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娟惊讶道:“可是,可是得罪夫人那件事,不是你娘让你去做的吗?”而且挑马粪这种虽然是个苦差事,但好歹也是差事,只要要求不要太高,媳妇还是能娶上的。
晴娟觉得晴妙她弟弟之所以娶不上媳妇,这应该是因为他们家得罪了夫人,并且不知悔改吧。
这样的人家,有眼见的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
晴妙抹了一把眼泪,苦笑道:“她不理会这些的。”
晴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曾淑把侍书和侍墨两个贴身丫鬟喊了来,拉着她们的手道:“坐下吧,我今日喊你们来,其实是想要说一说你们的婚事的。你们也知道,我不是那种用惯了就不放手的人。”
曾淑看着她们两个笑道:“所以呀,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这可是关系到你们后半辈子的事,半点都马虎不得。”
侍书听完马上就道:“奴婢都听夫人的!”
侍墨犹豫了一下,也道:“任凭夫人做主。”
“这件事,哪能都听我的呢,”曾淑摇头笑道:“这样吧,我先说一说我是怎么想的好了。之前啊,我是想着以后给你们找一个府里的年轻管事的。”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陪伴她近十年的丫鬟道:“有我在,最起码可以保证你以后衣食无忧。不管是你们将来的夫婿还是婆婆,亦或者是子女,都不敢欺负你们。”
“至于以后,你们如果愿意也还可以回来当差。”
“若是走不开,那就歇着。”
她伸出手,制止了侍书想要说的话,然后继续道:“但今日晴娟突然跟我说要赎身,可把我给吓了一跳。于是我就想到这个安排毕竟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却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心意。”
“你们跟我说一说,是怎么想的?”
曾淑柔声道:“是想要按照我的安排嫁个府里年轻的管事,还是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亦或者是像晴娟一样,嫁个良籍?”
“你们先不忙着答我,回去再好好的想一想。”
“这可是,关乎到你们后半辈子的事。”
第三十九章 曾淑拿着这册子,傻眼了……
曾淑让她们两个回去好好想想, 想好了再告诉她,并且宽慰这件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总得想清楚了才好。
但侍书出了这个门转头就回来了。
她对曾淑道:“夫人, 奴婢都已经想好了, 都听您的安排!”
曾淑哭笑不得, 指着她取笑道:“那你想得可真够久的,这么一会儿,怕是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呢!”
侍书嘿嘿笑, 冲着曾淑讨好地笑道:“这有什么好想的,都听您的就是了,就嫁个府里头的管事,一辈子都不离开您!”她思索了片刻, 流露出回忆的神情,“奴婢还记得当年被人牙子带到曾府的时候,可害怕了。”
“又累又饿, 整个人瘦得跟人干似的。”
“那牙婆凶得很,说这回再卖不出去,就把我们几个统统卖到花楼里头。”
侍书感激道:“也就姑娘您不嫌弃把奴婢收下了,从哪个时候起啊, 奴婢就发誓这辈子都跟着姑娘, 您到哪儿奴婢就到哪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歪着头不解道:“成个亲而已,有什么好想的!”
曾淑:“……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在心里摇头,侍书这是还没开窍呢,不然也不会这么一副谁都可以的模样。也罢,反正她今年才十五岁, 晚些再成亲也没什么。
不过经侍书这么一说,她也跟着回想起当年为什么会在十几个小丫头里面挑中她做自己的丫鬟了。因为当时所有人里面,就她的眼睛最亮,最大。一进院子就直勾勾地盯着曾淑看,半点都不避讳。
不像是别的丫头们,进了院子不是紧张看着地就是慌张地偷看牙婆的脸色,没半点鲜活气。
那个时候,自己刚刚搬进祖母院子。
身边已经有了啰嗦嘴碎,从通州带回来的奶娘;祖母请来的,古板严厉的教养嬷嬷;同样也是祖母给的,体贴入微并不多话的大丫鬟。
徐嬷嬷说还缺了一个能陪着玩耍的小丫鬟。
所以虽然当时牙婆送了十几个人来给自己挑选,但在那个时候的她看来,满院子只有那个瘦瘦小小,个不高的她才是明亮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这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你放心吧,”曾淑朝她温和地笑道:“我定给你挑个好的,对了,你若是看上了哪个也可以和我说,我会为你做主的。”
侍书认真想了想,然后道:“都听您的。”
……
侍书说一切都听曾淑的,但侍墨却不是如此。她苦苦想了一个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连眼眶都青了。
然后第二天起来,对曾淑道想再服侍夫人几年。
曾淑本来也没想让她们现在就决定下来,所以对她的选择也不勉强。只不过这样一来,孙府医和邬荣的婚事就要另做决定了。
于是曾淑又把郭嬷嬷喊来。
郭嬷嬷听完了曾淑的话后道:“夫人您原本是想要把侍书许配给邬荣?”
