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讶抬头,覃年年拍了拍他肩膀安慰:
“不必担心,本王也不是恶了一两天了,横竖她们是不能得逞的,你又何必担心。”
容琛蹙眉,“可宣王她们人多势众,万一……”
覃年年打断了他的话,她仰起头,眸中映的满满都是他一人。
她伸手轻触他的脸,柔声道:
“是我自己没给自己留下好名声,被人抓了把柄也只能认栽,不过容琛你要记得,清者自清,心思清白者就算会经历一时的灾祸,也不会真正的倒下,坚持内心总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一日。”
容琛似懂非懂,他直直的望着她的眼,视线相缠,都看出了对方缠绵之意。
最后还是门外皓月喊了一声,“王爷时辰到了,该进宫了。”
覃年年这才错开眼睛,冲容琛最后叮嘱道:
“我走后你就是这个家里的掌权人,我会让阿靖协助你,万事小心。”
听到这席话容琛觉得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刚想开口问她什么意思,只见她回头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随后道:
“等我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便随着皓月离去。
进宫的马车里,覃年年靠在车壁闭目养神,走一半时她突然开口:
“皓月,你说覃昭她们会用什么招数来阴我?”
皓月赶马车,听到这句话不禁皱眉:
“左不过是像以前一样上几本不痛不痒的奏折,那些奏折还不是会被太女压下,王爷您不必担心。”
皓月随口一句话提醒了覃年年,她突然睁开眼,仿佛心中那个疑惑瞬间被解开。
“原来是这样。”
她冷笑,精明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马车直接驶进宫门,停在了大殿之下,所到之处宫人分分回避,生怕沾到一点跟荣王有关的事。
马车停稳,皓月下车摆好矮凳撩起车帘,冲马车里说了句:
“王爷,到了!”
覃年年‘嗯’了一声,提裙下车。
在进入大殿之前,隔着一道门她已经听到殿内大臣们吵嚷的声音,停顿片刻后,她让宫人们开门,走了进去。
“北方干旱南方虫灾,这北狄就没有一点好事让朕松口气了吗?”
女皇看着满桌皆是通报灾情的折子,怒不可遏。
“赈灾银两已经拨下去两月有余了,为何各地方还没有动静?”
官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回应。
“莫不是哑巴了?刚刚不还争论不休,怎么这会儿又没话了?”
瞧着女皇真的发怒,文武百官各个缩的跟鹌鹑似的,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谁都知道这次赈灾银粮之事都是太女在管,虽说各府知州也有参与,但谁会愿意做那只出头鸟替太女挨枪子呢?
还真就有人愿意。
覃年年穿着一身绯红,穿过一众官员,站在了以宣王覃昭为首的那一排,群紫中只她一点红,简直鹤立鸡群。
站定后她恭敬开口:
“母皇莫急,昨日皇姐也因这件事焦急,当晚带着一众亲信去了灾区,相信过不了两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覃年年说完一旁的徐刺史讥讽开口:
“荣王这话就有些失真了吧?下官前两日巡查时听到的全是百姓们哀嚎,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些赈灾款至今为止竟无一两银子送到他们手里,也没有一碗粥施舍给灾民,这你又如何解释?”
覃年年斜眸看了她一眼,徐刺史冲她冷冷一笑,满眼阴险。
而站在二人中间的覃昭则像个局外人一般,目不斜视,谁也不看也不插话。
覃年年挑眉,“徐刺史这话是真,可也正是因为你们下面官员不作为,我皇姐才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赶往灾区。
她堂堂太女,本可稳坐高堂,现如今要冒险四处奔走,你说还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
徐刺史被她怼的连连后退,惊慌之下不禁看向覃昭。
覃昭接收到她的求助,皱着眉头迎上覃年年的目光。
她笑容依旧柔和,像个和事佬一般冲她道:
“五妹妹你这就太不懂事了,徐刺史不过就是替灾民们说两句话,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此言一出,周围官员一同符合,“就是就是,荣王你戾气未免也太重了些!”
