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念柒醒来时,屋内没有其他人。
她瞪大眼审视四周的环境,陌生感充斥着整个脑海,吓得一屁股从床上坐起身来。
这是哪里?
难道她睡一觉就被运往别的地方。
这个房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竹子做的桌椅,有一个简单的衣柜,床被也是硬硬的。
放晴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被子上好生好看。她的目光从房间转到窗台,身体有些发软的站起身来,墙体很厚,里面还包了一层水泥,看来有做防弹保护,还比较隔音。
观望四周,原来自己还在这个寨子中。
而且此时的位置地处腹地,地势偏高,这应该是寨子中最好得环境了。顺着窗户的方位,还能看见自己昨日被关的房子。
那么……她怎么会来这里?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瞬间惊魂的坐回到床上,衣服不可能是自己解开的。
活动了下四肢,确认没有多余不适感,甚至疼痛减缓许多,她扒拉下自己的衣领口淤青,好像被人上了药,能闻到一点土腥味,跟治跌打损伤的某中药气味相似。
这么好心,到底是谁呢?
刚想着,门便被推开了。
骆弈从外面走进来,就见着屋里的小丫头立即钻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大半个身躯,嘴巴还在动。
“你在骂我?”他依稀能听到几个字。
苏念柒白了一眼,嘴上违心的说:“我怎么敢骂你呢,怕你还来不及呢,怕你把我丢进黑漆漆的小黑屋里。”
“看来病好了,脑子很清醒。”竟然没有跟他嘴硬。
苏念柒不是傻子,虽然昨天确实被吓得不清,也发现那样确实行不通。
她也看得出来对方没想杀自己,而且还给自己涂药没做什么越界的行为,倒跟其他人有点不同,至少像个男人。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她更好奇这个问题。
“你生病了。”骆弈把一碗蜂蜜水放在床边,这是纯正的野生蜂蜜,营养价值高。
苏念柒见不得陌生人对自己的突然好心,总有一种恍惚感,明明昨日还想把她扔到臭味熏天的牢笼。
她盯着男人脖子上的血痂,心想不会又是报复自己的方式吧?
骆弈知道她转动的眼珠子在想什么,便解释:“喝吧,没有毒。”
又添了句:“要我喂你吗?”
这话一出,苏念柒连忙端起碗开始大口的吞咽,实际上她身体早就脱水了,需要补充大量的糖分和营养,尝到是蜂蜜水后便更加不再客气。
她喝完,便主动开口:“说吧,今天要带我去哪?”
“呵……”骆弈轻呵一声,脸颊抽动。
他往前走两步,苏念柒急忙伸出手做出制止的动作,害怕的提醒:“别过来,我们有事好好商量。”
“商量什么?”
“你可以放我走吗?”
“你觉得呢?”
苏念柒觉得这话太过直接不妥当,便换了种思路,继续道:“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就指望着我打工赚钱生存。”
“……”
骆弈盯着这满口胡言的一张小嘴,情绪逼真的神态,真是差点就相信了。
甚至有些好奇,还有什么从她嘴里说不出来的话。
“继续说。”他等着听。
紧接着,苏念柒便立马呈现眼泪婆娑的模样,眼眶通红一片,抽泣起来。
“我老公死了。”
第六章
这话说的,突然让骆弈接不上话来。
他已经被对方此时状态搞得,分不清是做戏还是真实表述。
内心无比煎熬,更不会主动上前去安慰人。
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盯着人瞧。
苏念柒以为效果不错,还在挤泪珠子。
结果对面男人问了句:“你结婚了?”
“啊?是的。”撒一个谎,便有无数个谎等着她。
她永远看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又或者是因为这个面具原因,心里总藏着一分期待感。
骆弈点点头,倒也没再说其他话,好似话题触及到了敏感点,便要转身离去。
苏念柒还没想要放弃,跟刚刚避退的动作来了个大转弯,她连忙下床过去想套近乎,“可以放我走吗?”
骆弈侧过身看着她,苏念柒身体又胆小的拉开距离。
他答:“我做不了主。”
她不信:“胡说,我看的出来,这个寨子人都听你派遣。”
“观察挺仔细?”
