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们分出一人先进去禀告,然后他快步跑了出来,喊了声‘将军传你进去’,然后两人把人搜查一番,卸下武器之后才挥挥手让他跟着进去。
传令兵一路上不敢东张西望,老实地跟着护卫走到了书房。
书房里,傅永宁正在跟幕僚们议事。众人见到传令兵进来,都纷纷把目光汇集在他的身上,其中又以傅永宁的最为犀利。
“傅将军!”
传令兵甲胃在身,只抱拳行了个礼,然后就在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了两封信,大声道:“傅将军,钟将军今早收到了京城送来的诸位将士的家书,这是您的!钟将军说明日一早他将派人送奏折回京,如您这边需要送信,请今晚派人送到将军府。”
傅永宁点点头,然后示意左右去接。
旁边站着的邬荣走下堂去,伸手接过了这两封折叠整齐的家书,然后转身呈给了傅永宁。
两封信,一张字迹娟秀透着几分灵气,是曾淑写的。另一张则笔迹规整,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写的。
傅永宁先看了曾淑写的那一份,里面很平常的说了些家事。如老太君、老夫人以及她和敦哥儿都很好,让他不用挂念。
另外还说了这一次重阳节府里会大办一场,她让人去请了江南的戏班子,还有老太君让人把十年前酿的菊花酒起了出来,她虽然还没有喝,但想来味道很是不错。诸如此类的,曾淑零零碎碎写了两大页纸。
傅永宁一边看着,脸上的严峻表情和煦了许多。
这让底下坐着的幕僚们看得啧啧称奇,他们都是跟了傅永宁有些年头的人,最近的一个也是一年前投入他门下的
由于傅永宁是少年成名,自身的面相也不是凶神恶煞的那一款。所以平日里为了维持身为将军的威严,他都是不苟言笑的。
何曾在下属的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不过这些幕僚们的惊讶并没有到头,如果说傅永宁看了第一封信之后的表情是高兴的话,那等他拆开了第二封信,那表情就是狂喜了。
甚至是狂喜得过了头。
有那么一瞬间,邬荣看到侯爷抓着那封信的手都在颤抖,他心里面很奇怪,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他悄悄地往后靠了靠,然后用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看到,信上的一角写了一个‘喜’字。
喜?
什么喜呀?
难道是府里头又有谁要成亲了吗?他有些苦恼的想着,又有一个人要成亲了,也不知道是谁。可为什么还没有轮到自己呢?娘说夫人已经给他定下了人选,那到底是谁呀?
胡思乱想间,傅永宁和幕僚们已经快速的把这一次的事议完了。傅永宁力排众议,决定不让大军龟缩在城内,而是趁着辽人的大军还没有汇集起来的时候,分派几千人组成的小股人马到草原上去扫荡。
不过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一直以来,从傅永宁的父亲先老侯爷再到如今钟将军,都是倾向于把这阻拦辽人南下的边城,牢牢守住的。
只要守住了就有功无过,只要打退了,就立了大功。而若能在守城的过程中多杀些敌人,那就是立了大大的功劳。
所以傅永宁一提化守为攻,就得到了边城几乎所有将军的反对,整个议事大厅,瞬间吵成一团。边城最高的将领,一品大将军钟将军也很是为难。
身为边城地位最高,同时也是待得最久的将领,他深知一味的守下去并不是个办法。守得越久辽人对攻城的了解就会越深,这个从每年逐年上升的战死人数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守住了,但他们也付出了非常重的代价。
长久以往总有一天是守不住的,就像三年前一样,这座城也被攻破过,但想要守惯了城的大家冲出去,又谈何容易呢?
