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好坏话分不清,不知道她在阴阳怪气,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爸爸对我很好。”
里面伸伸还在治疗呢,孩子倒霉催的,刘凤哭天抢地的。
你说说,心疼孩子啊。
抱着他的脑袋,伸伸扒拉了一圈,没看见人,“西爱——”
他睁开眼能看见人的那一刻,真的,冰释前嫌了。
他决定跟张西爱握手言和了。
结果就看见她踢踏踢踏来了,小孙鞋子太大了,走路不跟脚,走到他跟前,瞪大了眼睛看着伸伸,略带惊诧的开口,“天哪,这是傻了吗?”
捂着小嘴,觉得伸伸傻了,不傻能有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后面王红叶眼皮子一颤,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去拉着她的手,对着刘凤笑笑,打算拉着西爱赶紧走。
伸伸笑了笑,这回不生气了,真的。
他努力动了动舌头,不太受自己控制,还没等努力一下,就看王红叶抱着西爱走了,这会儿才来得及去给她做检查,反正来医院了。
王红叶一阵后怕,“还好你跑出来了,不然这么一会儿,指不定小命都没有了,佛爷保佑。”
“大妈,现在文明社会了,不许封建迷信。”
要她说,不如谢谢醋老爷呢,嘴角一撇,“大妈,安会计是特务,我跟伸伸因为发现了他的接头地点,所以想除掉我们,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什么?”
“这是谋杀,是灭口。”她觉得王红叶的脸色很符合自己的想象,因此说的格外的认真,还伸着自己胡萝卜一样的指头,眯着眼睛往王红叶那里靠近,一副刻意营造隆重氛围的样子。
你说她瞒着这么长时间,图什么啊?
就是图着揭发的这一瞬间,她有人证物证了。
张西爱这小孩,她就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是全天下最能干最聪明的小孩,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的。
“当年,那个照相机,不是我放进妈妈包里的,是安会计,我知道是他。”
“那为什么不说呢?”
西爱吸了吸鼻子,语重心长的教育王红叶,“讲话是要讲证据的好不好啊?”
“而且不能说,说了打草惊蛇,最好也不过是安会计现原形了,可是他背后的关系网,背后的组织,就全部切断联系了。”
你以为她傻?
以为她自大,以为她小孩儿逞能?
其实不是。
她精明着呢。
掸了掸袖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耐心,要沉得住气,还要有计谋,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你看到一颗珠子的时候,不要着急去拿,要——”把后面的一串珠子,从头到尾的全部拉出来,这样才得劲。
话还没说完,宋慧萍的巴掌就下来了。
西爱一下子给打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蹦跶起来了捂着手,太疼了,她奶奶骨节分明,这样的人就一个好处,就是打人是真疼啊。
根据她多年挨打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手,一般打人都疼,就恨死这样的手型啊,嗷嗷的疼,“奶奶,你打我干什么?”
“我打的就是你,不打你我觉得亏的慌。”
西爱吓得在屋子里面绕着转,躲在王红叶背后,看着宋慧萍,“您这话怎么茬儿呢,怎么说的呢,怎么打我就不亏了呢?”
“我打你我就不亏,你能的上天啊,我们大院放不下你了啊?”宋慧萍站在门口半天了,听着西爱小嘴嘚吧嘚吧的嘚瑟,她的心啊,忽上忽下的,最后没忍住,没到家就开始打小孩了。
多危险啊。
还有这孩子,太妖了,真的太妖了。
西爱捂着自己蹦跶着窜,她就不是那种老老实实等着挨打的人,跑是一定要跑一跑的,这不影响顶嘴狡辩的,“您不讲理,我说的话有没有理儿啊?”
