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想到退缩,他眼前突然浮现宣王覃昭那张温柔善良的脸,紧接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答应过自己的那件事。
几秒钟后他重新抬起头,而这一次他的眸中带了一心赴死般的坚韧。
“奴愿一辈子待在王爷身边,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男人的声音无比坚定,那模样就跟上战场没两样。
看着他这幅样子,覃年年忍不住笑出声,随后她冲马车外喊了一句:
“不必去相思馆了直接去将军府吧,对了,如果路过成衣铺记得停一下。”
皓月领命,随后在路上遇到成衣铺又按照吩咐给容琛买了一身新衣服。
新衣服马上来后覃年年直接扔给男人,并开口道:
“换上吧。”
男人闻言不禁用一副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反问:
“在这里?”
覃年年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想穿着一身相思馆的衣服去给怀化将军庆贺?”
容琛连连摇头,他当然不想,他比任何人都讨厌自己身上这身衣服,恨不得立刻马上脱下去剪碎。
只是眼下……
他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覃年年,又看了眼这狭窄的空间,犯了难。
见他犹豫,覃年年忍不住嗤声开口:
“你若是再拖下去就到将军府了,本王倒是不介意身边有个小倌儿陪着,只怕到时候你自己先受不了旁人的流言蜚语。”
此话一出容琛神色一变,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作为妓子本身就免不了被人调戏鄙视的命运,而如今又是怀化将军女儿的满月宴,自己这样去定是要落了将军的面子,到时候如果出了事,以荣王的性格并不一定会护着自己。
想到这里容琛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覃年年后便开始脱衣服。
他动作飞快,等到全部换好之后猛地抬头,发现坐在身后的女人双眼挣得老大,他心里一慌,连忙问:
“王爷什么时候睁开眼的?”
覃年年耸肩,“从你脱衣服开始。”
……
这女人品行果然不能高看,还以为是君子,结果还是个黄鼠狼!!!
容琛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努力消化内心的怒火。
他努力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就算看了又如何?反正也没有掉肉。
他一再告诫自己,想要待在她身边就一定不能在乎脸面,不然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就要被羞辱死。
*
马车在摇摇晃晃中停在了怀化将军府门外,覃年年和容琛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与她们一同到达的,还有余家女子和宣王。
三个人互相问候了一声,紧接着宣王笑的一脸温和的走到覃年年身边,当着余清月的面冲她问到:
“年年往日一见余公子便缠得紧,今日怎么将余公子冷落在一边了?”
原本覃昭不开口的话余家和覃年年都会碍着面子就这样过去,谁知道被她突然挑开。
周围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若覃年年不说出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恐怕余家今日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若是就这么放了她,那余家自今日起便会成为全城的笑柄。
没等覃年年回答,站在她身后的容琛突然上前一步,贴着覃年年而站,他仰起脸适时插话:
“王爷怎么站在这里了,我们不进去吗?”
容琛的出现让余文钦一秒钟变了脸,就连一向捧着覃年年的余清月都黑了脸。
她们女子二人不悦的瞪着覃年年,等她一个说法。
而覃年年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扭头看向大步流星走出来的怀化将军,拱手上前道喜:
“恭喜姑姑喜得贵女,年年来迟还请您见谅!”
因为自出生起便寄养在皇夫膝下,所以应当跟太女一起唤她一声姑姑。
听到她这声亲切的姑姑,怀化将军当即眉开眼笑,能让荣王这个纨绔王爷赏脸,她也算有面子了。
她笑着将众人迎进门,而被她这么一打断,覃年年反而脱了身,没有人再去纠结她跟余家公子的关系。
众人进屋落座,覃年年和覃昭身份最高被安排在首席,余家母女官位低被安排在了角落里。
余文钦坐在一众公子当中,远远的瞧着覃年年和那个小倌儿亲亲蜜蜜。
“王爷琛儿给您倒酒。”
许是因为覃年年点头让他进荣王府的关系,容琛自觉丢了奴称,也或许是因为覃年年让他换了衣服,让他心里觉得她在替自己找回一些脸面。
不管如何,这点小小的细节他察觉到了。
覃年年被他伺候着,一顿饭容琛表现的异常殷勤,倒酒、夹菜样样不落,只要她回头定能看到他柔和的笑颜。
一开始覃年年还拿不准他怎么会突然大变,直到她看到余文钦气愤离席然后覃昭追了出去,她心里瞬间明朗。
果然没那么简单,按说这容琛的黑化程度一点没少,又怎么会对自己这般和善呢?
