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此时心中的烦闷却又跟狗屁膏药似的甩也甩不去。
为什么突然提分手?
因为在酒店大厅里她装和他不熟?还是说因为她和秦钊在一起所以吃醋?再不然是觉得自己玩不下去了,见过那位茵茵的女孩后觉得结婚也不错?
烟雾渐渐在房间里散开,窗外阳光正好,但这般风和日丽的天气又莫名惹得她不爽。
就仿佛是昭示着某人分手后豁然开朗的生活。
浑身上下都累得紧,颜杳脸上虽是未表现出什么,但却很明白,自己差点就要被江砚这货也整散架了。
男人说‘分手炮’时的语气格外猖狂,是她从未见过的嚣张和冷酷。
“操。”
突然间,颜杳的眉头骤然一紧,薄唇吐出一句粗劣的脏话。
就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有了动静,颜杳瞥了一眼,随后将嘴边的烟拿开,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下午学校校庆,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的吗?这都快中午了,怎么都没个反应?”电话那头传来赵小瑜的声音。
颜杳听此,眉间的褶皱越深,“不去,去个屁。”
“谁惹你了?火气这么旺?”赵小瑜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些,生怕颜杳的戾气波及到她,“江砚下午还要作为优秀校友上台演讲呢,你不准备去看看?”
“关我什么事?”颜杳说着,态度异常冷漠,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的暴躁是极少能从颜杳身上看到的。
电话那头的赵小瑜微微一愣,比起疑惑来说,心中反倒是惊讶更多了些。
不至于啊,江砚分明是爱惨了颜杳的,又怎会把她惹得这般恼怒?
“这是……吵架了?”
颜杳手指夹着烟,又往嘴边送了一口,狠狠吐出一阵烟雾后,这才缓缓出声:“分了。”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静止,大约是两秒后,赵小瑜的声音在耳边陡然变得极为响亮,甚至还带着几分亢奋,“卧槽?真的假的?不会是他先提的吧?”
赵小瑜和颜杳认识这么多年,自是明白,若这分手是由颜杳主动提的,那颜杳的态度断然不会是这样,像吃了火.药桶似的。
女人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冷意逾盛,一言不发的沉默已经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噗哈哈哈哈哈哈——”
手机那头传来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似是有种在高呼‘苍天有眼’的既视感。
后槽牙有些痒,颜杳的脸色已然黑成了锅底。
“他怎么和你提的?你是不是又干什么欺负他的事儿了?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提分手啊。”大约是一分钟后,笑够了的赵小瑜再次开口询问,“看你这么生气,难不成你对他是真上心了?”
烟在此时燃尽,颜杳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片刻后才将星火碾灭在烟灰缸里。
沉默渐渐将两人包围,而颜杳心中的怒意也悄然散去,剩下两分迷茫和一丝空虚。
“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意外。”
许久后,颜杳开口。
赵小瑜听到这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并非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或许真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走进颜杳这颗冰封沉寂的心了。
“颜杳,十年的感情不会说放弃就放弃,江砚是喜欢你的。”至此,赵小瑜又觉得有些不太贴切,“不,他是爱你的。”
“如果你要是不舍得他的话,就主动去找他复合,这不丢人。”
颜杳目光微闪,视线重新落向窗外。
云层被风吹来,挡住了烈烈灼日,不似先前的晴朗。
半晌,女人启唇回答,却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就这样吧,也是时候结束了。”
……
话虽是如此,但当颜杳出现在一中的校门口时,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神差鬼使地来这儿。
金属机车停靠在校园大门外,颜杳倚靠在车椅上,看着眼前熟悉却又带有两分陌生的学校,手中的烟一下又一下地抽着。
约是校庆的原因,本该上课的时间,校园里却偶尔会有几个学生出现,在看到门口的颜杳时满脸兴奋,忍不住和身边的同学相互议论着。
现在的孩子们虽是早熟,但毕竟没有经历过社会,见识的自是也不多,如今乍一眼看到像颜杳这样的女人,自是会觉得惊奇。
坐在安保室里的保安已经盯了颜杳许久,总怀疑她是来找人算账的,虽说小姑娘长得好看,但她身后的那辆重机车以及她手中夹着的那根烟,怎么看都没法和‘良好市民’联系在一起。
女人已经在门口足足站十分钟了,保安大叔本以为小姑娘呆一会儿就会走,却没想到她竟是杵在这儿没了动静,大有一副要站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这位小姐,这儿是学校门口,您要是没什么事儿,麻烦早点离开行吗?”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并不和善的声音,颜杳侧头对上穿着制服的保安,思绪骤然被拉回。
保安在面对颜杳这般大美女时也依旧毫不动摇,表情冷得紧,就差没把‘嫌弃’二字贴在脸上。
只见他指了指学校,又指了指颜杳手中的烟,义正言辞地教育道:“这儿是高中,里面大多都是还没成年的小孩,你这手里一根一根地抽,被学生看见了,影响不好,懂吗?”