“你是理儿它妈,你就是理儿生的,但是我打你不需要理由。”宋慧萍给她气的语无伦次,头脑发昏。
她懒得讲道理,这孩子太会讲道理了。
但是她会动手,别多说话,摁着打就是了,不打不长记性。
西爱这姑娘,是真的没少挨打,不打不管用,打了绝对好使。
欺软怕硬,拳头说了算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昨天五五断更节,这一更是补昨天的,我说十二点更新还是好使的。感谢在2020-05-0423:56:09~2020-05-0602: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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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朋友
小孙在外面蹭着自己的脚,怪冷的,探头探脑的看着里面,看一眼自己虚一声,他少有挨打的时候,所以每每看着西爱挨打,都觉得身同感受一般的。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安会计,想起来他要自己在家里门口等着来拿山里红跟山药豆,越想便越着急,自己跑到屋子里面去,西爱鞋子本来就大,这会儿已经跑的掉了鞋子了。
他自己闷不吭声的捡起来鞋子,穿上想说一声,可是看西爱哭得号丧一样的,披头散发跟个小疯子一般的,舔了舔嘴角,人便跑了。
他得回大院里面去。
一路跑回去,到了门口,看着没有人,自己便进屋子里面去了,想着喝一口水。
孙大妞还没有回来,他自己看一眼院子,安静的很,上班的还没有回来,还有人跟着去了医院。
透过雕花窗户的油纸,一层一层的,他好像看里面有影子晃动。
忙走几步,推开门,满眼的欣喜期待,“爸爸——”
“你回来——”来了。
却满眼的错愕。
小孙觉得那一瞬间像是什么呢?
像是世界不存在了。
他先是看见一双脚,脚上带着雪水泥巴,带着一些新染的爆竹褪色的红色,带着一些泛黄折旧腐烂的过往。
然后看见晃动的腿,在炕桌前,对着雕花的窗户油纸,然后低垂着的头,对着一层层打磨好的地砖,头顶是曾经富贵的雕梁画栋。
那描金的顶棚,依然带着半开的云卷云舒,慢慢的脱落,慢慢的掉色,慢慢的消失在人的眼前。
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安会计,悬梁自杀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
有人去菜场里面追他,被他跑了。
谁也没想到,他跑回家里面来了。
都以为他躲起来了,或者跑回自己的大本营里面了。
谁能想到,一个特务,一个丧心病狂对着孩子下手的敌特,竟然还恋着这个院子,恋着孙寡妇的这小小的一间半的房子。
深蓝色碎花布铺陈,上面一张小小炕桌,带着柳叶儿纹路,上面一只小小的篮子,盖着一层染了泥水的白布。
里面,是已经化了的山里红。
一串一串儿的,把旁边泥色的山药豆染红。
也染红了小孙的眼睛。
他那么圆圆胖胖的身子,仰着脸,就看着冷风携带者雪花,卷起安会计的裤脚,推动他的腿在房梁下晃动。
怨,一生不公。
叹,再无从头。
小孙恍然倒地,眼前就只有那来回晃动的腿。
西爱抽抽搭搭的回来,自己小心眼,怪罪小孙走的快,也不知道挡一挡,瞧着宋慧萍没空甩她。
便气势汹汹的到小孙家里来,却看门留了缝儿在那里,自己叉着腰,生气的喊一声,“孙胖子——”
“你给我出来——”
“这事儿跟你没完了。”
抬脚迈入,忽然一下子捂着自己的眼。
那一瞬间,她只恨不得自己眼瞎了。
张开五指眼睛从缝隙里看路跑回家,哭天喊地的,“吓死了吓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啊。”
她是真害怕那一幕,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好像是被打断了几根鸡毛掸子,人崩溃了。
宋慧萍拧着她的耳朵,“你会不会说话了,咒谁呢?”
