经允了宫人去搜查,那她们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气松到了一半,狄旎就继续说道:“不过,本宫可是珍惜极了这殿中的摆设。”
“所以,紫鸢。”她转过头来吩咐:“每一个搜查的人,旁边都跟着一个铜雀殿的秀女。”
“若是有人的手敢乱动,就给本宫剁了。”
她笑靥依旧:“你们说,这可好?”
宫女打了一个哆嗦,只得应道:“娘娘细心,理应如此。”
狄旎神色一收,吩咐下去:“还不快点开始。”
一时间宫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连大堂里都有来来往往的宫人,好不热闹。
过了一会,宫人从殿中拿出来个没做完的玩偶,递给了蒋妃。
蒋妃皱着眉接过,抬头看向狄旎:“这是?”
宫女指着她,尖叫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东西!”
她跪着挪上前来:“塔娜姑姑就是将奴婢的血滴在上面,说是巫蛊之术必不可少的一步。”
“您这是在咒陛下啊!”
蒋妃眼皮一跳:“巫蛊之术?咒陛下?”
狄旎面带疑惑:“巫蛊之术,这是什么?”
敏嫔走上前来:“巫蛊之术,这学问可就大着了。”
她又哎呀了一声:“总归都是不好的,可娘娘您这,怎么...”
蒋妃看向她,皱了眉头:“还没定论的事,胡说做什么。”
敏嫔一瘪嘴,哦了一下便侧过身来。
狄旎拿起那玩偶,转头看向宫女:“怎么,你说的就是这个?”
宫女点头。
狄旎轻笑了:“那可就不巧了,这可是本宫亲自缝的,上边也没有血迹。”
她抬眸:“况且,本宫绣的,可是个女娃娃。”
狄旎将这娃娃转过身来,给宫女看。
宫女顿时傻了眼,急忙摇头:“不是,不是这个...塔娜姑姑拿着的分明不是这个!”
狄旎饶有兴致的看向她:“那你说,之前看着塔娜拿的,又是哪个呢?”
宫女支支吾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敏嫔在一旁有些干着急,这事她可是谋划了很久的。
不过狄旎和蒋妃都在跟前,纵使她心急如焚那也没用。只能干看着狄旎扳回这一局。
但狡兔尚且都三窟,她自然不会将这么大的事就安心放在一个人身上。
敏嫔向身后的人使了眼色。
身后侍女见状,捂着肚子悄悄往外跑了。
狄旎和蒋妃纵使看见了也都没当回事。
可紫鸢见了却微微皱了眉头,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没过多久,内务府掌事的女官便带了个小太监进来。
“奴婢见过三位娘娘。”
狄旎颔首:“免礼,不知姑姑今日来这有何事?”
若不是她神情严肃,狄旎都要觉得她是想来凑个热闹的。
女官眉心拧得紧,她走上前来,将小太监往前边一推,再抬头看向狄旎。
“贵妃娘娘,这小子打扫太液池旁时,发现了些东西,这东西,好像与铜雀殿脱不了干系。”
狄旎一愣:“什么东西?”
她却是不知道自己那日还落了东西在那儿的。
小太监跪着挪上前来,将东西双手奉上:“奴才,奴才在太液池旁第一棵柳树下边,找到了这个。”
未烧得干净的咒符和一个被扎了针的娃娃安静的躺在他的手上。
狄旎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莫不是她近日和这巫蛊之术有仇,怎么一个计谋没成,还来了第二个?
这下就连蒋妃都有些吃惊,她抿着唇从小太监手里拿过。
等到看清了上边的字,蒋妃惊得连话都说不全了“这,这不是陛下的生辰八字吗?”
狄旎歪过头来看她:“那这符咒呢?”
蒋妃微微眯了眼睛,从上边找寻还看得清的那几个字。
“启国式衰,北狄...”
她摇了摇头:“其余的字就看不清了。”
蒋妃抬起头来,把目光落在狄旎身上。
这宫里与北狄有关系的就狄旎一个人。纵使她先前不相信这巫蛊之术与狄旎有关,可却也不敢轻看狄旎对故土的感情。
狄旎揉了揉眉心,等到抬头看向女官时,眼神满是清明。
“所以,你是想对本宫做什么?”