“抱歉。”颜杳动作迅速地掐灭了烟,干净利落的架势也让保安的脸色缓和了些。
“我是来参加校庆的。”
保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向颜杳的眼神满是狐疑。
一中是H市有名的重点高中,从里面走出来的学生日后大多都是社会精英,当然也不乏有些不爱学习的人,比如那时的颜杳;但不爱学习的人大多也不爱学校,因此极少会来参加校庆这种活动。
“有邀请函吗?电子版的就行。”
校庆这种事,学校自是不会对每个毕业生都发邀请函,像颜杳这种在高中整天惹是生非的当然不可能会有。
但像江砚和蒋宇这种类型的毕业生,便是一中最欢迎的。
颜杳翻出先前赵小瑜从蒋宇那儿‘借’来的邀请函,向保安示意了一下。
中午那会儿还拒绝了赵小瑜一起来学校的邀请,却没想到此时反倒盗用了她男朋友的邀请函,只身一人来到了这儿。
“行了,把车停停好,进去吧。”保安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排花花绿绿的电动车。
颜杳:……
重点高中的校风总是那么朴实无华,纵使那一排排电动车也极为接地气。
颜杳刚在门口时就瞧见了教学楼前的大屏幕,上面写着‘欢迎优秀毕业生,Q大数学系教授江砚莅临母校!’。
十年前,学校里还并未有这块大屏幕,但‘江砚’这个名字却依旧会被印在横幅上挂在校门口。对于学校来说,他一直是可以炫耀的骄傲。
半个多月前,江砚就被邀请前来发表演讲,时间是今天下午两点,地点是学校的大讲堂。这些细微末节赵小瑜一早就帮她打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已是下午两点十五分,颜杳顺着模糊的记忆走至大讲堂,在推开沉重的大门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舞台正中央的江砚。
这个男人,在昨晚是那般疯狂,可此时此刻站在聚光灯下,却又恢复了往日里清冷矜贵的做派。
一身西服穿在他身上平添两分禁欲的气息,低沉稳重的声音透过话筒回荡在整个会场内,不凡的谈吐是骨子里带有的从容,而他背后的荣誉更令在场所有人为之而敬佩。
颜杳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昏暗的环境隐匿了她的气息,也使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观察她这位……前男友。
不得不说的是,江砚是优秀的。
不管是他的才能还是外表,亦或是气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在昨晚之前,颜杳有时会觉得,江砚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太过内敛了些,但现在想来,或许只是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野的一面而已……至今还在发酸的腰就是很好的证明。
江砚这人,就像是披着绵羊外衣的野狼,纵使是她这种自认为眼神不错的人都被骗了。
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同学们的议论,有男生们羡慕且敬仰的口吻,也有女孩们害羞又激动的热议。
颜杳勾了勾唇,看向台上那人的视线别有深意。
的确,像江砚这种类型,的确很勾人,倒有韩剧浪漫男主的那味。
她算是有深刻体会,表面的一套和骨子里的那套,都深切地感受过了。
演讲到了结尾,台上的男人说完一些鼓励的话,随之又开口道:“最后,我希望你们要在还能试错的年纪,勇敢地一往无前,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如雷般的掌声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回荡于偌大的会堂里,颜杳注视着远处的江砚,却暗暗将‘遗憾’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流连一番。
他在高中的遗憾是什么?
颜杳知道,那定是与她相关。
果不其然,在现场提问环节,就有一位学生兴致勃勃地开口问道:“那江教授在高中的时候有留下什么遗憾吗?”
“有。”台上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能方便和我们说说吗?”