西爱你说冤枉不冤枉,平时坏事做尽了,这会儿说话都说不清楚,“是小孙,小孙——”
宋慧萍年纪大了,这心啊,受不了。
院子里的人被西爱那一嗓子喊出来,有人抱着小孙喂糖水。
西爱自己红鼻子红眼睛的,站在院子里。
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有人带着枪来了,看着安会计给抬走,看着孙寡妇回来了,看着她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哭得像是窦娥一样的,一声十八转。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
孙寡妇的切面店依然开着,肚子里面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她始终没有开口过,小孙醒过来了,像是给以前一样,只是再也不曾站在门口的石狮子门前,翘首看着巷子等着爸爸下班回来,等着有人摸摸他的头,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放着两三块蜜三刀,或者一包猪耳朵。
安会计在的时候,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比西爱在一起玩,还要快乐。
他慢慢的懂了,突然长大了一点,他知道西爱跟伸伸在一起,做的是什么事情,知道安会计是什么人,也知道了,最后安会计到底做了什么。
为此牵连出来一批敌特,有人敲锣打鼓送锦旗来院子里面,伸伸戴着大红花,站在人群中喧闹很久,始终没有看到西爱出来。
如果是平时,西爱一定会出来的,她喜欢看热闹,喜欢出风头,喜欢展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大院儿的孩子依然热闹,可是少了小孙跟西爱。
再也看不见两个孩子,趴在花台前,小孙被她指使的团团转。
宁宇森找一圈,没看见西爱,最后爬到房顶上,看她抱着胳膊,坐在那里,低眉垂眼,看着远处卷起来的黄沙,还有那不知道的未来。
他跟着坐下来,沉默了很久,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西爱,其实,不怪你,你没有错。”
“也许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西爱不吭声,她依然是紧紧地抿着唇,依然看着远处。
宁宇森是少年了,他接触外面的世界最多,他也开始思考了,他不是当初学校里面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少年了。
天色黑下来,宁宇森看了一眼黄昏晓,看着各家各户的烟囱缓缓的冒出炊烟,看着自行车铃声在巷子里环绕,看着张平提着自行车的横梁进来。
“吃饭了,西爱。”他轻声说。
西爱突然哽咽,看了一眼切面店,依然是紧闭着的门,小孙一天没出来,她捂着脸,声音极力的平缓,“你知道吗?”
她第一次仰着脸去看别人,去学着从别人的眼睛里面寻找答案,寻找不一样的解释,“你知道吗?小孙——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自己眨眨眼,话音像是花季里面沉湎的虫,久远的不可思议,“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啊。”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突然泪落,突然雪飘,突然看懂了什么是朋友。
宁宇森突然顿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也许知道了,为什么聪慧的人一般都早夭。
因为纯粹吧。
因为太聪明了,所以珍惜的东西很少,一旦有珍惜的东西,比一般人都要爱,都要慎重。
比如说,小孙之于西爱。
西爱哭了,自己一边擦着泪一边讲,“我去看他,我想去看他,可是孙寡妇不要我进去。”
“我问她小孙呢,她说就当死了。”
“我知道他在屋子里面,我去敲窗户,可是没有人开,我放小孙最喜欢的蜜三刀,第二天鸟雀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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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公私合营
张平拿着抹布,一下一下擦着他的自行车,指了指上面,“多久了?”
“好些日子了,但凡是吃过了饭,找不到人的时候,便是去了楼顶上去了,那么大的风,你说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疼呢。”王红叶摆着饭,白菜豆腐粉条炖好的。
吃饭的时候西爱无精打采的,门外伸伸端着一碗肉圆子汤,掀开布帘子,“西爱,我姑姑做了肉圆子汤,给你带一碗来吃。”
大海碗的,放在桌子上,看着她手拿着勺子,在饭碗里面来回的搅动,不曾掀起来眼皮看一眼。
“吃过了没有,来吃点儿吧。”饭点儿来没有不让饭的,王红叶帮着拿筷子。
伸伸摆摆手,“姑姑还等着我吃饭呐,等我吃过饭,来找西爱玩儿。”
西爱皱了皱眉头,“不必。”
她就捡着软柿子捏,气儿不顺呢,就逮着伸伸在那里出气儿呢。
伸伸自己笑了笑,他脾气好,挺好的一小孩儿,自己走了,没当真。
回家吃饭,难得宋振华也在,依旧是皱着的眉头,看见伸伸进来笑了笑,神色柔和了一些,家里儿子多,大多是调皮捣蛋的人才,都送到部队里面去了,就伸伸不一样,孩子书生气,大概像极了他妈妈,又安静又乖巧的很。
“这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吧,不必去学校里面去。”
“嗯,”伸伸点点头,突然问一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刘凤忙说一句,“快了,还有一个月年根子底下就回来了。”
“那我想要爸爸给我带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