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段绿茶和直男总裁身体互换——烷烃
时间:2021-03-16 09:49:24

  自从二人互换以来,纪司南大多数时间都在笨拙适应身体、错误照顾陆陆的倒霉憨憨直男,叶茯苓有时候都忘记了纪司南还是那个一手创立星辰,让星辰在众多娱乐公司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业绩龙头的人。
  他披着外套,坐在门口的高脚凳子上。论坛主办方的人和泰国警方的人陆续前来,他清晰表达出自己的要求和条件,没有丝毫急躁。
  这次泰国之行王哲都没跟来,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纪司南还是坐得那样稳,就好像身后有千军万马。
  叶茯苓听不懂纪司南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在和人讲道理。她看着他,突然为什么她讨厌祝子晋却不讨厌纪司南。若是祝子晋遇到这种情况,定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施以威压、大动干戈。
  仔细想来,纪司南的傲慢建立在他不了解的基础上,而不是她在钱老先生的宴会上见到过的其他权贵一样,明知故傲、自觉优越。
  她从前觉得他万事只讲道理的性格特别直男,现在多少有些理解,并觉得他能做到如此,在他的阶级和圈子中尤为可贵。
  没过半个小时,有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油光背头的驼背男人走进来,他耳边还夹着一根烟,对着警长点头哈腰,甚是尊敬。
  “表在这。”驼背的泰国男人似是这边的小头目,他不敢多说话,伸手就要从怀中拿出表来还给纪司南。
  纪司南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先是表示表既然还了回来可以不追究,又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不着急还给我,你们先拿几张纸给我。”
  纪司南回头看了一眼叶茯苓,换回中文:“画一下你记得的人,我让他们去找。”
  叶茯苓见需要她,忙接过纸笔,认认真真画了几个草图。她画得很快,把图递给纪司南:“真的有用吗?”
  “当然,多亏你追上去了。不然他管辖的地方那么多人,一时间找人也很麻烦。”纪司南很少说谎,他也不喜欢说谎。他一旦说谎小手指就会发抖,故在切换回普通话前,他就把手背到了身后。
  纪司南拿起叶茯苓的图,示意花衬衫到外间。
  “半个小时以后再给我送表吧。”他说道。
  花衬衫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纪司南则欣赏了一下叶茯苓的画,眼神温柔将画折叠好,收到自己的口袋中,好好珍藏起来。
  等他回到屋里,叶茯苓忙问道:“怎么样?有用吗?”
  “有的,他说他见过。应该过不了多久,表就会被找回来了。”纪司南小手指颤动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但叶茯苓还是很担心,直到又半个小时以后,花衬衫再次出现,把那块被摸走的表恭恭敬敬还了回来。纪司南把外人都送走,锁好房门,叶茯苓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纪司南却将表向她的方向轻抛了过去。
  “哎!”叶茯苓看着银色的表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慌慌张张伸出手来接,等接到了手里,感觉到金属表带的凉意,又觉得自己不该拿:“你还是自己收着。”
  “明天换回来以后再给我吧。”纪司南摇晃着手臂:“这手腕可戴不住男表。”
  “对啊,明天我们还要去老城区那边找镶婆祖......” 叶茯苓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日期。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叶茯苓好奇问道。
  “明天是水灯节。水灯节是泰国七大奇迹之一,仅次于泼水节的第二大节日,也是泰国的情人节。”
  叶茯苓按表扣的手顿了一下。她想,在泰国的情人节这天把所有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也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
  从清迈找一座寺庙,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四平方公里大的清迈古城,有上百座大大小小的寺庙。清迈号称十步一寺,百步一庙,穿梭在林荫小路之间,抬头就能看到某个庙宇的屋檐勾角,也能看到古朴典雅的风铃雕栋。
  古城区似乎就是檀香味的。僧人和信徒构成了清迈,也成就了清迈。
  纪司南带着叶茯苓左拐右拐,绕过了泰国最有名气之一的契迪龙庙,再走几百米,就看到了镶婆祖和他说的静修的地方。这庙并没有名字,门口坐着两只表情凶神恶煞的龙,庙墙里有七八座金顶白塔。
  庙风格有些特别,缺了一些圣洁感,密集反复的黑色花纹让人有些晕眩。
  叶茯苓有密集恐惧症,她低着头跟着纪司南走,心里对镶婆祖的存在是很怀疑的。她是无神论主义者,从不信鬼神,起初听纪司南说这些的时候,甚至还觉得他被摆了一道,但再一想,二人都已经身体互换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纪司南突然停了下来,叶茯苓差些撞到了他的后背。
  她向前看,闻到檀香味更浓郁了。巨大的三脚香炉后,走出来一位赤着脚、穿着僧袍,狐狸细眼的僧人。这男人的眼睛就是弯弯一道,如果不仔细看,就会让人觉得他一直保持着诡异的笑容。
  “纪先生,叶小姐。”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开了路。
  叶茯苓跟着纪司南走,刚走到门槛前,突然头皮发麻。她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还是同一个表情,她也分不清男人到底是不是在笑。
  她才想起,那个僧人对着纪司南喊的是纪先生,对她喊的是叶小姐。
  他怎么可能知道身体里真正的灵魂?
