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到底不是从小做惯了马车的主儿,上马车的时候还好,每次下马车若是没胤祺接着,不是干蹦下来得往前冲几步才能站稳,就是自己踩着自己的裙子,捣鼓好半天才行。
外边套车的马夫早就看惯了福晋手忙脚乱的时候,但今儿两个主子都在,先出来的是福晋不是贝勒爷,还是让赶车的小子惊了一下。好在胤祺反应过来立马就跟着下来,要不又得让旁人猜,两个主子是不是在里边又拌嘴了。
“啧,这是着什么急啊。说了下马车的时候得注意些,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让奴才们扶着,大冷的天真摔一跤怎么办。”胤祺习惯了每次下了马车就转身再把人抱下来,今儿没这个步骤总觉得手上空着不得劲。干脆又伸过手搂住楚宁的腰肢,才心满意足的进了府门。
“别挤我啊,穿这么多衣裳你老挤过来干嘛,知道的这是你搂着我,不知道的隔远了瞧,还以为俩球成了精往你贝勒府里滚呢。”冬天出门衣裳穿得多,胤祺这会儿非要搂着自己,上台阶的时候楚宁都觉着费劲。要是真脚底拌蒜,非直接滚下台阶去不可。
“谁看啊,爷在自家府门口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再说你是爷的福晋,爷不搂着你搂谁去,真搂了别人福晋你可别哭。”以前楚宁这么抱怨几句胤祺还能把手撒开,现在别说抱怨,那就是指着鼻子骂人五贝勒照样不怵。
两人在前边你一嘴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后边跟着的奴才都见怪不怪。自家这俩主子吧要说相敬如宾肯定是比不过三贝勒和四贝勒府,这好些年了就没听说过那两家府上主子红过脸,福晋还倍贤惠,府上那么多侍妾大半都是当福晋的主动抬回来的。
要说独宠呢也没到那份上,瞧人八爷那边侍妾命都差点没了八爷还护着八福晋,哪像自家府上啊,后院那两位谁都闯过祸挨过罚,如今不照样好端端的养着,大阿哥能启蒙都是福晋提的,听说最近大阿哥都能背三字经了。
偏偏就是这般上下不靠的吧,每天过得还挺得劲,吵过了谁也没当真也没吵坏了情谊,现在要瞧着还越发的感情好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个道理。
两人在前边腻腻乎乎,后边奴才们的懂事却架不住等在门房的管事一进门就把两人给堵了。“福晋,后院俩格格已经在正院倒座房那边等着了,说是今儿一定要见您。”
于勤其实算得上府上半个亲戚,他家汉军旗出身,妹妹嫁的是胤祺的奶兄弟度善。原本人家度善也想帮衬帮衬自家这大舅子,偏生于勤生来就应了他这个名儿,干活踏实勤快可惜不是个聪明人,真放出去了又怕被人哄骗,最后没了法子干脆就求了胤祺来府里当个管事,不求大富大贵,能有个体面安稳过日子就行。
要不说日子就是反反复复的有事没事轮着来,这才消停多久啊后院两位又坐不住了。好在今儿这事跟楚宁和胤祺都没什么关系,是刘氏和完颜氏俩人自己掐起来,实在闹得不行才找到自己这儿来了。
楚宁看了眼刚刚还霸道总裁爷最牛逼,现在跟个鹌鹑一样耷拉着脑袋左看看又看看就是不看自己的胤祺,再看看一路跟回来笑得一脸谄媚的于管事,“行了,不难为你了,把人带过来吧。”
本来府里因着胤祺不去后院,后院那边除了每月的份例几乎就没什么油水,好在于勤人老实才守得住后院。现在闹起来于勤亲自求过来,楚宁这份脸面还是要给他的。
要说这两人楚宁是有日子没见了,这段时间自己忙着生孩子带孩子,还要哄胤祺带胤祺,再加上自从胤祺把弘昇启蒙是自己提的这事让人去告诉了刘氏,打那以后刘氏就消停了不少,平日过来请安也老实好多,不再卯着股劲儿的瞎折腾。
“两位格格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冷的天屋里地龙炭火不够,非要动手才暖和?”人家府上那是爷们去后院不够分才天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自家又没那彩头,也不知道怎么还能隔三差五的闹腾起来。楚宁瞧着真打得头花都扯掉了的两人着实哭笑不得,“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福晋,今儿这事您得给我做主。”刘氏再老实本事也没荒废,进门就软了骨头一般跪下了,一张嘴眼泪便跟着下来,楚宁看了真恨不得给她鼓掌,这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奴才知道您和贝勒爷不得空,这些日子奴才真真是老老实实呆在后院,每日里一门心思都在大阿哥身上,奴才书读得不多,但好歹现在还能给大阿哥看一看功课,偏生今儿碰上完颜氏,非拉着奴才分说大阿哥是主子,好与不好的也轮不着奴才来教阿哥。”
刘氏平时撒娇卖惨大多数是为了求宠,今儿却不同些,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刘氏只有一心一意想儿子好的。府里先生是好先生,陆嬷嬷也从来没亏待过孩子,可最近胤祺没时间也顾不上管孩子,刘氏眼瞧着弘昇越发的管不住,又怎么可能干看着呢。
