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明白。”
顾争凌一遍遍擦着手中的长刀,脸色愈发阴沉。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官职越高,实权越大,遭遇更多的算计也就越多,他就是一把刀,人人都想要,连小女儿家的婚事都有人惦记着。
等副将走后,他问管事:“姑娘呢,可有乖乖呆在房中?”
“姑娘方才来了书房,想见您,知道您有客人,便去后院寻薛姨娘了。姑娘还未走远,是否要叫她回来?”
顾争凌摇头。
在书房吃了闭门羹的顾衣其实并未去后院,她在书房小院外等了一会儿,见副将走了,父亲也没派人来叫她,便知道她今日所求之事,即便说了,她父亲也不会帮她。
“还是得靠自己啊。”
“姑娘,什么事得靠自己?”香草好奇问。
“我想知道小太子的伤恢复的如何了。”顾衣起身往外走,“父亲定然知道,但他一定不会告诉我。”
“您要出去打听,或者想办法见见殿下?”
“见?”顾衣失笑,“我哪里进的去宫门?再说,我又不是大夫,见了他又有什么用?”
她突然想到什么,重复说了一遍,“大夫。他不受重视,也不知道宫里的太医是否有用心医治。”
她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玉佩:“干着急无用,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的性命拿捏在别人的手里。祖宗保佑我,一定要把事做成。”
“祖宗?”香草看了眼祠堂的方向,恭敬道,“小太子也是差点拜过顾家祖宗的人,相信祖宗如果不忙的话,一定会保佑他。”
顾衣是个说干就干的性格。
她回房拿上银票,就要出府。到了门口,却见等着她的除了大福之外,还有小厮打扮的陆恩。
“如今你是外男,作这样的打扮,跟着我家姑娘出门,不合规矩吧?”香草得到顾衣的示意,开口赶陆恩走。
陆恩也不恼,彬彬有礼道:“我是奉姨娘之命,保护姑娘。顾大人还未允准你出门,有我陪着,你回来才不会受罚。”
“为何?”顾衣问完,自己想到了原因——她被许给了陆恩,陆恩陪着她出门,顾争凌又怎么好责怪?
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她等着陆恩说什么“你我婚约”云云,不想,陆恩只是说,“我本来就是姑娘买回来的奴仆,有我护着,顾大人就不会担心姑娘的安全了。”
“随你吧。”顾衣懒得同陆恩多言,抬脚要走,却又有人追了上来。
“在府里待得实在无趣,妹妹要去哪儿,可否带上我?”任娇柔穿着一身月白纱裙,头上未用任何钗饰,只用一朵海棠别在鬓边,越发衬得她气质出尘,人淡如菊。
她身边只跟着一个面生的小丫头,应该是刚买入府的奴仆。
任娇柔走过来,陆恩便垂下头,退到一众小厮之中。
顾衣不想掺和进男女主的美好爱情中,她压着性子说:“我出门办的也是无趣的事,任姐姐不如自己去逛逛北市,要是少银子,随时从账上支取便可。”
“顾府待我恩重如山,我不是想采买,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妹妹效劳的事?”
“……有!”既然打发不走,顾衣决定以进为退。
白莲花也好,绿茶也罢,在她小作精面前,最好还是不要耍什么花样。
你们男女主自己谈恋爱便可。
顾衣带他们去了南市,进了一家成衣店。任娇柔看了几眼店铺悬挂的成衣,站到陆恩与顾衣的中间,佯作调笑:“这家店的衣裳,太素雅,怕是配不上妹妹。”
香草气的咬牙。他们家未来的姑爷是读书人,素来也不爱穿金戴银,任娇柔这般说,岂不是在提醒他们家未来的姑爷,跟他们姑娘不是一路人!
可她又不能说什么,因为他们家姑娘的衣裳真的件件都很华丽。
再看看任娇柔,确实跟陆恩更般配些,这两人都是那种茅屋赏雨、左右修竹的高雅人士,他们家姑娘则是那种宝马华衣、金银财宝的凡间俗人。
香草不说,可顾衣却不是个好欺负的。
她笑着同任娇柔说:“姐姐的眼中怎么只有衣裳,那些都是俗物。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目光太短,怕是长久不了。”
任娇柔被她说的脸颊燥红:“不知道妹妹进成衣店,还能看上什么?”