一顿酒结束后,容琛跟着覃年年坐上马车,一起向着荣王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覃年年的目光一直没有从男人身上移开,她始终注视着他。
他坐在小窗旁,冰冷的月光透过窗口撒在他干净的脸上,让他看起来眼神中多了一抹温柔。
男人身穿一身纯白色长袍,外面罩着同色披风。
这样干净的颜色穿在在他身上没有一点突兀,反而显得他那样安静温顺,乌发红唇,身如玉树。
比起余文钦,他似乎更适合这个颜色。
看了他许久,直到他有些扛不住,她才动了动唇,柔声道:
“琛儿今日很不同。”
容琛闻言以为自己被看穿而紧张,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后低声开口:
“因为琛儿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算计。”
话音一落覃年年意外的挑了挑眉,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那琛儿所算计的又是什么?”
她问完容琛突然抬头,眼神真挚的看着她,回到:
“奴不想再回相思馆,奴想让王爷帮奴赎身。”
他说完覃年年半天没有回应,只静静的看着他。
她第一次发现他很聪明,先前他让自己松口成功进了荣王府,可转眼间他便发现了漏洞。
自己只说让他去荣王府,并没有说过帮他赎身,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这个。
覃年年不禁笑了笑,在他惶恐不安的注视下,她直言:
“你太瞧不起本王了,本王要人不会那么不干净,该做的事不需要你提醒,我荣王府不会差了赎你那一点钱的。”
听到她这肯定的话语,容琛终于放下心,不管如何,他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马车回来时比去将军府快了许多,一条街距离,几分钟就到了。
下了马车容琛仰起头看着荣王府气派的大门不禁愣神,他暗暗感叹,这就是荣王府,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家。
低下头时覃年年已经进了门,皓月还在门口等着他,见他看向自己,皓月冲他微微点头:
“容公子先进来吧,等下奴婢带您去您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然后再去王爷那里问一句您的住处。”
容琛回了声:“好。”
他安安静静的跟在皓月身后,向着与覃年年不同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荣王消失在自己背后,容琛忍不住问了句:
“我是要和王爷住在一起吗?我需要伺候王爷吗?”
皓月看了他一眼,浅笑着摇头:
“公子不用担心,您不必跟王爷住一起,您住的地方在后院,那里还有几个其他公子,至于是不是要伺候王爷,这也要看王爷心情,一般来说都是众位公子轮着来的。”
容琛点头,随后皓月带下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再次出现在覃年年面前时,已经是深夜。
覃年年所在的屋子是整个王府最大也是最奢华的,一进门入眼的便是四角上那用汉白玉雕出来的立柱,四周墙壁砌着青砖,而壁上挂的字画每一幅都是价值连城。
一路走过二人在内室停下,抬眼望去,一段红木屏风后面隐隐能看到一层落下的素色床幔。
皓月上前将屏风撤下,这次容琛清楚的看到了那床幔和床上那若隐若现的人影。
就在他筹措着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淡紫色身影火一般的冲了进来,直直的向着那床上人影扑了过去。
“王爷您真有本事,不过是十两银子竟然躲了小人三天!!!”
说着他走到床前站定,想都没想直接伸手一把将那床幔掀开,露出里面那个只着一层里衣的女人。
女人睡相十足,她抱着被子紧闭双眼,因为睡姿不好肩膀上的衣服落到了胳膊上,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
看到这场景掀床幔的男人和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一起红了脸,紫衣男子赶紧松开床幔,咧着嘴嘟囔:
“真的睡了?往日夜里都是她折腾的最欢怎么今日睡得这么快?
听到这话容琛脸色再次一红,许是察觉到背后人的目光,紫衣少年回过头,看到他的瞬间不禁瞪大了双眼。
他扬声问:
“你是谁?”
容琛垂眸,抿了抿嘴角,“我是……”
话还没说完紫衣少年突然了然的‘哦’了一声,紧接着他冲他道:
“我知道了,你也是王爷带回来的对不对?”
