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啊,那待会儿别睡午觉了,就把局儿给组起来吧。”宜妃喜怒不定的,宫里旁的妃嫔也就渐渐往她这儿来得少了,现在一听能打牌自是高兴,连吃饭都觉着用不着,一心都奔着牌上去了。
三个晚辈陪宜妃玩牌,自然是捧着她玩。不过今儿不知怎么回事,还没打几圈呢,侧殿的高氏就抱着儿子过来了。高氏是去年生的阿哥,排行二十,这会儿才一岁左右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按道理高氏一个庶妃是没资格养孩子,只不过她这两年一直住在翊坤宫偏殿里,生了孩子之后宜妃更年期就来了,康熙便不好意思把高氏挪出去,也不好意思把孩子抱走。如今便只能对外宣称孩子是放在宜妃这儿养着,其实养孩子的就是高氏自己。
说来也巧,以前楚宁根本不知道高氏是谁,后来她从别的宫里搬到翊坤宫来楚宁也没在意过没见过面。知道二十阿哥生了之后,自己这当嫂子的去看小叔子才发现,感情宫里的庶妃高氏,竟然就是当年跟自己一同选秀的秀禾。
当年自己莫名其妙留了牌子,楚宁那心情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如何。本以为这辈子就是过路人再没了交集,却不想原来一个屋里的秀女一个成了皇子福晋,一个成了皇帝的庶妃。
楚宁嫁给胤祺这些年顺风顺水不觉得如何,但高氏在宫里挣扎求生十来年才得了机会生个皇子,自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秀禾。她抱着儿子进来一点不顾忌还有楚宁她们在,倒头便跪在宜妃脚下,说是想让宜妃跟皇上求个恩典,明年去避暑山庄和塞外,要是能带上小阿哥就好了。
这话说出来牌桌上的四个人都面面相觑,二十阿哥这才多大就想伴驾?莫不是脑子烧坏了不成。宜妃心中这么想嘴上也是这么叱责的,只不过高氏抱着孩子跪在下边听完教训,却还是没死心,如今宜妃这么闹,皇上已经好久没到翊坤宫里来,高氏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却又失了圣宠自然是不服气。等宜妃都教训完了只低着头喏喏的反驳,说是十七阿哥十八阿哥年纪也不大能去热河,二十阿哥也是皇阿哥自然也去得。
“荒唐,且不说明年胤祎才满两岁,孩子之间差四五年和大人差四五岁那是一回事吗。你是当额娘的人,胤祎如今好好的你就该知足,若真是带出去受个风寒,有个好歹到时候你就是哭,恐怕都来不及了。”
宜妃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手段都看遍了,高氏如今这样不过就是想靠着儿子在皇上那儿得眼,再让皇上记起她来。宜妃这么多年在宫里最恨拿孩子作筏子的人,这会儿自然半点好脸色都不会给她。
高氏这般无理取闹是不可能落着好,但是宜妃说的话却让楚宁她们心里都有些计较。这几年皇上是很喜欢带着那些小阿哥出门的,以前没人多想什么,但今儿宜妃这么一说她们也有些奇怪,儿子再多也不能这么随意吧,十七十八他们也才六七岁,跟出去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心中这么想话却不敢说出来,但到底是存着事,原本说好要打一下午的牌只打了一半就散了。在宫里待了大半天,楚宁带了一身疲乏回府,一进院子就看见胤祺从屋里迎了出来。
“出来干嘛啊外边怪冷的,赶紧进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要不是要进宫自己恨不得一天都不出屋才好。
“你又不让我陪你进宫,这不今儿下午从衙门口出来,瞧见有卖烤鸭炸货的就捎了点回来,我让小米做了饼子晚上咱烫壶酒吃口新鲜的。”鸭子府里吃得多,但烤鸭其实不常吃。尤其小米总觉着烤着吃显不出她的手艺来,所以这玩意儿府里还真吃得不多。
街边的烤鸭其实按照府里采买的规矩,是万万挑不上的。鸭子养得太老又太肥,吃起来着实太油了些。但外边街面上坐买卖的总有自己的智慧,肥一点的鸭子烤出来样子好看,况且老百姓冬天里就想多吃些有油水的养养膘,这样的鸭子才是卖得好。
楚宁和胤祺每天在家里吃得精细,偶尔这么吃一顿都觉得好吃,毕竟脂肪这玩意儿老被卡着算着的不让吃,有时候也烦。“今儿怎么想起吃这个,吃一顿长胖好多呢。”
楚宁说是这么说,卷烤鸭的手速却是半点没放慢,以前刚成亲那会儿吧他带点什么东西回来给自己,都恨不得样样东西都有个说头,连吃个包子都能回忆一下两人初见的画面。
如今许是真成老夫老妻了,带的东西也变得随意,每次都是街面上看着什么觉着好就带什么回来。有时候带回来的吃的楚宁也不怎么喜欢,但只要他乐意楚宁也能陪着他吃,哪怕就是只喝几杯酒也挺好。