顾衣看上了这家店。
她买下了这家店,一出手便是十万两,惊呆了众人。这家店铺虽然店面不小,可位置不算太好,若是坐下来好好谈谈,耗上几日,五万两也可拿下。
但顾衣没时间耗,她不但买下了这家店,还派人搬空了南市几家小药店。用了半天时间,就将这家成衣店改成了药铺。
陆恩与任娇柔等人面面相觑。起初,陆恩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茶,后来就坐不住了,看着顾衣银子流水般地花出去,他的额间也沁出了几滴冷汗。
顾衣前前后后花了足足有十二三万两,这些银子能够养活一条街的百姓了。对于他这种清贵人家,也够全族用上两年了。
“姑娘,坐下来歇歇。”陆恩给顾衣递了杯茶,好言提醒,“姑娘想在这里开药铺,不知是否注意到,对面就是皇城最大的药铺?”
“注意到了。”顾衣忙前忙后,早就渴了,她一口将茶水喝干,爽朗道,“那家慈心堂的东家是太医院的老院判,现如今的院判,还有好些个太医,都是出自他的门下。他们家的药材品质也是天下最好的,宫里用的药材也从此处采买。”
陆恩心下震惊:“姑娘瞧着平时不关心这些事,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顾衣笑笑,没答话。她可是看过原著的人,掌握着一手好情报。
对面的慈心堂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出来个年轻高大的男子,背着手向这边看过来。大概是没想到有人竟然胆大到在他们对面开药铺,年轻男子向这边注视了许久。
“姑娘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开药铺?”陆恩问。
顾衣抬抬下巴,指着对面的慈心堂:“就是看上它了呗。”
看上他了?
任娇柔身后面生的小丫头伸出脑袋,看了看对面那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惊恐地看了眼顾衣。
东宫,太子突然病重。
皇帝坐在主位,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外殿跪了一地的太医,在商量着怎么用药。
“殿下这病来的急,微臣等人还未查出病之根源,实在不好用药。”
“太子从小身子就不好,所以朕让他出宫养病。如今宫中太医是当年几倍之数,难道还治不好太子?”皇帝一副慈父模样,“无论如何,都要把太子给朕治好。”
“是。”
寝殿。
太子垂死病中惊坐起,双目圆睁:“红十二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说顾姑娘看上一个高大的男人,还为他一掷千金,花了十几万两呢!”
太子不敢相信。
顾衣怎么可能变心如此之快?让他喊“爹”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今天顾衣就为另一个男人动心了?
“红十二看清楚没有?”
暗卫道:“红十二、红十一,虽然年纪都小,有时候会犯傻,可向来眼明耳灵,绝对不会看错听错。”
太子冷笑一声,从床头的密格中抽出一把匕首,扔给暗卫:“杀了他。”
暗卫吓一跳:“杀了这个,要是姑娘再喜欢上另一个,咱们杀得完?”
“本王为她屠了全天下又如何?”
暗卫磕头道:“殿下息怒。”
他磕完头又说:“属下恐怕不能立刻杀了顾姑娘喜欢的这个男人。”
“为何?”
“他是老院判之子,方太医,此刻正跪在外殿,商量着怎么给您治病呢?”
外殿,太医商量不出一个统一的方子,不是这个嫌用药轻,便是那个嫌用药重。
皇帝失了耐心,悲悯地看着众人:“若是治不好太子,朕让你们通通给太子陪葬。”
话音刚落,寝殿的小太监跌跌撞撞推门而出:“陛下,不好了,殿下、殿下他断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衣:求祖宗保佑太子。
片刻后,不好啦,太子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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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定情信物
三更天,灯火俱灭,黑夜沉淀寂静,风已然有了初秋的凉意,却还舍不得夏末的温柔。
顾衣没睡,捧了盏灯在假山亭看账本。这是顾府名下一家丝绸店的账簿,她拿来瞧瞧,学习怎么打理商铺。
穿来这本书前,她是商界叱咤风云的女强人,这里的商铺虽然打理方式不同,但也难不倒她。
正瞧的认真,却见北面正院亮了灯光。很快,就见有人提着灯笼出了正院,往书房走了。
大半夜的,莫非有什么紧急军情?
“香草,你去帮我沏杯茶来。”
顾衣打发了香草,提着裙角偷偷摸摸来了书房后面。在这里守夜的小厮根本没想到主人家半夜会来,睡的正香,还打起了鼾。
“太子薨了?”