容琛点头,少年嘻嘻一笑,紧接着他一把勾住男人的肩膀,好奇的看着他问到:
“那你是买来的还是抢来的?或者……是骗来的?”
容琛挑眉,一副疑惑的模样望着他,少年挥了挥手,一副见惯不怪的开口道:
“不用觉得惊讶,这里的男人哪个没经历过,跟你讲,我就是抢来的,超刺激!”
容琛再次瞪大了眼睛,随后他想到前段时间跟宣王一起吃饭时刘大人说过的话,随即对少年问:
“你是那个上洲刺史嫡女的男侍?”
紫衣少年嬉笑点头,惊讶的问他:
“这你都知道,不过不是男侍应该是男宠。”
不管是男侍还是男宠那都是刺史嫡女的人,这荣王怎么敢……
容琛震惊的看着少年,忍不住问他:
“既是荣王抢了你,你为何不跑?反而心甘情愿在这里与她过起了日子?她这般霸道无赖,你不恨她吗?”
在他没说这番话的时候紫衣少年面上还是带笑的,等他这话说完少年笑容一收,冷冷的看着他,就连搭在他肩膀的胳膊都收了回去。
少年面色冰冷,眸子里带了一股子火气盯着他,开口道:
“听这话公子来历应该是与我们不同的,你是怎么来的我不管,你也没权利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另外如果你再对王爷出言不敬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看着他维护覃年年的模样,倒让容琛十分意外。
他以为被抢进来的人,就算迫于荣王势力勉强顺从,也不该替她说话,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看着男人眸中好奇和诧异,紫衣少年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冲他道:
“还以为你跟我们一样,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个瞎子,就是因为北狄有太多你这种心瞎眼瞎的人所以王爷名声才会如此不堪……”
少年还要继续骂,没成想他背后床上女人怒吼一声: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容琛闻言听话的闭了嘴,而那个紫衣少年却竖着眼睛回过头,冲她吼道:
“睡睡睡就知道睡,人家在背后骂你都不知道!”
话虽这么说,少年还是轻手轻脚的把容琛领了出去,皓月站在门口阻拦:
“寒公子不成啊,王爷还没给容公子安排住处呢,您带他去哪儿啊?”
寒宁没好气儿的瞥了皓月一眼,随后说到:
“总归也就那两块地儿,行了你别管了,瞧王爷睡的那模样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就先让他住我隔壁吧。”
皓月没回应,寒宁又忍不住嘱咐道:
“我瞧着王爷眼下乌青应该是累了,你让她好好睡没事别叫她。”
听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许多的少年说出的话,容琛眸色暗了暗,看得出来,他对覃年年的关心并非作假,而是发自内心。
这也就更让他怀疑,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力,竟然能让一个被抢来的男子对她如此掏心掏肺?
寒宁领着容琛到了后院,后院的房子都是连在一起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院子里建的像个小型花园,假山鱼池还有花坛一样不少,景色优美。
从假山后面转过来便是他们住的地方,还没有到地方容琛就听到一阵嬉笑声打闹声。
走在前面的少年离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是不是要推牌九了?你们真不够意思,都不知道等等我!”
说着他撸胳膊挽袖子的冲了过去,屋前长廊下坐着十几个年轻男子,最大年纪也不超过二十七八,他们相貌个顶个的漂亮,容琛站在他们面前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男人们聚在一起下棋的下棋,推牌九的推牌九,还有两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坐在摇椅上看书。
虽然在看书,但目光也时时刻刻的注视着其他人,偶尔会因为他们发出哄堂大笑。
这场景,和谐的不像话……
眼见着黑暗里站着一个人,人群里有人问寒宁,“宁宁这是打哪里来?怎么还领回来一个人?”
寒宁忙着推牌九,他头都不回直言道:
“哪里是我领回来的,明明是咱们那个惹祸精王爷领回来的。”
一听是覃年年领回来的人,他们立马起身要去打招呼,谁知刚一动就被寒宁扯了回去。
“行了行了用不着套近乎,人家跟我们不一样。”
说着他冲里面指了指,对容琛说到:
“你的房间在里面左手边第二间,在这里不需要拘束,你爱干嘛干嘛,心情不好把这荣王府炸了都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