一壶酒两人没多久就见了底,楚宁趁着小丫鬟出去拿酒的功夫把下午在宫里听着的消息跟胤祺说了说,“你说明年去热河真能有那么多小的都跟着去?为什么啊。”
这几年康熙出门都特爱把全家都带上,尤其自己身边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旁人都说这是福气,但在楚宁看来这就是老爷子真老了,处处不放心而已。
“我哪知道啊,反正不落下咱就行,等真到了地方咱们照样关门过咱们的日子,外边的天就是翻个个儿也跟我没关系。”楚宁能品出来的胤祺怎么可能一点不明白,如今在老爷子看来这么多儿子没一个能放心,没一个心中眼里不是惦记着皇位的。
每次出门除了必须留下看家的,都恨不得全搁在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有什么错处都是要记下的。胤祺想到这儿又多嘱咐了楚宁一句,让她年前找个空闲的时候出来回一趟他塔喇府。
如今局势越发不稳当,胤祺私底下跟翰宁谢筠都不敢约得频繁,就只能靠陪楚宁回去的时候,才能找着机会好生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昨天的文捉了个虫,去热河和塞外应该是明年七月,我写成正月了,这边特别说明一下~
已放出接档文《穿成科举大佬的填房》《清穿九福晋》,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就点到专栏里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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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胤祺专门说要去他塔喇府,那就说明肯定是有正事,楚宁把这事记在心里花了两天时间把手头要紧事料理完,便让大管事回去递了个信儿,说是第二天要回去看看。
这事放在以往吧那就不算事,楚宁不像别家姑奶奶非得有大事有急事的时候才回娘家,她这些年一年里总要回家好些趟,甭管是两边府里还是外边爱凑热闹的都习惯了。
但这回不一样,年中翰宁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两个姨娘,这事在家里很是闹了一场。到底是亲儿子,总不能因为亲儿子多了几个房里人就把儿子真给怎么着,反正闹来闹去的这事也就只能这样认下。
家里闹完就完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但时间长了家里就发现有件事不太对劲,原本隔三差五就要回来一趟的大姑奶奶已经好久没回来了。刚开始以为是贝勒府和宫里忙顾不上,但直到中秋之后都只有礼到人没回,全家才确定楚宁肯定是生气了。
气的什么众人心中自然有数,翰宁到也没躲闪,只不过不管是他找由头去贝勒府还是让玉芳去楚宁那儿,都还没等把话说出来就又给堵了回来。看着儿子女儿僵成这般,原本赫舍里氏是想趁过年前找个时间自己去劝劝楚宁,没想到她竟然先回来了。
“额娘别急,这会儿天还早,大姐姐应当就快到了。”这回楚宁回来不比往常,头天晚上赫舍里氏就让谢筠带着秦宁先回来。这两年秦宁跟着谢筠过得顺心,婚前那点儿怯懦早就没了,这会儿坐在赫舍里氏旁边,瞧着竟是跟亲母女没什么分别。
“好,我不急。”赫舍里氏昨晚就一晚上都没睡好,要说儿子这回办得这事她也不高兴,当年自己想给他纳个妾都得左掂量右掂量的,没成想这才出去几年的功夫,他就敢自己这么瞒着家里自作主张。
不过翰宁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回来之后从玉芳那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家子倒也不敢紧紧逼儿子。如今楚宁肯回来是好事,整个府里能降得住他的也就只有他亲妹妹。
“额娘,就是回来瞧瞧,今儿怎的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下马车的时候我都吓着了。”既是定好了日子,楚宁自然是要领着胤祺回来的。两人一下马车就发现他塔喇府上门房的小子竟然都在外边等着,还有赫舍里氏身边的嬷嬷也在,见楚宁一下车立马就迎上来。
“你这孩子好好意思问我,这些日子为何没回来瞧一瞧,你自己说罢。”赫舍里氏没见着闺女的时候想,见着又添了三分怨气,“你说你跟你哥生气,怎的还不要这个家了?”