“福晋,奴才不是针对刘氏,不过是按着规矩来的。大阿哥是主子,奴才们怎么能教主子行事。”完颜氏之前闯胤祺书房被罚禁足三个月不说,还抄了不少佛经女则,等再出来的时候瞧着整个人都越发的古板没趣,连这会儿回话都透着股死气沉沉,叫人听了不舒服。
这说的是没错,但听在楚宁和胤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宫里常年没皇后,皇子再是单独住着各宫娘娘们也多少能够得着,说白了宜妃不也不是康熙的正头娘子嘛,现在完颜氏一口一个奴才,一口一个规矩的,殊不知已然是把胤祺和宜妃也扫射进去了。
“完颜氏,你这话说得怎这般难听。我是奴才不假,可我也是弘昇的额娘吧。平日里连福晋都没拦着我去看大阿哥,轮得到你来置喙?”刘氏一听这话就来气,“你要是再敢这般胡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刘氏,横什么呢,贝勒爷还在轮得到你来逞英雄。”楚宁之前就觉得的完颜氏哪儿让自己不得劲可又一直说不上来,今儿总算是开窍了。且不说她骨子里上赶着当奴才的劲儿,就她这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模样,楚宁就怎么都受不了。
“完颜氏,刘氏能去看大阿哥是我点了头的,你有什么不满吗。”楚宁看着底下跪着的府上出了名的老实人,“再说,你这般懂规矩为何之前还会私闯贝勒爷的书房。”
“既是自己也忍不住有私心,又为何要这般苛刻他人。毕竟若是真事事都按你口中的规矩来,那当初出宫之后,你无宠无子我也不该看在你伺候主子尽心的份上,把你的份例抬成格格。你成了格格之后,刘氏也没见拿规矩来我这儿说什么,是不是。”
楚宁平常很少这样冲着她们这般咄咄逼人,“刘氏平日里是矫情些,也许脾气也不大好,可她对大阿哥总没有不好的地方。我在正院隔得远左不过不见面便是,你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说处出什么情谊,但今儿这般拿着规矩去压刘氏,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了吧。”
楚宁越说完颜氏脸色就越差,说到最后已然是不住的磕头了。但即便如此她也没认错,只说是任凭福晋责罚。楚宁知道她不是心服口服,但却也没打算再说什么,只一人各打五十大板罚了份例、禁足就让她们都回去了。
“怎的这般好说话,刚刚说得那么狠还以为你要下狠手呢。”楚宁虽没发脾气骂人,但刚刚的话真算得上戳人完颜氏的心窝子,连胤祺听了都不由往后缩。
“能怎么办呢,不说宠不宠的她也是府里的人,真罚得狠了往后奴才们该看人下菜碟了。不过就是两人打一架也没背地里使坏,算了吧。”
楚宁摆摆手懒得再说,自己做不出违背这世道世俗的荒唐事,就只能是守住自己心里的柔软,毕竟宽待了她们才能让自己更加记得,自己是从哪儿来,是个什么人。
楚宁这么说胤祺便没再多说什么,后院的事儿只能有一个人做主,既然自己放心把后院交给她,到底是严苛还是宽待那就都随她才行。要不然府里的奴才拿不准听谁的主意,府里早晚得乱。
“行了,咱福晋宽厚仁德最好。这事咱不说了,咱说说另外一件事。”胤祺话说至此突然凑近了楚宁,“你跟我说说,怎么就突然想起要去店铺里和庄子上对账了。”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这件事。”楚宁边说边起身往外走,没多会儿就从隔壁自己小书房里把今年外边那些掌柜和管事送上来的账本拿过来了。“这里边都是去年和今年的账,我陪嫁的那几个铺子是我未嫁人的时候就替家里管着的,账目进项我都清楚。”
“除了那几个,其余的甭管是宫里太后给的额娘给的,还是你交到我手里的,我真是一点底儿都没有。”外边那些掌柜楚宁见过几次但根本没看明白他们的路数,账本也是按时交过来的,可里边这账却让楚宁着实看不下去。
“怎么回事,账有不对的地方?还是他们糊弄你了。”一听楚宁这么说胤祺脸就垮了,“还是今年收上来的银子少了?你跟我说是谁,爷今儿就让他们滚蛋。”
“都不是。”楚宁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么着我先问你啊,你前边也有人给你管着铺子,那些铺子庄子每年收多少银子上来你知道吗。”
“哟,具体的那可没数。”这一问还真把人给问着了,“我也就每年年根底下看一次,数目差不离的也就得了,具体多少那谁知道去。下边这些奴才都成了精,总归是要往口袋里装一点。”
胤祺这话没错,且不说每年这些产业的出息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大钱,就这些皇阿哥们从小受的教育里,银子那就是臭狗屎,黄白之物,爷们这辈子为了什么也不该为了银子斤斤计较。一年到头甭管是办差事还是闲着,哪怕是出门招猫逗狗去那也比守着算盘珠子强。
“这个我知道,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去年的账收上来之后我瞧着账没错也就认了。”楚宁想起这件事就愁,“可今年的账再交上来给我一看,我都傻了。总数跟去年的基本没差多少,有几个铺子愣是跟去年一样。”
