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黑天鹅——张大姑娘
时间:2021-03-15 09:06:46

  她长的不算排场,但是也足够体面,手大脚大个儿大,办事儿风风火火,任凭是多大的事儿,从她的嗓子里面出来,就是让人痛快,去一股子燥热。
  眼角眉梢笑起,便有层山堆叠,细碎时光皆有痕,安会计好似第一次认真看她,看她拎着新鞋子来给他试,看她粗壮的胳膊端一盆洗脚水来给他,看她哈哈哈的跟人做买卖。
  他突然想起来,小孙说的那句话。
  弟兄们。
  大妞怀孕了,小孙多了个弟兄,他的孩子以后也多了小孙一个哥哥。
  他攥紧了拳头,闭了闭眼。
  不能对小孙下手了,再不能对着小孙下手了。
  事情,也再也不能推迟了。
  第二日,安会计便听孙大妞的,炖了一锅的鱼汤来,离得她远远儿的,先给彭大奶奶一碗,小孙又喊了西爱伸伸来吃,快活的不得了。
  进门还喘着,“西爱,今儿中午鱼眼睛也给你吃,你吃一对儿。”
  张西爱点点头,早就闻到一股子的香味了,“再来一碗汤,里面加了热豆腐来吃。”
  “好嘞,我跟爸说。”小孙脸红扑扑的,翘着脚远远的看伸伸过来了才放心。
  他爸说喊伸伸来吃,说伸伸没有妈要多照顾,小孙是特别理解支持的的,他自小没有爸,因此对着没有爸妈的孩子,便带着十二分的同情,十二分的好心眼。
  即使跟伸伸不太和气,也亲自去喊了来,还怕他不来吃呢。
  安会计便笑了笑,看着三个人,慢慢的在碗里面,撒了香菜小葱儿,青翠碧绿点浓汤,落胃的很。
  先给了西爱一碗,又给了伸伸,最后一碗给了小孙。
  “慢点吃,吃完锅里面还有,屋里面炉子生的暖,我去买山里红山药豆来,你们饭后分着吃。”
  小孙仰着头,捧着海大的碗,烫的舌头一疼,呼呼吹着气,眼睛里面水亮亮的,“爸不吃吗?”
  “我吃过了,你们吃。”
  安会计跨过门槛,立在玉堂春色的影壁前,北风卷着雪沫子纷飞四起,透过雕花儿窗户上的白色油纸,隐约看到三个孩子捧着碗吃。
  他便再也不停留,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夹子所以不更,晚上临近十二点才可以更,每晚固定十二点更新,可能会提前,但是尽量不超过十二点,谢谢大家支持。
 
 
第27章 就你一个人睡
  安会计匆匆去了菜市场,手里拎着个筐子,里面放着几串山里红还有山药豆,恰好仓库那里有人送鱼来。
  他便匆匆过去,手里的篮子放在桌子上,鱼店的老板娘看了一眼,把鱼放在秤上,“家里掌柜的说了,换人来。”
  意思是安会计不能再继续了,要把他换掉。
  安会计帮着搭把手,弯着腰吃力抬着鱼篓,额头上竟然带着细密的汗,他微微吐气,“晚了,我已经解决了。”
  鱼店的老板娘叫宛如,诧异的看他一眼,“解决了?”
  安会计一直低着头,一筐一筐的过程,仓库里面依然人来人往的热闹,柴米油盐酱醋茶,冬日里的心里美萝卜,口外来的榛蘑,再有从张家口来的新鲜羊肉,从前门大街一路走到菜市场,已经是稀缺的珍品了,各大饭店排队等着货源来。
  “谢谢你们家的鱼,我炖好了鱼汤,又把家里的碳火烧的旺旺的,孩子们都吃的香,等我下班回家去,应该就结束了。”
  他懂得多,是真多,大家都是文盲的时候,他便能胸口上别着一支钢笔,正儿八经的坐着办公室,又能写会算的,在菜场这个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云集的大场地里面,四平八稳的当着他的会计。
  一坐就是十几年,平淡的像是每日里菜场进出的新鲜蔬菜跟凌晨倒掉的烂菜叶子一般。
  平平淡淡的人生。
  他以后想继续过平淡的人生了,渐渐地,人生也想平静下来了,也想有个孩子,有个家,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仅此而已。
  宛如的手脱力,从鱼篓的边缘滑过,一下子出血,滴滴答答的在地面上,她也没吭一声。
  眼睁睁的看着安会计拎着篮子走了,里面是包着糖浆一层的山里红,还有一些散落的裹了糖霜的,还有几串山药豆儿。
  宛如自己捂着手,疯了一样的跑。
  她是宛如啊。
  她是当年随着家里居家南下的宛如啊。
  民国二十九年,她北上来进京,看遍北地春景。
  民国三十七年,全家匆匆南下,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事却未休。
  雪飘鹅毛北风旋,天色昏然难见清,宛如脑子里,便只想着那一年北上,那一年在院子里树底下摇着扇子的文弱公子。
  跑过秦罗锅的小酒馆,里面有三两人力黄包车夫要二两小酒,沉默的饮一口叹气,吞咽下去,好似吞了多少心事,酒解愁肠,再抬眼依旧是眉眼舒朗。
  拐过弯来的时候,看着小孙倚在门口的石狮子上,伸手去点狮子头嘴里面镂空球的积雪,看到她的时候,眉眼抬起,温润干净而平和极致。
  宛如便顿住,脚尖湿透,她一路跑来,好像是从民国三十七年而来,轻轻一抬脚,便是二十年。
  真的是像极了。
  小孙,像极了他的亲生爸爸,孙先生。
  那一不经意的抬眼,看着人的时候,像极了。
  宛如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小孙便开口,“今儿店不开门,我妈去医院去了,明儿再来便好。”
  “你姓孙?”
