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攸宁:……
辛语和路童在群里讨论得热烈,但江攸宁一直没插话。
她不敢答应。
她很久没上过法庭,如今生活更是一团糟。
心乱如麻,生活一盘散沙,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怎么可能帮别人打得了官司?
况且在这桩案子里,男方有钱就意味着对方的律师团队一定是顶尖的,她就算是当初上学时成绩好又如何,多年不练早已生疏,怎么可能赢得过?
就算是辞职,她也打算从助理重新开始,和路童现在这样,甚至比路童还不如。
路童跟辛语给她鼓劲加油的那些话,在她这里不过是无脑吹捧。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必须停下来重新开始。
但她现在完全不具备重新开始的心境。
路童:@全世界最好的江攸宁,答应吧!信我,你能!
江攸宁:我不能。
辛语:你友情打官司还不行?就当给你练手了,我一定跟她说好,输赢自负。
江攸宁:……别丢人好嘛?
辛语:哪里丢人了?!各取所需而已,她需要一个免费的律师,你需要一个官司练手,这不是正好吗?
江攸宁:……一点也不正好,我打不了的,倒是可以问问我的同学。
路童:???江攸宁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还认识几个同学?
——据我所知,咱们班之后去专职打离婚官司的都在方全、诚玉这种律所里,没有一个混得好的,这些律所价格还贼贵,你确定可以?
江攸宁:……
她确实不清楚。
江攸宁看着聊天记录,终于妥协:我考虑一下。
辛语:考虑什么?就你了。
江攸宁:你让我想想,等我辞职以后回你行么?
辛语:……江攸宁你不对劲。
江攸宁:……
辛语:你很不对劲,说话的语气为什么这么不耐烦?跟你家沈岁和吵架了吗?
——不对,是你家沈岁和惹你生气了吗?
江攸宁:……没有。
路童:好啦,她很久都没代理过官司,让她好好考虑下呗,你别追得这么紧。
路童在群里打圆场。
江攸宁没再说话,辛语只发了个表情包。
群里归于沉寂,路童戳她私聊: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跟沈岁和的事情告诉她啊?瞒着她好累。
江攸宁:等离婚以后。
没等路童再问,江攸宁直接给她发了个具体的时间:初八,民政局开门就去离。
路童那边沉寂了两秒,尔后弹来一大堆消息。
——我去???你们已经说好了?
——谁先提的?你吗?
——他什么反应?悲伤吗?难过吗?
——昨天情人节哎,你们没有过最后一个?
她的问题太多,江攸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回哪个。
其实哪个都不想回。
离婚不是她提的,最后一个情人节也没过。
她只是很被动地,离了个婚。
哦对,还没能离得了。
【反正初八去领证。】
江攸宁只这样回了一句。
路童跟辛语不一样,不会刨根问底。
见江攸宁这样回,便什么都没问,给她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等你搬出来,住大房子,我要蹭住!
江攸宁:好。
她没再收到消息。
辛语大抵是去忙了,江攸宁翻到群里的聊天记录。
有些人熟悉到隔着屏幕都能发现你语气有问题。
但有些人同床共枕三年,面对面都发现不了你的悲伤。
-
沈岁和律所初七上班,江攸宁一个人在家呆了一天。
初八那天应当是她们公司复工的日子,但她们的上班时间在十点,所以她早上起来吃了饭,化了妆,换了条蓝色的裙子,然后坐在沙发上等沈岁和。
沈岁和还是一如往常。
他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跟江攸宁对视了一眼,便往外走去。
结婚证和户口本仍旧是江攸宁收的,她拿着要去开车,沈岁和却喊住她,“坐我的车去吧。”
“嗯?”
“快一些。”沈岁和说:“到时候我送你去上班。”
江攸宁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上了他的副驾。
一路无话。
刚复工的民政局有很多来办结婚的,小情侣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而来离婚的只他们一对。
工作人员很负责任的调解,询问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确定不再过下去了吗?
问题问了很多,沈岁和跟江攸宁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表情:冷淡。
工作人员见状,便也不再劝导,只问有没有孩子、财产分割等问题协商好了没,两人皆回答协商好了。
离婚的程序比结婚还要麻烦。
而且,结婚可以半小时出证,离婚却没拿到证。
离婚冷静期实行以后,两人拿到的只是一张纸,三十个自然日后两人拿着这张纸来领取离婚证,遇到节假日则顺延到工作日。
如果逾期三十日未领,便视为撤销申请,而且在这三十天内,双方都有权利申请撤销离婚申请。
江攸宁跟沈岁和面无表情地从民政局出来。
这一天,风轻云淡。
他们很平静地,离了个婚。
第35章 Chapter 35(大修) 她,要……
复工的第一天, 江攸宁去部长办公室提了离职。
因为办公室人手多,新的实习生也已经转正,江攸宁只要在三天内办理好交接就能离职。
她坐在办公室里, 部长跟她聊了很久, 包括对未来的职业规划等。
部长算是她的伯乐。
在办公室里, 她一直都是比较被部长偏爱的人。
下午六点,江攸宁从公司出来,她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家。
她开了很久, 直到华灯初上, 这座城市的灯猝不及防地亮起, 点燃了整座城市的黑夜。
肚子也饿了,她随意找了家街摊,随意点了碗面, 但也只吃了一半。
吃完面后,她沿着步行街走了很久, 绕过这条街的每一个灯, 逛过这条街的每一家店。
什么都没买, 哪里都空荡。
一直耗到晚上九点,她才慢悠悠开车回家。
家里的灯亮着,沈岁和已经回家了。
很奇怪,昨晚他也回得很早。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
江攸宁摁了指纹,解锁。
她推开门,沈岁和不在客厅, 反倒是厨房里传出乒乓声,是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江攸宁瞟了眼, 沈岁和背着身在厨房里不知道忙什么。
她脱下外套,卸了包,径直往主卧走。
“江攸宁。”沈岁和喊她。
江攸宁顿住脚步,没回头,“嗯?”