顾衣听到的头一句话便是这个,她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扯了出来。
怎么可能?小太子明明活到了大结局!
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她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不让自己倒下。
“确实是断气了,但奇的是,宫人们都已经开始趁殿下身子还热给他换衣裳了,殿下却又一口气上来了。”
顾衣觉得自己的心又回来了,她动了动身体,只觉得后背上全是冷汗。
“殿下这口气断的妙啊。一百多个太医,还有东宫里所有伺候的人,包括侍卫、伴读,全都给推到了午门外,就连负责东宫一些事宜的礼部工部官员,也被连夜抓起来了。太子这一断气,整个皇城都跟着大乱。还好太子缓过这口气了,否则皇城非要血流成河不可。”
顾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
小太子会不会是装死?
死过去又活过来,这招数怎么莫名有些熟悉?
莫不是跟薛氏学了什么歪本事?
书房有什么人出去了,屋里变得安静,顾衣偷听完,蹑手蹑脚要走,却又听顾争凌说,“衣儿进来。”
顾衣脸皮厚,推门进去,甜甜地喊了声:“爹。”
“你都听到了。”顾争凌脸色冰冷,“以后不要再惦记这位太子殿下了。不管他是真的重病,还是装出来的,太子再不受宠也是高高在上的储君,气喘的不对了,都不知道会死多少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惹不起,避开为上。”
顾衣心道,顾争凌手握兵权,是各派都想拉拢的对象。原著中,顾争凌不想站队,除了效忠陛下外,对哪个皇子都避而远之。
但党·派之·争,没有人能避得开。
后来顾争凌被任娇柔连累,为了救任娇柔,顾争凌不得已向晋王低了头,又被迫把顾衣嫁给了即将被废的太子。
后来晋王造反失败,顾争凌被牵连,顾家全族被诛。
她既然穿来了,就不能让顾争凌被牵连,让顾家家破人亡。
“父亲,您已经站在云层之上,神仙打架,您想避也避不开,与其日日被人算计,处于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将来新帝登基,我们还有从龙之功。”
顾争凌拍桌而起:“你一个小姑娘,竟敢妄言政事?”
“姑娘怎么了?”顾衣不屑,“这大端朝的天有一半也是女子撑起来的。”
顾争凌默默盯着自己的女儿。去年,女儿连自己院里的婆子都不忍责罚,今年,却已经能够站在他的面前,同他冷静地分析局势。
是出一趟院门女儿的心野了,还是女儿以前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
顾争凌有心考考她:“那你说,几位皇子、亲王,我该支持谁?”
“诸位皇子皆是文武双全,几个亲王也都野心勃勃,他们势力似乎不相上下,确实难以抉择。”
“那如果你是我,你会选谁?”
顾衣抬起头,对上父亲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我会选,太子殿下。”
丰华寺。
昌义伯府与顾家今日各自带着家中儿女来上香。这是前两日就提前约好的,可到了华丰寺,却被告知,主殿有贵人来,他们得在禅房稍候。
禅房今日也紧张,只给了他们两间,昌义伯和顾争凌一间,其余人在另一间。
这倒合了魏氏的心思。魏氏还在打顾衣的主意,来之前便再三叮嘱索轩武要多与顾衣说话。但不知为何索轩武一听她说顾衣,就变了脸色。坐在一起时,也离顾衣远远的。
她看到顾衣身旁坐着的陆恩,便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是打不成了。
“好俊的公子哥啊。”魏氏输的心服口服,“我若有姑娘,也要嫁给陆公子。薛妹妹,你有陆恩这样的女婿,怪不得上门相看的人家都让你给拒了。”
薛氏忙道:“陆公子可不是我的女婿,他是顾府的姑爷。”
陆恩比薛氏还急,他起身拜了拜:“姑娘把您当母亲,我心中亦是如此。”
薛氏拿帕子捂着嘴笑,看陆恩的目光越发疼爱。
顾衣偷偷撇嘴,陆恩这个时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一旦翻脸,下手又比谁都狠。
顾府上下死的透透的,跟陆恩也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吐槽,突然觉得一道目光如有实质,一直盯着她。她转头看向索轩武,后者立马低头,不敢再偷瞄。
索轩文自然是黏着任娇柔,一连吟了几首诗词,见任娇柔都不感兴趣,便又说起皇城如今最热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