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耽搁了这么久,禁军彻底恼了。
“陛下只传召了顾家姑娘一人,谁要跟着去,就别怪我这刀不客气了。”
香草是个倔性子,顾衣真怕她抓着缰绳不放,被禁军给一刀砍了!
她忙出言安抚香草,笑道:“你们这是担心什么?我父亲为陛下征战沙场几十年,立下汗马功劳。他只有我这一个女儿,陛下定然是担心我的安危,才派了几位大哥护送我进宫。你们不必担心,我进宫必然是领赏,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呢?”
香草犹犹豫豫放开了缰绳。
为首的禁军冷笑一声,没有戳破顾衣的谎话,拿刀背狠狠拍了下顾衣的马。
马儿吃疼,猛然撒开了蹄子狂奔。
顾衣猝不及防,差点从马上滚落。
她伏下身,死死抱住马的脖子,走了不知道多久,马渐渐放慢速度,她这才坐直了身体。
“顾姑娘,策马狂奔的滋味,不好受吧?”为首的禁军在顾衣的一侧拍掌大笑。
顾衣的手因为抓缰绳抓的太紧,勒出了血印,她一边不着痕迹地轻轻活动手,一边装作风轻云淡,“还好,武将后人,怎么会连马都骑不得?”
“是吗,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顾衣挑眉:“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敢问一句,你同我顾府有什么仇怨?”
“仇怨没有。”那人轻蔑地看着顾衣,“只是瞧不上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昨日,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之女,我家请的媒人都进不去你顾府的大门。”
顾衣明白了,更是无奈。拒绝提亲,也是她的错?顾府又不是只将这个人挡在门外,年前年后的那段时间,来府上提亲相看得人家,都被客客气气关在门外了。杨府不就是吃了好几次闭门羹,才私下去堵顾衣的马车?
“今日!”那人得意大笑,“今日,你父亲成了阶下囚,你这条小命也随时难保。而我,成了押送你们的‘大人’。真是风水轮流转!”
“哦,是吗?”顾衣也笑,“那这一路你真要好好保护我。要是我在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回宫交不了差,小心也成了阶下囚。”
“你……好,我再让你吃着苦头,我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那人拿起刀背又要拍顾衣的马,顾衣死死握住缰绳,正咬牙悬心的时候,前面过来一行人,也是宫人打扮。
“请问,你可是赵闵大人?”宫人中走出一个老嬷嬷,昂首高声问。
一直刁难顾衣的禁军领队赵闵,看见这位老嬷嬷,立马跳下马,讨好地笑道,“什么差事还能劳动秋嬷嬷您的大驾?陛下跟前,怎么能没有您伺候?”
“大人言重了。”被称为“秋嬷嬷”的老宫人,淡淡回了赵闵一句,随后把目光移向了顾衣身上。
她上下打量顾衣一眼,原本昂着的头,也低了几分,态度十分恭敬,“那这位便是顾姑娘了。”
顾衣不知她是敌是友,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闵指着顾衣答道:“秋嬷嬷说的对,她就是顾争凌的女儿顾衣!”
他抢着回答,自然是为了讨好这位皇帝身边的老嬷嬷。
不想,秋嬷嬷听了他的话,脸色登时冷了下来,怒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顾大人的名字,也敢对顾姑娘无礼?”
赵闵额头上登时沁出了冷汗。
秋嬷嬷对顾衣施了一礼,“姑娘家怎好抛头露面,奴婢这里有一块面纱,若姑娘不嫌弃,请让奴婢伺候您戴上。”
面纱戴不戴,顾衣无所谓。但她乐于吓唬赵闵,便点点头,让秋嬷嬷亲自给她戴上面纱。
秋嬷嬷是伺候皇帝的老人了,就是后宫的娘娘们也没人敢让她服侍。
赵闵心中惴惴,不敢再折腾顾衣,暗暗琢磨怎么套套秋嬷嬷的话,看看陛下对顾衣到底打算怎么处置。
不是应该对顾衣严刑拷打,逼问顾争凌造反的证据吗?
他还没想好怎么套话,迎面又来了一队人。
这次却是来了上百人,皆华服肃容,还有御马拉车,丝弦鼓乐。
“奉陛下旨意,前来迎接顾姑娘入宫。请姑娘下马上车。”为首的宫人说完,便带头跪下,后面跟着的宫人也纷纷跪好。
秋嬷嬷和她带的人,也后退一步,跪了下来。
顾衣心中惊诧,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再惊诧,脸上却半点不显露。
她没有跳下马,而是淡淡瞥向赵闵,“过来,给本姑娘当个下马石。”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梦到自己喜欢的人!