“要一起吃饭吗?”沈岁和问。
江攸宁愣怔,她回头看了眼,桌上摆着三盘菜,色泽鲜艳,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沈岁和之手。
“不了。”江攸宁不知道他的企图,也不想知道,“我吃过了。”
她往主卧走,沈岁和一直在盯着她看。
虽然没有回头,但江攸宁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炙热的、快要灼烧她的背。
“我一会儿去卧室收拾东西。”沈岁和说。
江攸宁握着门把的手微顿,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哦。”
门啪的关上。
一扇门,隔绝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无奈。
门内是深爱。
-
沈岁和的东西不少。
光衣服就装了两个行李箱,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属于他的私人用品,他都带走了。
但凡是属于两人公共的财物,他全都留在了这里。
他平常很少收拾东西,有时候出差也是江攸宁帮他收拾,如果是他自己收拾,那必定在去了酒店后需要重新购置一些东西。
他放衣服进行李箱的手法不对,衣服叠的乱七八糟,江攸宁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看,懒得管。只是——
“江攸宁,这个是你的吗?”
“江攸宁,我把这个留下了。”
“江攸宁,我的领带都在这里了么?”
“江攸宁,我的书先只带一些,今晚收出来,搬家公司来搬吧。”
“江攸宁,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把房子过户。”
一句又一句的江攸宁。
每隔几分钟,江攸宁这个名字就会从沈岁和的嘴里蹦出来。
他收拾东西却要事事问过江攸宁。
在这间卧室里,他的存在感无比强。
江攸宁皱着眉,敷衍回答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去了书房。
只留下沈岁和一个人收拾。
-
书房里也是空荡荡的。
书架上的书已经空了一多半,都是沈岁和的。
那一排排的看起来很贵重的书全都被装进了打包箱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江攸宁,这个本就空荡的家里很快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以后,也都是一个人。
她的蓝色书包还安静的放在书架最上边。
沈岁和有一点特别好,他非常注重隐私,从来不会去动别人的东西。
江攸宁盯着书包看了会儿,然后把它拿下来,盯着门口的箱子看了会儿,最后挑了个最有眼缘的,平常沈岁和看得最少的放了进去。
就这样吧。
没能亲自送到他手中的就以另一种方式送达。
她不想再放在自己的手里,时刻提醒自己还有那一段轰轰烈烈的过去。
江攸宁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星空闪烁。
今天的夜景很好看,天上的星星也格外多。
晚上十点半。
沈岁和敲响了书房的门,他温声道:“我收拾好了。”
江攸宁起身往外走,途径他身侧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颇为冷淡地回:“嗯。”
她往主卧走,直接落了锁。
沈岁和站在客厅,有些尴尬。
这几天,他好像一直都是在看江攸宁的背影。
她很少跟自己说话,表现得极为冷漠。
他站在沙发处环顾了一圈,这里好像有一点变化,但好像也没有变化太多。
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很少。
这个家里很多都是江攸宁布置的。
餐桌上的花是她买的。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是她买的。
电视也是她挑的。
从大到小,很多很多,他几乎都没有参与过。
他特别像这个家里的过客。
沈岁和往外搬行李箱,一共三个。
还有就是他的书,叫了搬家公司明天来搬。
他先拎了两个箱子出去,然后再回来拎最后一个。
但站在客厅,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听到泊泊水声在流淌。
伴随着泊泊水声的,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声。
-
江攸宁给主卧的门落了锁,她没有往里面走,而是倚靠在门上。
她听到沈岁和的脚步声在客厅和书房徘徊。
她听到沈岁和叹了口气。
她听到沈岁和在跟人打电话,语气淡漠。
她听到沈岁和拎着箱子离开了这个家。
她脱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打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流下来,顺着她肌肤的每一寸流过。
再也听不到关于沈岁和的任何声音。
她打开沐浴乳,但沐浴乳的瓶子忽然坏了。
在那一瞬间,她愣在原地。
两秒之后,她放声大哭。
堆积了三天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如同洪水开了闸,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块在被活生生的剜掉。
他走了。
他来过又走了。
两者之间,江攸宁希望他是前者。
不如让时光停在最初相遇那瞬间。
他直接走了,而不是来过又走。
她拥有过,期待过,但一次次落空。
最后,他彻底走了。
而她,彻底地、温顺地步入寂静深夜。
这几天,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情绪起伏。
好似离婚这件事对她没什么影响,但是她忘记了,哀莫大于心死。
她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她看过他清晨起床的样子,见过他笑,认真观察过他工作。
他们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
曾经,她真的以为她得到了。
可没想到,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
江攸宁蹲在卫生间里,伴随着淋浴的水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
“我是不是特别混蛋?”沈岁和问裴旭天。
<银辉>酒吧包厢内,沈岁和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裴旭天点了点头,“是。”
“我操。”沈岁和猛地灌了一杯酒,竟然蹦了句脏话,“她哭得时候,我……”
“怎么?”裴旭天问。
沈岁和深呼了一口气,往沙发上一倚,“没什么。”
就是觉得心口疼,说不上来的堵。
甚至很想冲进去说,不离了。
但他不能。
最后,他几乎是逃似地离开了家。
“沈哥,闷声干大事。”裴旭天调侃他,“你家江攸宁多好啊,你怎么就想不开跟人家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