“扣起来交由大理寺,还是直接去大狱?”
狄旎站起身来,缓缓走下了台阶。
她身后衣裳拖得有些长,宫人们不知为何,竟瞧出这似乎有些母仪天下的架势。
“本宫没做过的事不会认,况且本宫嫁来启国,乃是为了两国邦交,这些后宫里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随意扣在本宫的身上,倒也是大胆的很。”
敏嫔手指紧紧蜷了起来,她长吐了一口浊气,俯身开口:“可这事与北狄有关,娘娘您,也该避避嫌吧。”
她一开口,那女官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脸的刚正不阿:“敏嫔娘娘说的对,您毕竟是北狄公主,就算这与您无关,也总会与您身边的侍女有关。”
这一下还未等狄旎开口,紫鸢便站了出来。
她一挑眉:“怎么,李姑姑这是说的我吗?”
紫鸢原本就是乾清宫的女官,位列四品,压了这五品女官整整两阶。
只是她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也极好说话,便叫人忘记了她的身份。
如今她官威一出,便是敏嫔也低下头来什么都不说了。
毕竟嫔是五品嫔妃,按理来说,也在她之下。
女官抬头,看向紫鸢也支支吾吾的。
“大人息怒,奴婢不敢,只是这塔娜...”
紫鸢怒极反笑:“塔娜?塔娜怎么了?本官日日和塔娜同食同宿,未曾发现过她的不轨之心。倒是一个个的,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来说事,丢不丢脸,好不好意思!”
等到她骂完了,狄旎拍了拍她的肩膀,紫鸢一下就回到了平常的状态,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声嘟囔了句:“娘娘...”
狄旎一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脑袋,笑道:“没事,万事有本宫扛着。”
她从蒋妃那儿拿起那符咒和布娃娃,冷呲了一声:“你莫不是认为,异域人这字就写不好了?歪歪扭扭,本宫的字何曾有过这么差的时候?”
蒋妃一顿,站起身来看她:“娘娘?”
狄旎召来侍女:“上笔墨。”
上好的宣纸和墨笔摆在桌案上,狄旎用暖玉纸振压好,蘸墨,下笔。
不一会儿,端正大气的楷书便印于纸上。
蒋妃走上前去,垂着眸轻轻把上边的字念了出来。
“睦邻□□。”
她抬了眸,眼睛有些泪光:“娘娘好气魄。”
狄旎搁了墨笔,朝着女官扬了面:“你且来看看,本宫的字可与那上边的相同。”
不同与其他人的诧异,狄旎早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她前世的时候,总被外公逼着把毛笔字练好了。
否则以她刚开始学毛笔字时候的架势,这字和狗爬的差不多,写了都是让人看笑话。
女官支支吾吾:“娘娘您的字是好,可是塔娜...”
狄旎眉头皱紧了,朝着她走过去。
狄旎走一步,女官便往后退一步。
等到了台阶前,狄旎站住了,没再其他动作:“塔娜塔娜,还是塔娜。”
狄旎朝着塔娜扬了眉:“塔娜你自己说,你可看得懂中原字?”
塔娜摇了摇头:“奴婢自小在北狄长大,如何懂中原字啊,便是公主您先前教奴婢,奴婢也极不喜欢。”
她吐了吐舌头:“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公主一般,脑子又快,心地又善良。”
狄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塔娜见状皱了皱小鼻子,笑嘻嘻的往后退。
这下,敏嫔又咬了咬牙,顿时泄了气。
外边传来一阵骚动,殿内众人都往外边看。
侍从匆匆跑进来通报:“陛下驾到。”
敏嫔脸色一变:糟糕,陛下来了。
狄旎一顿,领着后边的人微俯身:“臣妾给陛下请安。”
池宴阔步走了进来,腰间玉佩摇晃,抛起又落下,形成一阵弧度。
他走上前,拉着狄旎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又一下把狄旎护在身后“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