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提一提点他。
于是刻意扯了扯嘴角,勾了抹冷笑出来,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跟克丽丝小姐在一起不开心吗?怎么来找我呢?”
乌卡兰一愣。
我想,他绝对没有尝过这种女人因吃醋而往他身上宣泄怒火的滋味。因为他以前的那些女人,哪怕心里不高兴,也不会有人像我这般,活腻了似地给他冷脸冷眼看。
乌卡兰大抵是觉得这很新鲜,不高兴的神色淡了不少,反而起了兴奋之意,迈出了他人生中从未走过的、历史性的一步——哄女人。
他不懂循序渐进,一上来就直接放了大招。
可这大招放歪了,把我惹得更恼火了。
他说:“我不喜欢她,我最喜欢……不,我最爱的人是你。”
放屁!
就他?就乌卡兰?还最爱我?他是把我当成懵懂无知的小孩子骗吗?
这种虚假到不行的谎言让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了,直接手臂一抬,一指,给了他明确的方向,说我不信,让他滚。
我的举措不但没能让乌卡兰生气,反而激发了他的征服欲,和我预料中的一模一样。
为了说服我相信他是最爱我的,他开始主动地寻找一些爱的证据。
而最显眼的、就摆在眼前的证据,是我的名字。
我亲手刻在他胸口上的名字。
乌卡兰又跟发疯似地脱掉了他的牧师袍,展露他傲人的胸肌,指着心口上的名字说,他当然是最爱我的,因为我的名字就在他的心上,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带着愈合时痕痒的疼痛也随时提醒他,我是最重要的存在。
我表面上装作嗤之以鼻,心里却很喜欢他的解答。
对。
乌卡兰你要好好看清楚了,我对于你而言,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有何等的意义。
但这还不够,你还要看得更清楚才行。
“所以说……”
我站了起来,站在了乌卡兰的身前,抬手,指尖轻轻地从结了暗红色的血痂,但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来字样的伤口上抚过。
我仰首,玫瑰色的眼眸里不仅装了天上的星河,夜里飞花,还装了乌卡兰微怔的脸庞。
收起了对他的恼火、伪装出来的妒色,我莞尔道:“你最爱我,仅仅是因为这个名字,是吗?”
我没有给乌卡兰反应的时间。
因为他一定会制止我接下来的行为。
趁乌卡兰不注意,我忍痛撕掉了阿提卡斯给我的治愈卷轴。
不久,我的名字便消失不见了。
神奇的力量治愈了乌卡兰心口上的伤痕,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原来的痕迹,仿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轻笑道:“你看,爱是会消失的。只要克丽丝在你的胸口刻下她的名字后,你最爱的人,就会变成她了。”
我的话是根据乌卡兰的逻辑去说的。
他根本不能反驳。
而当伤口的愈合,伤疤的消失,乌卡兰仿佛真的感觉到心开始变得空荡荡,空虚得不能自己,有如心口缺了最重要的一个角,这使他的眉头一瞬皱起,满脸写着不痛快。
还特别生气。
“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这么做?!”
又抓起了我的手,强迫我把我偷走的东西还给他,“快点再刻一个!”
他把我的手腕抓得生疼,我却依然保持微笑,努力在他眼中留下最美的模样。
又眨了眨眼,恍如看穿了一切,剖析道:“乌卡兰,你根本不爱我,也没有真真正正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之所以容忍我这么放肆,是因为你喜欢疯子罢了。而我,正好可以满足你的恶趣味。正因此,你才会在觉得克丽丝比我更有趣的瞬间,找她去了,而丢下了我。”
又故作大方道:“所以,我现在只是给你空出来位置呀。”
东西只有在消失后,才会去珍惜想念的。
尤其又是在乌卡兰最来劲的这一刻,一定会让他更加体会遗失的难受。
我可以想象此刻的他是如何的不舍和心痛。
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用尽所有手段,逼我重新刻下我的名……
“你说的有点道理。”
“……?”
恩?他在说什么??什么有道理?
他为什么不跟我的剧本走?
“既然位置空出来了,那我去让克丽丝刻一个名字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松开了我,转身便走了,毫不留恋。
直把我看得目瞪口呆。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我是不是压根就不应该跟不在正常男人列表里面的乌卡兰玩套路啊啊啊啊?!