第45章 赐婚
即便顾衣收到了如此优待,赵闵心中再忐忑,也绝对到不了自己要跪下来任顾衣脚踩的地步。
赵闵梗着脖子不肯。
顾衣便笑,“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若今天给我当了这下马石,我便不追究你伤我的罪过。你不肯,那日后被人砍手砍脚,就怪不得我了。”
她是故意吓唬赵闵。这一去,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境遇。为了路上不再受这厮的为难,她想把赵闵彻底吓唬住。
这句话虽然没让赵闵屈服,可赵闵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始终不敢再落到顾衣身上,可见确实被吓唬住了。
宫里给顾衣准备的马车,极尽骄奢,但舒适更在骄奢之上。
马车垫子软绵绵的,已经是春暖天气,大家都把棉袄脱了,这马车的垫子上却还铺了一层绒皮,细腻柔软。
车里上下左右用厚实的棉布密密封了,一处漏风的地方都没有。
顾衣刚坐进去,就惹了一身的汗。她把两侧的帘子掀开,窗户却不似平常马车,而是设有木窗。木窗之上有五六个小木格,格子上扎着密密麻麻的孔,风一吹,便有清新的药香扑鼻而来,将燥热压下,心情也变得舒朗。
真会享受。顾衣暗暗撇嘴。
左边的红木案上随意扔着一本书,她拿起来了看了一眼,是一本志怪小说。
她恍然大悟,这是太子平时乘坐的马车。
拉开矮几的抽屉,里面果然放着满满的糕点零嘴儿。
这样讲究,好吃,又不思进取的人,宫中只有太子一人。
想到这是太子的马车,顾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虽然不知道这马车是不是太子派人送来的,但算算时间,这会太子肯定已经知道她被陛下召见的事了。
只要太子知道,她就不会有事。
他们家小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整本书的最后赢家!只要她有太子这个靠山,谁能动她?
想到这里,顾衣更是心松,她拿起那本书,懒洋洋靠在软垫上,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马车很快到了宫里,下车后她才发现马车直接将她带到了皇帝的东暖阁。
这边的宫殿稍小些,离前朝后宫都近,皇帝常在此处处理政事。
宫人将她带到偏殿,说陛下正在同大臣议事,让她在此处稍候。
正殿,皇帝叫了两个心腹大臣说话。
“朕想废了太子。”皇帝见两个心腹皆沉默不语,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他态度坚定,“现在都在传废太子一事,是朕故意放出的风声。朕早有此意。”
禁军统领郭百贺劝道:“臣明白陛下想试探各家的意思,但现在陛下应该也看清楚了。朝中没有太多人明确表示支持殿下,但大家都反对废太子的态度都很坚定。太子是嫡出正统,这一点无法更改,您就废他不得。”
皇帝阖了阖眼,神色痛苦,“你当朕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他们当然不想废太子,他们在等着太子自己死,好名正言顺地扶另一个皇子继位。”
在众臣眼中,太子活不了几日了。
这样朝不保夕的太子,根本没有必要动手除去,只要太子不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们就耐心等着太子自己死去,没有了嫡皇子,他们扶持的庶皇子就有资格继承皇位。这样一来,他们和他们扶持的主子身上都没有让可后人指摘的污点。
这也就是为什么,众多皇子斗的你死我活,只剩下一口气的太子,却能平安无事。
“朕的大皇子、二皇子离朕而去,世人都说朕是铁石心肠,不疼他们。可这世上,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但朕是皇帝,哪怕丧子之痛再难承受,朕也得打起精神来操持国事。”
皇帝接着说,“朕也疼太子,就是因为疼他,才不能让他继续坐在太子之位,让他成为影响国运的罪人,让他被人天天盼着去死。”
刑部左侍郎江清案道:“陛下言重了。太子只是体弱,性子也有些暴躁,但总归他没有犯下什么天怒人怨的大错,影响不到国运。”
皇帝道:“在不合适的位置待着,就是罪过。”
“可若是殿下被废,他血统仍然尊贵,还是会招人惦记,日后他又该如何自保?”
皇帝笑了,“朕说了,朕疼他,又怎会不为他的将来打算?朕给他找了个大靠山——顾争凌,你们觉得如何?”
郭百贺疑道:“他不是投靠了五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死后,朝堂几乎完全成了五皇子的天下。有一半的臣子,都成了五皇子的支持者。
就连从不涉及党.派之争的顾争凌,也被查出拿着五皇子的令牌。
皇帝本就忌惮五皇子势大,如今顾争凌又跟五皇子拧到一根绳上了,叫皇帝如何能安心?