“这是最基本的判断力。”
骆弈盯着面前刚夸奖两句,就洋洋上头的姑娘,怕是还要多吃点亏才会长点教训。
他不犹的提醒:“但是你好像忘了,你是另一帮人绑I架的。”
“你们不是劲敌吗?”苏念柒还记得他们交流的中文,还抢了对方的货物,难道还不是自己想象的一样。
“生意上,我们是盟友。”
骆弈一字一句的提醒,身体往前倾,作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苏念柒听完后瞳孔放大,赤着脚接连往后退,拉开距离。
反复回忆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屁话。
她竟然敌友不分,还在奢望一个毒贩子放过自己。
此时此刻,又把两拨人归纳到一起。
骆弈盯着对方的小动作,踩着地板的脚趾头紧张的缩起,高高的脚弓每一用力,连通脚趾的筋脉在脚背上绷露出来。
她此时肯定是慌了神。
苏念柒左手撑着床边,双腿发软没有支撑力,她小声的问:“所以,你会把我们交给那拨人?”
她脑海中全是昨日安瓿瓶中的透明液体,瓶身标签只有简单的化学结构图。要么是提炼出的注射液体,要么就是还没流通的新型品。
反正,都是丧尽天良干的事。
就像对方提醒过的,她们没一个好结果。
骆弈双唇抿成一条线,黑黝黝的眸子对视着,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苏念柒以为自己废话太多引起对方的不满,事实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是很聪明。”
“什么?”
“自己想办法。”
离开时,骆弈只撂下这两句话。
苏念柒待在原地许久也未想通,对方到底在提醒自己什么?
没多久,老陈便过来叫她下楼吃早饭。
如果不是对方一副凶狠恶煞的表情,并从声音辨别出是昨日拿着枪指着自己脑门的男人,苏念柒还以为对方是某老宅管家,请她下楼吃饭。
这两日,苏念柒也看懂了些关系。
老陈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左膀右臂,说中文比较磕磕巴巴,跟手下说话多用缅语。
骆弈好像周围几国语言都会,如果突然从中文转成另一种,苏念柒很有理由怀疑是不想让她听懂。
她连忙穿上鞋,乖巧的跟在老陈身后,由对方带自己来到一个类似于简陋食堂的大房间,远处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徒手抓着米饭,一双双眼睛望着她行径的方向。
苏念柒根本不敢多瞧,尽可能的让自己静下心来,深怕一个错漏便一命呜呼。
“姐姐,你来了。”是阿琳的声音。
苏念柒抬头闻声望去,阿琳就在前面几米远,另外两个小妹妹也在,还有骆弈。
老陈任务完成便自觉离开,苏念柒看着主位的男人,往前去也不是,走更不可能,脚就像陷入泥潭一样,寸步难行。
阿琳融入环境能力极强,很是惬意,起身过去拉着苏念柒就座,她自己则挨着骆弈最近点。
今日早餐出奇的好,白米粥还有两个小菜,真是破天荒。
苏念柒看看自己面前的米粥,再瞧对面两个小姑娘,她们已经快吃完了。
看着,苏念柒便把自己碗里的粥匀给她们俩,两人连忙露出苦涩的笑容,并不好意思开口说谢谢,甚至感到难为情。
“吃吧,我不饿。”她自己夹了两口青菜,凑合着就这么下咽,反正自己的胃已经铁打了。
阿琳拿筷子得手顿了顿,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姐姐匀一点,旁边骆弈看在眼里,已经开口了。
“后面还有。”
苏念柒抬眼看去,又把目光放在阿琳故意挨近对方手臂的位置上,越看越觉得扎眼。
骆弈没太注意,只是继续说:“可能是你们在这的最后一顿饭。”
这一句,苏念柒咬着咸菜嘎吱嘎吱作响,刚还眉开眼笑的阿琳已经脸色煞白抱着骆弈手臂,开始委屈:“骆爷,阿琳想跟着你。”
一个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拉扯着自己老大,自然是被很多人看着,各个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便贼眉鼠眼偷偷摸摸瞧。
唯有昨夜放哨的两个士兵有点纳闷了,他们爷到底看上了谁?
“姐姐,你也求求情吧。”阿琳开始叫苏念柒一起说服,她虽然知道昨日受了不少伤,但刚刚骆弈叫手下叫人吃饭,看出来是有点不太一样。
苏念柒不为所动,不是自己不肯,是她脸都豁出去了。
她冷静一语:“我现在是人质,没有话语权的。”
这话终究是搞清楚了现状,阿琳的动作也突然僵硬,微微松开骆弈手臂,她才反应自己刚刚确实找不到北了。
“骆爷,阿琳誓死追随你。”
骆弈眯着眼居高临下审视着,面前一两天就可以用誓死追随这句话的女子,她的决心从何而来。
“你不求我放你走吗?”他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撑着侧脸,倒想听听其他人的答案。
苏念柒当场就白了一眼,这人在自己演什么戏呢?