……
自从我绿茶翻车……我的意思是,乌卡兰那天不跟我剧本地走掉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犯病去找克丽丝给他刻名字,因为我没问他,这两天还刻意和他拉远了关系。
毕竟我现在的目的可不是攻略他了,而是要成为他的白月光,所以没必要跟他处得这么近。
月光嘛,就是够不着摸不到的。
距离产生美。
可看到他和克丽丝玩得这么开心的样子……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些可怕的实验称之为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作战方针是不是出了错。
不过是我多疑了。
当剧情跟随我的剧本上演,在我和乌卡兰,以及克丽丝和领主梅安特伯爵领着士兵,往营地的方向赶,到了我刻意安排的、全剧本最激情的高潮情节上演时,我陡然觉得自己可能小瞧了我在乌卡兰心目中的地位了。
当我被梅安特伯爵杀掉的时候,我发誓,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乌卡兰的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
第80章 一一二 我死之后,乌卡兰变得陌生了。……
决定变更攻略计划的那一天, 梅安特伯爵便被我用我最熟悉的方法操控了。
克丽丝一心只有她的爱情,只有乌卡兰,当梅安特伯爵答应了她的要求, 决定加入二皇子党, 出兵支援,克丽丝笑得格外开怀, 半点没有没有察觉到她父亲的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我和梅安特伯爵所拥有的父亲身份一样,是一个母亲, 虽然只是继母, 可设身处地, 在暗中看着这一幕的我仍不由倍感唏嘘。
出于我刻意的安排下, 便有了此刻,我们四人, 以及来自领地的人类士兵们,前往乌卡兰部下的营地一事。
也有了梅安特伯爵杀我一事。
杀我的借口不需要太复杂。
今晚,我刻意使了些小性子, 又耍脾气闹任性,而梅安特伯爵早就看不惯了我, 再加上我很有可能是皇长子殿下的人, 眼下是潜伏在他们身边当卧底的, 为绝后患, 便杀了我。
我本来还想安排一下各种狗血的桥段和戏码, 但考虑到乌卡兰已经有一次拒绝跟我剧本走的经验了, 我忍痛放弃了这个打算。
眼下, 当梅安特伯爵慷慨激昂地呐喊完我教给他的杀人理由,他便当着乌卡兰的面,将一把匕首插进我的心脏。
接着, 匕首拔出,血光飞溅,我像是死鱼挣扎了两下,便没有了声息。
我还让梅安特伯爵把尸首丢给乌卡兰,好让他能好好地体验一下,我从温热变成冰冷的过程。
匕首当然是精心准备的道具,是假的。
血是真的,但不是我的。
没了声息,也是真的。
所以我才不怕被抱着我尸身的乌卡兰发现端倪。
为了能让效果逼真,我下了血本。
不光服用了假死的药,还让梅安特伯爵抽出了我的魂魄,只为能观察乌卡兰的反应、能积极地做出后续安排,而亲自体验一下当鬼的感觉。
先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后,我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自己是鬼这个事实,将注意力转移到乌卡兰的身上。
没过多久,我愣住了。
因为乌卡兰的表情,因为他的反应。
我突然觉得乌卡兰很陌生,变了个人似的。
我和乌卡兰认识不少年了,也见过他大多时候的样子,最常见的是桀骜不驯的霸道小公爵模样,最常听的是他那称得上是癫狂的神经病笑声,最害怕的是他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
我见过他开心的、生气的时候。
悲伤的时候也有,但那是出于遗憾,不过是做做样子的假悲伤。也确实是假的,因为每逢他露出那样的神情,下一秒,他就能让别人感受到真正的崩溃和悲伤。
可……
此刻,唯独乌卡兰此刻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
按照我本来的预想,他可能会表现出看起来很心痛的样子,然后转手就让克丽丝把我炼成非人生物。
又或者是常人不可理喻地狂笑出声,再独占我的尸体,去和卢西恩他们炫耀。
但不是这样。
当接住我的身体,像是几天前,去确认克丽丝是不是死透了的样子,他急急去听我的心跳,探我的鼻息。
到这里的时候,乌卡兰的样子还很轻松,觉得是我不满于他这两天对克丽丝独宠,而忘了我,所以在使手段和心计,重新骗得他的关注。
他甚至流露出了‘我知道你在搞什么鬼’‘行了行了就多给你一点关注吧’这样的,像是很了解我一样的自信表情。
乌卡兰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死。
也许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给了他一种,我很坚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死掉的错觉。
因此,当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去验证我还活着的证明、一切不过是一场玩笑、是我的心计,却一无所获时,他很震惊。
乌卡兰直接呆住了。
不是直勾勾盯着我时的一言不发,而是真的呆住了,眼眸的幽幽绿芒凝结了,还张开了嘴,傻子似的。
但乌卡兰接下来的举措告诉我,他不是傻子,他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疯子。
他不认为我死了。
而为了让我睁开眼,醒过来,他无所不用。
他像是摆弄玩具一样提起我的身体,让我的脚站在地面,仿佛这样便能触发玩具的机关,让我活过来。
他趁我灵魂出窍的时候骂我、威胁我,仿佛这样就能把我气醒,还往我嘴巴里吹气,见不管用,这个混蛋他居然还扇我巴掌!!