  小孙点点头,“孙记切面店。”
  “院子里好香的鱼鲜味儿,吃鱼了不曾?”宛如微微弯着腰,不经意问一句,好似是话家常。
  小孙见她和气,他爱搭话,你问什么我便说什么,“刚喝了鱼汤,好喝的很。”
  想了想,又问,“你要喝吗?”
  “好孩子,阿姨不喝,天儿冷,进屋子里去吧。”
  小孙摇摇头,看了一眼巷子口,“等人呢,爸走之前说是要我在这里等,他要带山里红回来呢,我接他一接。”
  宛如走过背对着小孙的时候,泪便如雨下。
  小孙与他爸爸,有着一样的好心肠。
  到底是他的孩子啊。
  她曾经,是小孙爸爸的未婚妻。
  那个孙寡妇嘴里面南下不回她捡了便宜的未婚妻。
  宛如的父亲是国民高官,与孙家有婚约。
  民国三十七年,要成婚前夕,举家匆匆南下前往台湾,父母爱她惜她,不愿意她一个人留在这边受苦。
  朝代变了,他们这样的国民高官,到时候一定被清算的,因此一定要走,婚约就此作罢了。
  小孙几句话,宛如便明白了,安会计不曾对小孙下手,他针对的是那两个孩子,想要斩草除根。
  原本组织计划,是要利用小孙为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两个孩子一起做掉。
  她无意中看资料,才知道小孙是谁的儿子,便打算周转保全小孙,只是没想到,安会计这么快下手,于是便拼了命一般的跑来。
  还好,还好,安会计没有拉着小孙,他嘱咐小孙,吃过了到门外等。
  小孙继续在外面等,看宛如消失,伸着手继续扣石狮子嘴里面的雪,却听张西爱凶巴巴的鬼喊,“是不是傻,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什么,就差门口几步路不成”
  每日里看小孙,她觉得自己少活七八十岁,你说这么大的雪,在外面等什么呢。
  小孙吸了吸鼻子,不是很冷,“还好,我在这里等,你去屋子里,一会儿来了我给你拿去吃。”
  张西爱说不动,被风一吹,倒是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我觉得我可能要病了,我脑袋里面昏沉沉的,我得多喝点水去。”
  多喝热水抗感冒。
  走几步,她越发觉得自己脑袋昏沉。
  路过小孙家的时候,想着刘伸伸还在呢,刘伸伸吃完,小孙家里碳火足,暖洋洋的,他歪在那里便睡了。
  西爱跟小孙要好,怕他冻死了,等一会儿在屋子里见他不回来,正好自己脑子困顿,便出来找小孙了。
  所以,现在,屋子里,就只有伸伸在睡。
  一个人,对着暖洋洋的碳火。
  西爱强撑着回家,拉着王红叶,“我要发烧了可能,我头晕恶心。”
  王红叶最怕她得病,尤其是冬日里,慌得给她抱床上去,找了药来先吃,“先睡会儿,闷着汗,一会儿你大爸回来了,我要他带你去医院。”
  西爱顿觉好受了不少,头还是有点晕,昏昏沉沉的便要闭上眼睛。
  王红叶看她安稳,便去打开炉子,勾条掀开,里面放煤球,轻微的撞击声音。
  带起来一点点烟火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伸伸,就我一个人,是不是?感谢在2020-05-0421:38:32~2020-05-0423: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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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拳头说了算
  西爱歪了歪头,迷迷瞪瞪的想着——烟火的味道。
  烟火的味道?