  可转念一想,也许是纪司南和这边交流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情况,叶茯苓思虑太多,不小心被檀香味呛了鼻子,狠狠咳嗽了两声。
  “要不要纸?”纪司南抽出两张纸递给她。
  “你处理吧,我先进。”纪司南让她在外面等候,抬脚踏入了庙内。
  纪司南不认得庙里供奉的佛像,他越过大殿,走到偏殿内,时隔很久,终于再次看到了镶婆祖。镶婆祖还是从前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朵千层莲,满脸皱纹,看起来很是慈祥。
  镶婆祖对他点了点头。
  狐狸眼睛的僧人从纪司南身后走了出来:“我来翻译。她说,你还是没能避开水和雷。”
  纪司南把护身符和戒指都拿了出来,恭敬递还给镶婆祖。
  镶婆祖没接,快速说了两句话。纪司南会泰语,但他听不懂镶婆祖说话,只见她从身边拿出了一根香。
  狐狸眼的僧人接过香,放到纪司南手中:“她说,东西没用了,也不必还给她。你从前进其他庙的时候,踩了神灵的门槛,本不知者不怪,但手里的东西又恰好掉进了后院的水池,第二次惊扰了神灵。晚上大家放灯的时候,你也诚心去放一只,今晚将门窗关好,点燃这只香,第二天清晨,自然一切都会归位了。”
  纪司南道了谢,镶婆祖又说了些什么。
  “她问你,上次来时的心结解开了吗?”僧人翻译。
  “解开了很多。”纪司南说道。
  没有人知道,那些老板们能将他成功拉到庙中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他愿给那些人面子,还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噩梦连连,每晚惊醒时,只能握着那块表等到天亮。他一闭眼,梦魇就会再次出现,他就能听到无休止的救护车的鸣笛声。
  没有人能将他在梦魇中唤醒。
  直到那天,天空阴暗,飘着水珠,他穿过斑马线,陷入无穷黑暗,有人用温暖的衣服把他扯回现实,絮絮叨叨和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还以为他只是被绿茶所激怒,还教他如何应对。
  “她说,也许这不是神灵给你的惩罚,而是回应。”狐狸眼的僧人说道。
  纪司南想了想,双手合十,冲着前殿遥遥低下头,行了个礼。
  叶茯苓以为她会在外面等很久,没想到纪司南很快就出来了。
  “我要进去吗?”叶茯苓不敢大声说话。
  “可以。”纪司南对跟在他身后的僧人道:“我想托您帮我烧最粗的香,连烧三个月。”
  说完,他递给僧人一张支票。僧人也对他双手合十,又示意叶茯苓可以进去了。
  叶茯苓瞟到了支票上的数字,在心里暗自“嚯”了一声。
  她走进那件屋子,并没有见到镶婆祖本人,只见到了蒲团上的一朵莲花。僧人去里屋寻找,过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她累了,但是她让我带话给你。她说神灵很喜欢你。”
  叶茯苓想起自己从前二十多年,想说她并没有这么觉得,但以她的情商,定是不会在这里说这种话的,就只是点了点头。
  她在庙中不打诳语,等和纪司南出了庙,才小声问他道:“变得回来?”
  “晚上燃这根香,醒来就能换回来了。”纪司南把那根香用很多层纸包好,小心放到了包中。
  “那我们回去?赶紧睡觉?”叶茯苓的目光粘在包上不肯离开,生怕有人再突然出现把包夺走。
  “我要放一只灯。而且既然来了,总该看一看水灯节。”
  “水灯节到底是什么场面?真那么好看?”