他不止扇了一下,他扇了很多下。眼见乌卡兰好像上瘾了,停不下来了,我立刻放声尖叫。
不——
快停下来!!
我的脸,我的美貌啊!!!
生怕乌卡兰接下来还会做出类似肢解我的这种恐怖事情,让我变成一只真正的孤魂野鬼,便连忙让梅安特伯爵派人去将我解救出来。
人还没派过去,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我。
乌卡兰终于停下了扇尸体巴掌的变态行径,可之后……他的反应更加让人不敢相信,只觉得是眼花了,看错了。
他哭了。
当看到仅有的两滴眼泪水掉到我的脸上时,乌卡兰自己也相当愕然,意外到了极点,不敢相信这是从他眼睛里掉落的东西,还难以置信地用指尖抠了点,尝了尝,确定这是泪水的味道。
舌头上咸咸的味道,让乌卡兰也跟着一块傻眼了。
他浑身一震,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定定地,又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瞧,仿佛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人。
别说他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罪人了。
这可是乌卡兰啊!
那个不可一世、满脸写着无敌的霸道小公爵啊!
我居然让他因为我而掉了两滴眼泪水,尽管真的只有两滴,尽管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悲伤,但……但这可是连他老爸,前马丁内兹公爵,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乌卡兰忌惮一点的人也做不到的事情啊!
我觉得准备好的、让梅安特伯爵代替我嘴炮乌卡兰的台词都可以不必说了。
我已足够确信,我,露薇尔,就是乌卡兰人生中最独一无二的女人。
不,不不,到底能不能成为乌卡兰的白月光也已经不重要了,我的人生已经圆满,因为,我已经达成了一个奇迹,不,是神迹!
我露出了圣母般的微笑。
对乌卡兰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我便准备让梅安特伯爵回收我的尸体,重新活过来,赶快回到帝都,跟熟识乌卡兰的人分享我的丰功伟绩。
但,回收尸体这件事并不顺利。
乌卡兰直接一脚踹开了呐喊‘您还有我!克里斯将永远伴您左右——’的新欢小姐,又一剑捅了说要把我变成非人生物后永远陪伴乌卡兰的梅安特伯爵。
在我逐渐惊恐的视线下,他咧开嘴,笑了,透出了一股疯劲儿。
“没有任何人,任何存在,可以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死神说完这句话,乌卡兰把我的身体平放在了地面。
又从怀中掏出了圣书,围着我走了几圈,他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我听不懂的咒语,也许是神术。而伴随咒语乘着风,飘到了至高无上神的耳畔,圣洁的白光在我的身躯下乍现。
这、这好像是在作法的样子。
难、难道……
他是想复活我吗?!
答案不得而知。
倘若乌卡兰真的是想复活我的话,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我压根没有死,他没有办法把一个人活着的人复活。
或许是神术的反噬,也有可能是出于一些其它的原因,当乌卡兰的身形一颤后,鲜红色的液体像是不要钱的一样从他喉咙间涌了出来——他开始吐血了。
越看他吐血我越急——我不是担心他会倒下,而是担心他会把我给喷死。
我快要疯了。
乌卡兰就不能朝其它方向吐吗?!
为什么一定要对着我的身体吐?尤其还是对着我的脸?
我现在真的很怀疑自己醒来之后会不会被乌卡兰的血给呛死。
我急得不得了,却也不能冲上去把我的身体挪到乌卡兰的血吐不到的地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凭实力把我渐渐喷成一个血人,而心痛欲绝无能为力。
虽然乌卡兰吐血吐得痛快,可他的神术没有失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