赫舍里氏说得急了干脆伸手在楚宁肩膀捶了两下,只不过当额娘的哪里舍得打孩子,手扬得高高的落到楚宁身上的时候却轻得跟瘙痒一般,说是打孩子不如说是反过来跟孩子撒撒娇,想要楚宁反过头来安慰而已。
“额娘,谁说我跟我哥生气了的,我没有啊。”屋里除了赫舍里氏还有玉芳和秦宁,秦宁就罢了,楚宁到底不敢在人老婆跟前说人丈夫的不是啊。再说翰宁纳妾,这事最不高兴的总归是玉芳,自己若是这会儿再说些什么,甭管是为了谁好或是其他,那都跟风凉话没什么区别。
女儿的性子赫舍里氏清楚,这会儿她说没有就没人能逼她认下。这事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心结,当额娘的也说和不了,只能是靠翰宁自己。当下便放下这事不提,一屋子女人又说说笑笑说旁的去。
这次回来最主要还是胤祺有事要找翰宁和谢筠说,几个爷们一上午都在书房那边待着,说了什么旁人不知道也不敢问。原本中午吃饭完之后要回去,也被拦了下来。
赫舍里氏小声跟楚宁说,说是翰宁想要跟自己说几句话。楚宁下意识往胤祺那边看了一眼,胤祺自是点头应下让她跟着翰宁走。
兄妹两自打翰宁外放那一年起就再也没见过面,往来的书信也从什么都说到这两年基本只剩报个平安罢了。以前楚宁老不信世上真有无缘无故就散了的情,如今走在自家兄长后边却无话可说,她才不得不信。
两人进了翰宁的书房之后,翰宁才坐下来好生把自家妹妹看仔细了,“胖了点儿,胖点好,比以前好看些。”翰宁看着眼前的美妇人眼里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当年他送楚宁出阁最怕的就是妹妹嫁了人过得不顺心,如今见她这般模样总算是放心下来。
“哥哥瘦了。”翰宁仔细打量自己楚宁也在仔细看着他,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如今过了而立之年,变得沉稳了许多,“就是胡子显得老成了些,该刮了才是。”
“你啊,从小就喜欢好模样的,这都多少年了还是没变。”翰宁听楚宁这么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蓄的胡子,“外边不比京城开明,我要没这胡子啊他们更是看人下菜碟。”
翰宁刚出京城的时候也想过自己一定要做出一番政绩,然后带着政绩回京从此平步青云,但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当初想得有多么天真。在京城里自己所有的本事倚仗到了地方就屁都不是,最值钱的名头‘五贝勒的大舅哥’也只能保证自己任上平平安安不被谁背地里使绊子丢了官丢了命而已。
“那如今都回来了,就剃了吧。原本就比嫂子大一截,再留着这胡子瞧着更老气。前些日子我让人送回来的布料好几匹本是专门给你留的,可也不知道你如今是这幅打扮,瞧着倒是不合适那些了。”
在楚宁记忆里翰宁还是以前那个带着些书生气的哥哥,给他挑拣布料的时候选的都是些浅色文气的颜色。再看看眼前这稳重人儿,怕是料子都用不上。
“行,都听你的,明儿我就出门找个剃头师傅把胡子剃了去。”翰宁见楚宁是情真意切的嫌弃,顿时自己也觉着这胡子着实碍眼了些。“你看我这胡子也答应你剃了去,要不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兄妹两个进屋之后谁也不敢先提及最戳心的事儿,但事就在这儿总得有人先往前走一步,翰宁是哥哥那就只能是他先来踩这个雷。
“谁说我生你气了,你在外难这些我都知道,总归是有不如意不能万事随人愿的地方。”楚宁嘴上说得通情达理,言语间的怒气却是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
不过翰宁看着妹妹这般模样反而笑起来,“进屋这么久总算是不跟我假模假式的装着了。”翰宁叹口气,“这事啊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额娘,答应你的事儿一件都没办到。”
翰宁说起这个眼里就多了些化不开的无奈,“那两个姨娘是我上任第一年就进门的。第一个是任地乡绅们一起送到门上来,堵在我门口不收就是不愿跟他们真心结交,我在任上所有大大小小想做的事就别想做好。
他们不怕你是京城来的探花郎,也不怕背后是不是有贝勒做靠山。他们在当地盘亘数十年,谁进了他们的地盘都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要不然就总有法子把人赶走。”
翰宁说起这事都觉着憋屈,当时他也想硬跟人杠,还想过实在待不下去那就换个地方。可想终究只是想,硬气也总有散了的那一天,等到吃够了亏碰多了壁,那些毫无用处的气性也就慢慢都没了。
“你,你怎么不捎信回来说呢。每次信寄回来就只说好好好,这也好那也好,就没个不好的地方。”楚宁听着他这么说心里就更生气了,“我也知道你肯定报喜不报忧,但又想着既是说得这般好,那就是差应当也差不到哪儿去才是。”
“怎么说呢,地方是好地方,贝勒爷赔了不少面子人情才给他大舅哥挣来的好地方。我都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若是连待都待不住那才是真没脸回来。”翰宁说到这儿也难免苦笑,在旁人眼里自己已然是得了天大的便宜,若是再诉苦怕是要被人给嫌死。
“你别哭,他们刁难我也就刁难那一会儿,我把人收了也就好了。”翰宁掏出帕子把眼泪替楚宁擦了,“第二个更简单些,去年任上大小官员都知道我早晚要回来,都想巴结都想留个后路,人就是那会儿在酒桌上塞的。是个老实人我要不收怕是活不成,你嫂子见不得我为难,也就点头应下了。”
话说到此处楚宁不知道该怎么说,怪翰宁吗还是怪的,纵使有万般理由,但只要一想到那些年赫舍里氏在武姨娘身上吃过的亏,和自己老母鸡一样才护着他们过日子的那段时间,哪能因为他几句话就消气。
但要说怪他又多少有些舍不得。自己在京城自是有胤祺处处护着,他在外边却只能靠自己。“谁说你答应我的都没做到,那年你陪我出嫁,说好要考个探花郎,再做出一番功绩当我的靠山,如今可不都成了真。”
这话倒不是楚宁说来哄他的,翰宁如今在吏部虽只是个主事,但他手里有实权呐。再说外边人人都瞧得分明,往后他的前程绝对差不了,比起那些空有个爵位混日子的自是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