“是啊,”曾淑好笑道:“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昨天问了一下她们两个,侍书是完全不在意未来夫婿是谁,说任凭我做主。但我想着她到底年纪还小,还未懂这男女之事,那就先放一放再说吧。”
“至于侍墨,她现在也不想嫁人,估计是不想嫁在府里。既然是这样也就不必勉强了,她的事晚两年再说。”
“所以嬷嬷你看,应该把谁嫁给孙府医和邬荣呢?”
郭嬷嬷仔细想了想,突然道:“老身觉得,您既然原本打算把侍书许配给邬荣,那么不如邬荣的婚事就放一放吧。”
她看着曾淑,诚恳道:“邬荣是侯爷身边的得力人,配侍书也不算辱没了。”
曾淑思索良久,“也罢,那孙府医那边呢?嬷嬷你觉得应该把谁许配给孙府医?晴雁那边你和她说了吗?”
邬荣和晴雁是亲兄妹,之前邬家隐隐地提出想要为邬荣求娶曾淑身边的人,目的是与曾淑这个主母更进一步地拉近关系。许是为了避免让曾淑觉得奴大欺主,对于晴雁的婚事他们没有任何意见,只说但凭夫人做主。
郭嬷嬷给的意见是不如嫁给曾淑的陪嫁小厮,曾淑有两个较为得力的陪嫁小厮,不过都被她派出去了。一个去了通州,这回还顺带替她买了一个庄子。一个则跟着侯府的人去了南方,督促他们砍树烧炭,除此之外曾淑也想要知道那边是怎样的情形。
晴雁的为人处世曾淑是看在眼里的,她是那种能干然后又不爱多话的人,曾淑想着有这么个人联系在她和陪嫁小厮之间,也挺好的。
毕竟他们这些小厮平时是进不来内院的,得有个人在中间传话,于是便答应了。
之前曾淑和郭嬷嬷商量的时候,觉得晴娟的性格可能比较适合嫁给身为罪臣之后的孙府医,但如今晴娟自赎己身,那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
该让谁嫁过去呢?
那些个二等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郭嬷嬷想了想道:“晴雁那边老身还没说呢,毕竟您那两个小厮还没有回来,总得让他们见一见才好。”
“至于孙府医,不如让晴屏那丫头嫁过去?她今年十四岁,原本也是预计着两年后再放出去的,但如今侍书和侍墨都留着的话,那提前两年也就无妨了。今年定亲,明年及笄之后成亲也合适。”
曾淑思量起来,她身边的这些大丫鬟们。晴妙就不说了,她早就是一个弃子了。剩下的晴娟赎身了;侍书准备许配给邬荣;而侍墨多半是要嫁到府外的,到时候看她的心思再决定,现在不急。
最后再把晴雁许配给自己的陪嫁小厮,把晴屏许配给孙府医……
想到这里,曾淑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邬荣和晴雁的长辈是府里的大管事,然后邬荣是侯爷身边得力的人,晴雁呢则是她这边的大丫鬟。
将来要是再把侍书嫁过去,以她对侍书的倚重,晴雁和侍书两个若是再回她身边伺候,那邬家的势力是否就太大了些……
这样并不妥当。
要管好一个府邸,单靠对身边人的信任与倚重是不行的,还得权衡厉害得失,让他们之间相互制衡。
她这次把外院的二管事提拔了起来,其实不单止制衡了老夫人那边的势力,还制衡了大管事的部分势力。
而若是再把侍书嫁给邬荣,把晴雁嫁给自己的陪嫁小厮,那么事情有可能就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是更糟糕。
别到时候把老夫人的势力压制住了,这邬家的女眷们就又在后院遍地开花了。
虽说他们家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听话,但也不能如此。
之前还没定下把侍书许配给邬荣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一旦定下,那么这个情况就很明显了。
邬荣或者晴雁的婚事,不能够这么安排。
郭嬷嬷之所以这么建议,是因为她如今只想着曾淑初来乍到,应该与大管事拉进些关系,儿女亲事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以她的身份,还想不到十几二十年之后那么久远的事,
但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曾淑不能放任自己把邬家养成个尾大不掉的庞然大物。
于是她对郭嬷嬷道:“算了吧,我觉得晴雁配孙府医也挺好的,晴屏毕竟小了些,一团孩子气呢,那天让她给侯爷梳头结果她自己快被吓哭了。”
“还是晴雁好,嫁过去也是在爹娘眼皮子地下,想要再回来当差也方便。”
“至于我那两个陪嫁小厮,他们今年也才不过十六七岁,暂时不成亲也没什么,立业了再成家也是好的。”
郭嬷嬷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点头道:“那便按照夫人的吩咐,老身把晴雁喊来再问一问,她若是同意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孙府医的身份不低,他们邬家没有不乐意的。”