所以皇帝想来想去,五皇子可以暂时按着不动,一定要让顾争凌这个有实权的棋子,彻底废了,他才能心安。
怎么废了顾争凌这颗棋子?自然是把顾争凌和废黜的太子紧紧捆绑。
一石二鸟。
他既可以安心的继续用顾争凌,也可以谋日后的太子谋一条生路。
皇帝唱了半日慈父的戏码,其实他的意思,郭百贺二人都明白。
郭百贺只忧心,“不知顾将军是否愿意?”
“所以朕寻了个由头,将他关到天牢了。朕不会伤他,但他若不从,他府上收养的那个姑娘就会死。”皇帝气定神闲,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就是不知道他亲生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秋嬷嬷回来复命,呈上一本带血的书,说了顾衣被赵闵为难,却又再车上安心看志怪小说的事。
皇帝听了大赞,“遇事不慌不乱,是个好姑娘。太子正需要这样一位内助。”
他被顾衣勾起了兴趣,决定再试一试顾衣。他给赵闵下旨,“你不是喜欢顾家姑娘,朕今日就让你在偏殿逍遥一日。”
赵闵不疑有他,乐颠颠去了。
皇帝不放心,派了郭百贺去窗外守着,别让赵闵真伤了顾衣。
片刻后,郭百贺回转,“顾姑娘伶牙俐齿,好生厉害。她先抬出陛下,将赵闵唬住,趁赵闵分神的空当,抄起桌上的大花瓶,照着赵闵的脑袋就砸。”
皇帝兴趣更浓了。
郭百贺咂嘴,“她行动果决,而且下手狠辣,专挑致命处,不会给人爬起来再伤她的机会。不愧是顾将军之女,有勇有谋,令人佩服。”
皇帝更加坚定了要把顾衣嫁给太子的想法。
他让两个心腹躲到屏风后,把顾衣叫进来说话。
“朕有意让你去服侍太子,你意下如何?”
顾衣抬头,大着胆子偷偷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皇帝,确实生了一副仁慈之相,但就冲他不疼爱太子这一点,顾衣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她摇头:“臣女不愿意。”
皇帝身边的宫人斥道:“陛下有旨,还管你愿不愿意?”
顾衣虽然跪着,却挺直了后背,她指着旁边的柱子,淡淡道:“陛下若是逼臣女,臣女就一头撞死!”
“朕不是让你做侍妾,是让你当太子妃。如此荣耀,你该愿意了吧?”
“那也不愿。”顾衣冷哼,“谁都知道太子要被废了,做一个被废的太子妃,岂不是很惨?”
皇帝将茶盏用力放下。宫人会意,指责顾衣妄议主上,犯了大不敬的罪过。
就连屏风后的两位大人,也为顾衣捏了把汗。这样的大实话,谁敢说?顾衣还真是有勇气!
顾衣被斥责,也不惧怕,昂着头无声对抗。
反正她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死在皇帝手里。
果然皇帝忍了怒气,换了语气同她说话,“果然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听外面的谣言呢?朕最心疼的就是太子,朕绝对不会废了太子。”
郭百贺:“……”
江清案:“……”
一个皇帝这样骗人家小姑娘不好吧?
顾衣还是不松口。
皇帝见一计不成,又拿顾争凌和任娇柔的性命威胁顾衣。
“他们犯了错,陛下随意处置。”顾衣无所谓道,“任娇柔,陛下想剁几刀剁几刀,臣女父亲嘛,您给他留个全尸就好。”
皇帝哪儿见过这么狠心绝情的姑娘家,当下都被惊的呆了片刻。
顾衣见皇帝手中筹码用完,开始提自己的要求。
她不想被逼着嫁给太子,但她想嫁给太子。
“陛下想让臣女嫁给太子,只需答应臣女三个要求即可。”
“讲。”
“一,把臣女父亲远远打发到北疆,不许他回京。”顾争凌不是总想逃避吗,她给机会。
“二,让太子进户部领个差事。”
“三,赐臣女一块免死金牌。”
皇帝道:“前两个条件都好说,只是你要免死金牌做什么?”太子妃本身不就是块免死金牌?
顾衣撇嘴:“臣女怕性子不好,日后欺负太子太过,把太子惹急了,要杀臣女。”
郭百贺与江清案心道,顾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陛下但凡有一点慈父之心,就绝不能让太子迎娶这位姑娘。
然后皇帝一口应下,让人将顾衣带回偏殿歇息。
顾衣走后,皇帝问两位心腹觉得顾衣如何?
“这位姑娘千古奇人,反正臣不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