江砚停顿片刻,随后淡淡地出声,“那时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和一个女孩表白。”
“wow!——”
礼堂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整个现场都热闹了起来。
颜杳微微挑眉,分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或许是被那群年轻的小孩们所感染,以至于眼中多了两分笑意。
“不过我在这里还是不提倡早恋,除非你们能和我一样,做到每场考试都能稳居第一,并且拿下数学、化学、生物三门全国竞赛一等奖。”
又是一阵哄笑声在台下响起。
颜杳眼中的笑意更甚,以前倒从没发觉这男人看起来这般欠揍。
在那之后,又有几个学生提了一些关于学习和未来人生规划的问题,台上的男人都极为认真地一一解答。
临近环节结束,一位女孩抢到了提问权,兴奋地接过话筒,提出了一个令在场人尤其是女生都为之而激动的问题:
“江教授!我想问问,你长这么帅,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气氛瞬间被点燃,孩子们的尖叫和起哄声在颜杳的耳边阵阵回响。
喧闹声中,颜杳却见台上的男人突然将视线递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隔着近几十米远,猝不及防地相撞。
下一刻,他拿起话筒,凝望着她,平静地回答道:“没有,我单身。”
在更热烈的欢呼下,颜杳的眼神渐渐转冷。
第40章 检讨书
颜杳不知他是何时发现自己的, 台下坐着高一至高三的全体学生,还有大半的教师职员,都是为他慕名而来。
乌压压的人群里, 颜杳站在昏暗的角落, 是最不起眼的位置。
会场内高涨的氛围依旧没有平息,主持老师无奈只能上台控场, 一边嚷着让同学们安静, 一边又笑着请江砚下台。
江砚将手中的话筒递给上台的老师, 在下场时又朝着角落处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原本站在那儿的人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在原地,毫无踪影。
颜杳离开大礼堂后便独自一人游走在空荡的校园中, 眼前不断重复刚才的那一幕。
他们昨晚就分了手,今日他站在讲台上光明正大说自己单身这一点也无可厚非。
只是颜杳不明白, 自己站在那种犄角旮旯里为何也会被他发现,不知该说是他的眼神太好,亦或是有些东西依旧刻在骨子里。
那句话,就像是特意说给她听似的。
是在确认自己的决心, 还是在试探些什么。颜杳不是傻子,也没那么容易上套,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觉得很不爽,特别不爽。
颜杳从没想过,江砚会如此影响自己的情绪, 分明在两人谈恋爱时都不曾这般牵动她, 怎么反倒分手后就越发在意了起来?
烟瘾隐隐又泛了上来,颜杳将手伸进口袋,在摸到烟盒时又恍然记起保安大叔在校门口说的那番话, 于是又将手抽出。
都说贱是人的天性,颜杳以前从不信这种鬼话,而到现在她也不想承认。
现在想来,在和江砚相处的每时每刻,她都不曾设想过他会主动提出分手这件事,甚至在未恋爱之前,她还会因为怕届时分手不好收场而瞻前顾后,却不曾料到,他们的收场是这般干净利落,也这般让颜杳猝不及防。
颜杳承认自己偶尔有些太自以为是了些,和江砚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处于舒适圈,总觉得江砚应是爱惨了自己,以至于潜意识里觉得,这段感情是她掌握着强有力的主动权。是她说的开始,因而也下意识地以为只有自己能说结束。
事实证明,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说江砚压根就不是性格乖顺的草食动物。
校园里格外安静,看着眼前十多年来不曾有多大变化的教学楼,原先褪色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竟是也有不少关于江砚的画面。
她分明没什么印象的才对。
“颜杳?”
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颜杳侧头看去,在对上一双惊讶的双眸时微微一愣。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穿着一如十年前那般的格子衬衫,脸上架着一副古老派的金丝边框眼镜,端正的国字脸总透着一股莫名的严肃。但或许是因为岁月的沉淀,眉眼间多了几分慈祥。
“高老师。”颜杳开口,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心下不免也有些感慨。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高国明笑着走近,让颜杳的思绪顿时回到了十年前。
颜杳自是不可能忘了眼前的男人,毕竟在上学那会儿,高老师作为他们这届的教学主任,与她这位‘不良学生’可是打过不少交道。
他办公室里的茶水味她都还记得,难喝得一批。
“我怎么会忘了高老师。”
在颜杳的印象中,高国明好像比这会儿还要再高些,鬓角也并未有这么多白发,脸上的细纹不像现在这般深。那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各种规劝的话也说了不下百来遍,甚至气急时也吐出过一些刺人的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