“阿琳…我觉得骆爷待阿琳好。”阿琳说着,便面色泛红的低着头,跟青春期突然迷恋上头似的。
骆弈配合着“嗯”了声,盯着坐在最边缘的女人,念叨一句:“像这样知足的女人,很少了。”
阿琳还以为骆弈是在夸自己,便以为现状事半功倍,安心的朝对方撒娇。
吃完饭她们又回到原来那个屋子,唯一不太一样的是外面增加了防守,外面士兵时而叽里呱啦说着话,苏念柒也听不懂。
阿琳躺在门板上,眼神空洞的盯着屋顶,应付两句:“他们说待会儿侬都过来,我们会很惨。”
“这样?”
苏念柒略有怀疑,旁边小女生也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阿琳又说:“侬都是个毒枭头目名字,上世纪金三角最猖獗的时候他义父便是统治者之一,令人闻风丧胆。我们这边挨得近,多少都有从大人嘴里听说这个事。”
苏念柒望着阿琳,她好像又变得跟记忆中不太一样,说话口吻更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
但是这件事也突然提醒到苏念柒,她们将越来越危险,这些年几个国家也联合围剿过这里很多次,但是与利息挂钩的,他国有关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而这块地区便像一颗毒瘤,肆意增长。
想想多少名因为缉毒而牺牲的战士,多少个家庭毁于一旦,怎会有正常人原谅这群恶魔。
“姐姐,我们会死吗?”玉兰用着纤瘦的手指扯了扯苏念柒的衣袖,听完阿琳的话更加害怕起来。
苏念柒没答,她自身难保。
这下,旁边两个女孩子又开始哗哗落泪,叫着爸爸妈妈。
苏念柒仰着头不让眼眶的泪水滑落,自己又何不是想自己爸妈,哥哥,还有……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她们听得见距离寨子很远的距离便有躁动,越野车轮胎的摩擦声,还有几声枪响,林间的飞禽被惊得展翅高飞,怕是还没进寨就干起来了。
骆弈换了身干净衣裳,整理着袖口,听见手下的汇报,眉头就没舒展过。
“把那几个女人看管好,没有命令不准放出来。”
第一位到达的队伍是巴托领头的队伍,进来就跟几个哨兵擦枪走火,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把岗亭给撂翻了。
未见人影便闻其声,因长期吸食毒品拥有一口烂黄牙,手握双枪行为蛮横,脾气暴躁无比,每句话都不忘带个脏字。
“骆弈人呢?”
“老子的货还有人全都交出来,他奶奶的。”
巴托坐在寨前大空场的位置上,他今儿带了三车兄弟,一是为了拿回货,二是要出口恶气。
“老三,脾气太冲。”
说话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身穿一身改良式唐装短袖,头顶太阳帽,嘴上抽着雪茄,手指上戴满了金戒宝石,步伐稳健的从远处走来。
老爷子个子不高,身后却跟着十多位五大三粗的墨镜保镖护着,可想而知谁也不能在最后一步猜测到,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可怕。
这人,便是侬都。巴托看着自己义兄走过来,便上前迎接。
“大哥,这次可是老四不做人,他不但抢我的货,还抢我的马子。”
“上个月罗湾的事我都听说了。”侬都也不偏袒谁,但是也不愿意兄弟俩因为这破档子事生出间隙,这生意上还得互相照应。
巴托拉不下这脸,罗湾的事确实是趁骆弈不在,自己先动的手。
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比骆弈会来事,这四周大大小小的赌场、毒品他都做得不错。
凭什么净让老四占尽了好头,是因为五年前死掉了个干爹,侬都欠骆弈一个人情。还是因为在掸邦大其力有个本事的老相好,才能在这儿一手遮天。
侬都抽着手里的雪茄望着天,他有个认识近二十年的骆姓老友,表面上是在边境做橡胶生意,实际上合作运输货物。
七年前还正式介绍自己的义子认识,是从小培养的人才,有意继承衣钵的意思,自己人用着放心。
侬都也见过小时候的骆弈,人长大后眉眼张开竟没能立即认出,主要当时骆弈才二十出头,却掩盖不住眼底的锋芒,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经过几次非常顺利的运输,他便对这个孩子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