果然,听到是以前见过的孙府医,晴雁害羞着答应了,而邬家更是欢天喜地,晴雁的母亲专程前来给曾淑谢恩。
至于孙府医知道是夫人身边的晴雁大丫鬟,不但知书达礼还温柔贤惠,也是高兴地应下,两家商量着在入冬之前就把婚事办了,而婚后晴雁也继续留在曾淑身边当差。
此外侍书和邬荣的婚事,曾淑也简单地透露了一句。不过没说是谁,只说她这边的确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她暂时不准备放人,邬家若是答应的话得再等一两年。
邬家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是欢喜地应了,还说过门之后定会当做亲女儿看待。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侯府下人居住的地方,接二连三地办起了婚事。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晴雁和孙府医,以及近来颇受曾淑重视的耿管事。
这两家的女儿都得到了曾淑赏赐的一份嫁妆,并且郭嬷嬷和几个大丫鬟们也都去喝了喜酒。
一时间,两家人出门走路都带风。
……
热热闹闹地办完婚事之后,曾淑和身边的人都感觉有些疲倦,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疲懒了些。直到承恩公府世子夫人来访,说是上次曾淑托她办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曾淑托辅国公府的女眷办的事,就是田家二表哥的婚事了,于是热情地把人请了进来。
相互问过安后,承恩公世子夫人笑道:“也是巧了,这京城啊,还真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曾淑让人给她上茶,问道:“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也知道我那二表哥只是一个秀才,田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那女方家里是真的同意的吗?”
言下之意就是担心对方长辈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田家和侯府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将来田家也不会得到侯府的照拂,所以如果是冲着侯府来的,显然就要失望了。
承恩公世子夫人也是个闻一知十的伶俐人,听到曾淑的话后道:“你放心,那姑娘家是自己愿意的。”
“事情是这样子的……”
原来,承恩公世子夫人介绍的这个人选,还和她有几分关系,对方是承恩公府这一脉的某个旁支的长女,世子的远房堂妹。
不过能看上田家的,也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人。
这家的男主人虽然仗着承恩公府的势力在京城谋了个五品的官,但其内帷不修,后宅争斗得厉害,先后娶了两任妻子都去了,如今正妻位置上的是第三任。
而这位堂妹,则是第二任正妻所出,是家中的长女。其母是一个大商户的女儿,其外祖父为攀附承恩公府的势力,嫁过来的时候带了许多嫁妆。但没几年她就香消玉殒,只留下这一个女儿。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这个女儿外表柔弱但内心强悍,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对婚事不挑拣,但坚持要带走生母剩下的嫁妆。
可其父亲和后母都不答应啊,虽说其生母的嫁妆这些年用去不少,但也还剩下好几千两呢。其父想要在官场上再进一层,而其后母自己又还有两个只比她小两三岁的女儿,过一两年嫁人的时候也需要嫁妆撑场面呢。
于是两边就僵持着,一边想要把这个不受宠的女儿早早地嫁出去,甚至还想嫁到南边的商户人家好换一笔偌大的聘礼。
而女儿这一边呢,拿起剪子就抵住脖子,谁逼她嫁就说要死在家里,化作厉鬼也得搅得他们过不得安生日子。
有一回不信邪的男主人就收了人家庚帖,然后就险些出了事,闹得连承恩公府都知道了。
作为太后娘娘的娘家,当今陛下的母族,承恩公府当然是不允许自己家族里出现逼死亲生女儿这等丑事的,于是不但压了下来,还好生安抚了承恩公世子这个倒霉的堂妹。
这件事情发生在两年前。
而随着后母的两个亲生女儿越长越大,她就急切地想把这个便宜长女嫁出去,好让自己的亲女儿能寻得一个好亲事。
但这一回就轮到这个堂妹拿乔了,对这个不满意,对那个不满意,一副挑挑拣拣的模样,总之后母给选的她统统都拒绝了。
这个后母无奈之下,哭诉到了当初主持公道的承恩公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