覃年年嗤声冷笑,“到底是本王戾气重还是你们心虚,就不需要本王来提醒了吧?”
“……”
“覃年年你放肆!!”
覃昭也不知是不是被戳到痛点,瞬间变了脸,指着覃年年怒吼一声,等反应过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眼珠一转,继续道:
“各位大人们为了灾情衣不解带来费心费力,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饭桶?你这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对,有辱斯文!!”
接连争吵吵的母皇忍不住掐了掐眉头,即便如此也没能缓解头疼,实在人耐不住,她大吼一声:
“都别吵了!!!”
一声令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还有完没完了,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这么放肆?”
母皇说完目光在覃年年和覃昭之间转了转, “太女在你们这么大时候已经可以替朕出谋划策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知道斗嘴。”
这话覃年年听了不疼不痒,暗地里撇了撇嘴,还不小心被女皇看见,又多瞪了她两眼。
而覃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文不成武不就……’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她心里,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才气,在母皇心里竟是个跟覃年年一样上不得台面的。
这件事女皇和覃年年谁都没有放在心里,毕竟同为女儿,太女和覃年年时长被骂,甚至她骂完后怀疑自己是不是骂重了时,人家那两个没心没肺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只是她没想过,人的性格是多元的,覃年年从小被太女带大,她们两个性子相近,而覃昭从小被宫女带大,心性自然不一样。
大殿之中覃昭再没开过口,只是她的目光却不再似最开始那般淡泊,身上温和之气也烟消云散。
“今日便这样吧,朕也累了,退朝吧。”
女皇挥了挥手,百官也准备各自回府了。
就在此刻,覃昭给身后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随即闭上眼睛向后倒了过去。
“周大人!!!您怎么了周大人???”
围在她周围的几位大人唯恐天下不乱,还不等看清状况就已经扯脖子开始叫喊,若她们敢说不是事先演练好的,覃年年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已经从龙椅上起身的女皇当即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何事?”
不知是谁回了一声,“回陛下,是周大人晕倒了!”
“快传太医。”说完女皇抬步走了过去,“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可是有什么旧疾?”
这时覃昭走过来接话到:
“回母皇,女儿与周大人认识许久,似乎未曾听闻她有什么旧疾,还是等太医来看过就知道了。”
女皇刚要点头,托着周大人的另一位大人义愤填膺的插话道:
“宣王您也不必隐瞒了,周大人为何会晕倒您怎么会不知?”
那位大人说完覃昭咬了咬唇,女皇皱眉看向她,问:
“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覃昭不开口,那位大人再次接话:
“陛下周大人她委屈啊!”
说到这里几位和覃昭联手的大人一同跪下,冲女皇道:
“臣替黎民百姓恳求陛下废除荣王,将她恶行严查到底,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第七十七章 女尊国
“周大人独女先是被抢了男侍后又被削了耳朵, 前几日单单是在路上巧遇便被荣王打的至今尚未苏醒啊陛下!”
“还有城外被夺了田舍的百姓日益增多,城中打着荣王府旗号打砸抢的更是数不胜数,一个荣王硬是让我北狄民不聊生……”
“如今之计, 只有废除荣王!”
“废除荣王?”
看着跪在自己周围的大臣们, 女皇不禁诧异的后退几步。
“你们怎么敢?”
她震怒, 覃昭冷眼旁观,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母皇竟然还在替覃年年说话。
她冷笑, “母皇虽说五妹妹是女儿亲妹妹,但太女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她恶事做尽,若您不处理, 恐怕会寒了文武百官乃至百姓的心。”
覃昭这话明面来看是劝解,实际上等同于向女皇施压。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女皇那句‘文不成武不就’刺痛了她,此刻她的模样, 以和往常大相庭径。
女皇定定的看着她,略带皱纹的眉眼紧蹙,脸色已然铁青。
“那你说应当如何?”
覃昭听出了她话中不悦,可扳倒覃年年对她来说诱惑太大, 机会千载难逢, 她绝不会放过。
就算母皇因此而迁怒于她又如何?