“那账本做得太漂亮了,没有一处不平整的,你说一年三百六十天哪能日日这么周全啊。”有时候东西太完美那就肯定是假的,“再说,这一年有一年的收成,一年的光景,外边老百姓也是一年有一年的活法,怎么我们家这些铺子庄子就那么厉害,甭管外边怎么着每年都能赚一样的钱啊。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楚宁越说就越生气,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调高了八个度,差点嗓子都喊岔劈了。“你说咱们出宫建府吧时候也没赶好,从出宫到现在就没消停过,一年得有半年不在家,好不容易回家了孩子又来了。”
“现在好不容易孩子生了,皇阿玛瞧着这两年也不出去了,我不得好生把家里这些东西都理清楚啊。”楚宁以前甭管是电视小说,还是小时候院子里的家长里短都看得多,家里的钱财事务若是糊弄着过,那往后到了真要钱用的时候,十有八九一掏兜什么都没有,全给亏空完了。
听着这话胤祺原本想说,只要是每年够数不少不就行了。但话到嘴边突然才明白楚宁到底什么意思。这些掌柜都是常年替主子管着铺面庄子,最后能定下交这些银子那就代表甭管那一年赚多少,交了这些他们也不亏。可这么一来的话,交上来的银子跟实际赚的恐怕就相差甚远了。
“爷,我的五爷诶,您总算想明白怎么回事了。”楚宁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但凡他们稍微用心点,每年赚多少自己截下两三成,然后剩下的交上来我可能也不说什么,这么糊弄我,你信不信他们交上来的数目,顶多四成不可能再多了。”
“咱是主子,也讲究对下要宽厚。可这宽厚不是当冤大头当傻子,反正这事我查定了。”楚宁越说越气,气得都冒了薄汗,随手拿过手边的茶水灌了大半盏才舒服了些,“这会儿正好他们都报账完了,肯定想不到我还会反过头来找茬,就得这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以前若是有谁这般张口闭口都是银子,胤祺绝对嫌那人俗,简直就是俗不可耐。可现在看着楚宁这般他却只满心满眼的觉着自己福晋好,万事都替自己着想,“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儿我陪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周末啦~又是节日大家出去玩记得注意安全哦~
今天两更凑在一起啦~~~
已放出接档文《穿成科举大佬的填房》《清穿九福晋》,其实预收文的想法和大纲已经预想了很久,但我真的是个文案特别不行的人,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就点到专栏里去看看吧。
第六十章
胤祺要跟着去,楚宁第一反应就是不让。最近一段时间尤其生了孩子之后,楚宁明显感受到了他对自己依赖度有所提升,不管干什么都想两人在一起。这事放在别的府里,怕不是别人做梦都能给笑醒了。
但楚宁却总有些担心,在她看来甭管是谈恋爱还是做夫妻距离不能太远但还是要有。以前胤祺白天出门晚上回来有时候去书房有时候不去,一天里顶多也就晚上的时间留给两人磨叽腻歪,那种日子楚宁就觉得挺好,现在这人突然要打破现有稳固局面楚宁多少有些心慌。
再说这次出去到底是去查账,都说管家的最遭人恨,自己再是宽厚背后照样免不了有人嚼舌根。尤其成亲前就管着的那几个铺面,掌柜的见自己跟见了鬼一样,这要是把胤祺带过去瞧着自己那锱铢必较的样子,怕不是太幻灭了些。
“你不是衙门里忙吗,你忙你的去吧,我让大管事和老苗跟着就行了。”大管事总领府里的事务,是宜妃早早的就给儿子准备好的人,贝勒府还在建的时候他就在了,现在府里府外整个四九城,要是有什么两人不知道的,万事都问他就行。
老苗呢就分管府里的杂务,看着不起眼但其实是个百事通。尤其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好些年的,只不过出身不好上不去才被胤祺给带了回来。进了府人一身的本事也没落下,带出去不显山不露水,却也是等闲三五个人别想近他的身。
“忙什么啊,直郡王把大半个兵部都带出去死磕永定河去了,我不忙。”楚宁越不让胤祺就越想去,当下随口答了一句没多纠缠,但第二天清早楚宁刚睁眼瞧见已经醒了不知道多久,正眼巴巴侧身撑在床头看着自己的胤祺,就知道今儿不带这祖宗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以往出门都是胤祺带着楚宁走,去哪儿怎么办都有胤祺做主。今儿特别不同些,胤祺悠哉悠哉端杯茶坐在一旁看楚宁忙活,出门查个帐带的东西着实不老少,最后连平时惯用的算盘珠子都没落下。“怎么带这么多东西,用得上吗。”
“怎么用不上,我头一回不打招呼就去查他们的账,谁知道要用上些什么,别到那儿了再不趁手都没地儿借去。再说摊上我这么个主子够他们烦的了,就不用他们在这啊那的伺候着,我自己东西我自己用着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