  “不看会后悔的。”纪司南慢条斯理:“你去高处安全的地方,拿着这个包,我在河边放灯。”
  纪司南将镶婆祖说得神乎其神,但叶茯苓连镶婆祖的面都没见到。对于泰国,她对纪司南说过的话都将信将疑。但随着河边的人越来越多,她站在高处,期待感一点点升了起来。
  时间越来越晚,黑暗席卷了天地。千万人聚集在河边,神情虔诚,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点燃了手中的纸灯。世间万物都亮了起来,那些发出橙色光芒的纸灯承载着所有人美好的心愿缓缓上升。天边的亮光映射到了河中,天灯亦变成了水灯。
  天灯水灯相互呼应,让场景倍加梦幻。
  一条人造的橙色的银河就这样出现在叶茯苓的面前。
  她抱着包,看着这一切,都忘记了要如何惊叹。旁边的观众多为一对对情侣,他们相拥着说着叶茯苓听不懂的誓言,但她能感觉到其中所有真挚。
  万余只灯中,有一只是纪司南所放。叶茯苓想,不知道他会许什么心愿。
  她其实不喜欢热闹,身处热闹之中,她并未觉得自己也在其中,反而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漫天的灯火中,她看着脚下放灯的人,想到纪司南也在其中,第一次觉得热闹这个词离她如此之近。
  这一幕让她很难忘怀。半个小时后,第一波灯已经消散差不多了,她闭上眼还都是银河的镜像。
  纪司南向她走来时,她还仰头看着随风飘荡的纸灯,并没有发觉他的接近。
  她和纪司南回到酒店,关好门窗,点燃了那根香,她还刻意看了看窗外,好像还能看到没消失的纸灯。
  “睡吧,梦里你会再梦到的。”纪司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被水灯节所震撼。
  “哪有这么快。”叶茯苓躺下身,瞟了一眼纪司南,突然觉得头脑很昏沉:“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我好像站在了天上,而不是地面。”
  那香并不是普通檀香,还加了催眠的东西。叶茯苓感觉自己吸入得越多,意识消失得越快。她趁着自己还情形,想喊一声纪司南,纪司南却先开口了。
  “你去追我的表,全是出于你所谓的朋友情谊吗?”
  “是。”叶茯苓没有松动任何口风,也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我知道了。”纪司南率先闭上了眼睛:“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你是个好人。”叶茯苓憋了好久。
  “倒也不必。”纪司南说道。
  叶茯苓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干脆也闭上了眼。烟雾在两个人中间萦绕,叶茯苓的意识终于完全消失了。
  这一晚她并没有梦到水灯节,也没有梦到人造银河。
  她说不上自己梦到了什么。画面是黑白的,她用手捡着满地的碎盘子,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没有五官面容模糊的母亲拎着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开,男人一边抽烟一边大声叫骂。
  她收拾好盘子,走到教室里。那些穿着校服上衣的人七嘴八舌对她说,你不配坐到我们班的班长身边。
  她走出学校,走进一间办公室。格子间里,有穿着正装的女人们对她说,你凭什么能和科长一起吃饭呢?我们科长名牌大学毕业,家庭条件优越,你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那些人对她说这些时,梦里的她都没有任何表情。
  再后来,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穿着西装的男人,摇下加长版豪车车窗,温文尔雅说了一句喜欢。梦里的她表情扭曲起来,就好像在黑夜里活得好好的鼹鼠,突然被翻了土壤,直接面对烈日的灼烧。
  叶茯苓猛然睁开眼,阳光已经照进了窗子。映入眼帘的,是芭比粉色巨显黑的指甲。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很陌生。
  她坐起身,看着玻璃窗里若隐若现的影子——瓜子脸、杏仁眼、奶茶色的卷发垂在肩头。
  叶茯苓轻轻晃动头发,伸出双臂,活动着好久不曾真正属于她的关节。
  她终于拿回了她的身体,她终于变回了真正的叶茯苓。
  她轻跳到地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感受地板的冰凉,又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凉水从喉咙直润到她心里,她整个人的表现就好像是植物人突然恢复了知觉一样。
  很快,叶茯苓的目光落到了床的另一边。男人还闭着眼,好像还在沉睡中。她悄悄再次跳上床,放轻呼吸,看着他的眉眼。她的目光轻轻略过纪司南的五官,最后停在他的唇边。
  叶茯苓想起那晚,他牵着她的领带,轻轻吻上她的唇角。那份旖旎埋葬在她心底的小角落里,将永不见天日。
  叶茯苓看着角落花盆里早就化为白灰的香。
  她俯下身,轻轻吻在了他的唇角。这是她独特告别的方式,告别纪司南,告别泰国,告别他的心意,将一切转回到正轨。错位的星盘终将归位,没有结果的情感她也已经深埋于心。
  从此以后,叶茯苓就是叶茯苓,纪司南就是纪司南。
  二人就像两条相交的线,越走越近,有一瞬间交汇成一点,却终将分离,越走越远。
  她可以做这个先走的人。叶茯苓拎起早就收拾好的箱子,在关闭房门的时候,并没有再多看一眼。
  她想,幸好是她先醒来,不然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纪司南继续相处,又要怎么和他一起飞回国,或者怎么告别。
  不告而别是她给他的最后答案。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她其实不是第一个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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