没了覃年年当挡箭牌,那太女也蹦跶不了多久,她设下的陷阱环环相扣,没人能逃的掉,到时候北狄就只剩下她一个王爷,到那时候女皇就算不喜欢她也别无选择。
虽然覃年年又鲁莽又蠢,但她跟太女是一丘之貉, 想除掉太女,她就必须死。
“依女儿所言,便将五妹妹所做之事一一列举,然后按照我北狄刑法判决,该是什么罪便判什么罪,百姓们必定会感激女皇英明神武。”
“呵。”女皇轻笑一声,看向覃昭的目光逐渐变得寒凉。
“你当真是为朕着想。”
覃昭恢复以往神态,谦和一笑,“这是自然,为国分忧为母皇分忧皆是女儿份内之职。”
看着她那张说变就变的脸,女皇刚想发火,就被背后之人扯了扯,她回眸只见覃年年站在她身后,冲她摇了摇头。
女皇眼眸一转,心中怒火褪去大半,脸色也回转了许多。
这时覃年年走上前,仍旧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居高临下望着众人,挑着手指不屑的开口道:
“不过是抢了几个男人打砸了几间铺子,还当回事了。”
那几位大臣瞬间冷脸,“荣王你这话太过分了些,对你而言不过是几个男人几间铺子,可对百姓而言那可是她们的全部!”
覃年年仰头大笑,“就算是全部那又如何?我堂堂王爷难道连教训畜生都要经过你们同意?你们这群饭桶又算个什么东西?”
女皇一开始不懂她为何要激怒众人,待看到覃年年藏在背后手势时,她心中瞬间了然。
随即配合道:
“住嘴。”
覃年年像吓到赶紧回过头,只见女皇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下狠心一般咬牙道:
“朕本以为你只是顽皮,没想到竟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如今被各位大人们揭发,你竟不知悔改还敢出言顶撞!”
覃年年当即一副惊恐的模样,跪下求饶:
“母皇您别听她们瞎说,女儿只是……只是贪玩了一些罢了,您那么女儿疼一定会理解女儿的是不是?”
女皇转过身闭上眼,“荣王德行有损,传朕旨意自今日起荣王待在府中面壁思过,每日读写经书百遍,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陛下……”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其中覃昭更是气急的模样。
她急问:
“只是如此?这处罚未免也太轻了些?”
言罢女皇倏地转身怒瞪她一眼,“不然如何?拖到大街上乱棍打死吗?”
覃昭哑然,在女皇那里吃了憋不禁又将目光转向覃年年,谁知那人正一脸耻笑的看着自己。
满朝文武皆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自己挑起事端,物证俱在,到头来惹人嫌的仍旧只有自己。
丢人的也只有她一个……
覃昭掐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进手心,即使这样都不能抵消她心中的恨。
在女皇的皇威下,她扯出一抹笑容,低下头:
“女儿失言了。”
这场她算计了许久的阴谋最终以闹剧结尾,从大殿中出来,覃年年站在台阶上迎着刺眼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啊~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说着她回过头,冲覃昭呲牙一笑:
“你说是不是啊皇姐?”
覃昭抿嘴不语,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得到覃年年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脚步未停径直从她身边经过,错身之际,覃年年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纵然你费劲心思又如何,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到,倒不如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只要你安分,我定不动你,反之……”
她眼珠一转,那双勾魂的桃花眼满是警告冷冷的望着她。
随后她收回目光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马车,皓月牵着马等在一旁,见她过去赶忙服侍着她上了马车。
众目睽睽之下,荣王府的马车扬长而去,而宣王和其他重臣却还要一步一步走到宫门外才能坐上各自的马车。
就在她们身影消失以前,不知是谁捶胸顿足说了句:
“造孽啊!”
*
临近盛夏,天气一天好过一天,城中摆摊的商贩也越来越多。
覃年年让皓月将马车赶到最热闹那条街上,她还没忘记自己答应容琛的话,回去前她想给他买一串糖葫芦。
再不吃恐怕就要等到明年了。
马车停在街口她下车步行,逛了一小会儿,除了糖葫芦她还买了一些看起来不错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