  心里面忽然一咯噔,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跑。
  王红叶就吓死了,手里的勾条还拿着呢,看着大开的门,跟着就跑出去了,整日里就跟要她的命一样的。
  张西爱脚踩在雪里的时候,人就清醒过来了,脚丫子是真的来劲啊,一下一下的踩着雪。
  张德顺听王红叶喊,一手扶着门,用拐杖掀开深蓝棉布帘子,吃了一惊,“西爱——”
  张西爱也不回头,他便单脚出来,点着拐杖在后面。
  伸伸你说他已经不能动了,他觉得有点问题,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可是他渐渐的不能动了,以为自己生病了,用尽全身力气从炕上翻身下来了,打算去开门喊人来。
  可是也就是翻下来在地上了,爬是爬不过去的,喊人也是没有力气喊人的。
  绝望。
  他眼泪八叉的,就觉得自己命苦。
  妈没了,爸还在海上飘着呢,你说他要是没了,他姑姑得多疼啊,他爸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跟爸爸姑姑的感情很好了。
  正想着呢,就看见面前怼上来一只脚丫子。
  西爱那丫头推开门进来,果真看伸伸在那里半死不活的。
  你说她跑得快,没成想人在地上,没刹住车,脚丫子冰凉的,一下子就到了伸伸脸上去了。
  伸伸小脸都没知觉了,就靠着她这一下,冻得回归了意识一瞬间。
  这时候他看着西爱,就觉得格外的可爱,格外的让人喜欢了。
  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死丫头了。
  满眼的感激啊。
  后面王红叶紧跟着,一个院子都闹腾起来了,外面小孙还傻傻的站在石狮子面前呢,就看着人背着伸伸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着,“赶紧的,醋也拿着,煤气中毒了。”
  西爱一边拉着自己的手往回扯,她冷,她不想去医院,可是伸伸死死的拽着她的胳膊,她就气死了。
  觉得这天津卫的小眼睛,就是跟自己不对付的,这时候了还坑自己。
  拉着小脸子喊着小孙,“还不走?”
  小孙被她凶的,下意识跟着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小声跟西爱说,“爸说是给买糖葫芦呢,我回家里拿,不然要化了。”
  西爱眼皮子掀了掀,睫毛颤抖了几下,抬眼看着小孙,“我们玩一个游戏吧,一个敌特游戏。”
  小孙懵懵懂懂的,“好啊。”
  真傻,西爱嫌弃的看他一眼,低着头继续看自己的脚,“鞋子给我穿穿。”
  她脚上没鞋子,就盯上小孙了。
  小孙缩了缩脚,到底是不敢吭声,看着她脚丫子通红的,慢吞吞的脱下来,“给你。”
  自己踩着袜子。
  西爱看了半天,到底是没开口要他把袜子脱下来给自己穿。
  心里感慨自己真善良。
  她转了转眼珠子,脑子跟着一直不停的转动,就是这样一个特别有心计的小孩。
  小孙什么也不知道,她就能联想很多。
  而且大概能推断出来一些事情。
  手指头搭在椅子上,思路一步一步的,要她去喝鱼汤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喝完鱼汤竟然犯困。
  不可抑制的困,又说是去买山里红,让大家在家里等着吃,临走之前收拾的炉子。
  那么,她眼睛微微的眯起来,眼中的锋芒都掩盖在睫毛之下。
  事情,应该是鱼汤里面下了药,然后哄着他们在家里睡了,利用碳火制造出煤气中毒的现象。
  她就说为什么一直身体不舒服,原来是煤气中毒。
  煤气中毒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大家都知道一点,但是都觉得自己不会遇上,但是遇上了基本上就跑不掉。
  防不胜防的,尤其是冬天落雪的时候,小门小户的门窗闭着严实,大家烧的都是煤饼,又容易阴着火,常常出事。
  拍了拍巴掌,啧啧两声,“厉害,真的是厉害了。”
  好深的计谋啊,神不知鬼不觉,把她跟伸伸干掉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之所以想干掉她跟伸伸,是因为他们两个被反追踪了吧,也就是说安会计知道他们两个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所以想着斩草除根。
  小孙奇怪看她一眼,“你说什么了厉害?”
  西爱面不改色的撒谎,“哦,说你厉害了,让你后爸这么喜欢你。”
  真是不容易呢,要小孙去门外等着,好逃过一劫。
  算计的精细极了,真的是鬼才啊,西爱给安会计比个大拇指。
  不过,很遗憾的一件事情,就是安会计可能忽略了,张西爱这鬼丫头喝汤爱加醋。
  尤其是在外面吃东西的时候,她可算是随便吃醋了,趁着大人没看着,趁着孙寡妇不在,省的心疼醋,便一比一的倒了鱼汤里面吃,吃了半碗的老陈醋。
  那劲儿,真的是够啊。
  所以她还算清醒,还能撑着出去看看小孙,又摸着门回自己家,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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