守城不一定死,但贸贸然的冲出去,却很大可能不能活。因为一旦真的拼上了刀枪,本朝的将士们远远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辽人的对手。
钟将军缓缓地把目光放在了提出这个主意的傅永宁身上。
边城将士们争执的结果如何,京城这边并不知晓。随着院子树上的叶子一天黄过一天,天气也一天冷过一天,重阳节渐渐的临近了。
这一日,曾淑请了沐休的老太医去给祖母看病。这是她在发生了二哥的那件事情后,第一次踏入曾府的大门。
田氏早早就得了信,忐忑地在二门上等着了。在她的身后还有曾淑的大哥以及二叔的长子,一脸严肃表情的曾家三郎。
见到曾淑被丫鬟们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田氏走前两步,有些不安地说道:“淑姐儿,你回来了。”
曾大郎以及曾三郎也和曾淑打着招呼,一个喊她大妹妹,一个喊她大姐姐。
曾淑给他们两个回了礼,然后看着母亲这个模样,又想起了自己每日早上吃的贵重燕窝,叹了口气道:“娘。”
“哎!”田氏听到这话后好像是得到了莫大鼓舞,一叠声地道:“淑姐儿,你祖母啊已经在等着了,昨日得了你的信她老人家很高兴,今天早早的就起来了。”
“另外呀,多亏了你派来的那个姓孙的大夫,你二哥如今都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天天在屋子里读书呢,你爹说他比以前都要勤勉。”
她又看到了后面轿子上下来的老太医,顿时朝他微蹲了一下身子,道:“劳烦大人了,家里的老太太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您这边请。”
老太医客气的朝她和后面的曾大郎、曾三郎拱手,说了句“有礼了。”
曾家并不算大,所以一行人很快的就来到了正房,曾老太太邹氏果然已经候在了屋内,除此之外还有家里的其他人,而曾淑的二婶董氏则亲自站在门口,给众人打起了帘子。
她对老太医的态度也很是恭敬,道:“大人请。”
待老太医进去之后,她跟随在曾淑身后,小声问道:“淑姐儿,这太医就是你之前说的,对妇人调养很擅长的太医?”
“你是不知道啊,那一日你们府里的那个孙府医,给老太太把完脉,然后就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伤了底子,若是不加以调养,恐怕于岁数有碍。”
“当时我就吓得脸都白了,娘夜里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我们又找了几位大夫来看,有的说并没有大碍,有的又说不太好,还有人说老太太身子康健得很。”
“这……”
董氏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二婶您放心,”曾淑安慰道:“这位太医在太医院里面是很有名气的,宫里的娘娘娘们都会指了她去把平安脉,平日里京城的许多公候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们,也都是请了他来调理。”
“我前几日也请了他来看的,不过他只有沐休的时候才会给寻常人家看病,不然我早就请了他来了。”说起这个,曾淑又想到自己没有怀孕的事还没有告诉家里人,等下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这就好,这就好。”董氏顿时松了口气。
老太医仔细的给邹氏把了脉,说的话也和之前孙府医说的差不多,邹氏是得好好调养着,然后给她开了一个方子。
今日留在府里的,除了田氏及董氏这些女眷之外,曾大老爷以及几位小辈也在,几个人都很关注曾老太太的身子。曾大老爷更是说不管多贵重的药,只要是对老太太身子有益的,他们都会找来。
见状,老太医便说了一些滋补的方子,曾府众人千恩万谢的把他送出门去。
“这下你们可放心了吧。”
邹氏看着眼前的一屋子儿孙,乐呵呵的说道。
“娘,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董氏虽然比刚才更放心了些,但也不敢大意,“我看呐,等重阳之后我还是先不要回去,得在家里看着您把身子养好了才行。”
原本董氏只是回来探亲和送节礼,以及把已经读完了四书五经的大儿子送回来读书的,因为京城有更好的书院。
但她回来才多少日子,家里的事就一桩跟着一桩。
如今婆婆还被太医说要好好的调养,这样她作为亲儿媳妇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呢?毕竟她那个大嫂是那样的不靠谱。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夫君埋怨。
心里打定了主意的董氏,决定回头就让儿子给夫君去封信,除了要把家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写上之外,还要说一说他们几个要在京城多待些日子的事。
不过董氏虽然这么说,但邹氏却不是很高兴。
她道:“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是快快回去要紧,老二在外头没人帮衬着,我这心里也放心不下。家里头啊,不是还有……”她说着说着便把目光放在了束手立着的曾大老爷,以及神情有些紧张的田氏身上,“不是还有你大哥大嫂吗?”
曾大老爷微微弯腰,点头道:“弟妹你放心,家里头有我和你大嫂呢,”他说完了这句话又补充道:“还有老大他们,会把母亲照顾好的。”
“对对对,”田氏最近正是争相表现,以图家人改观的时候,见状连忙道:“弟妹你就放心吧,不管用的药材多贵,我都会让人去买来。”
“那就谢谢大嫂了,”董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母亲的药钱也不能全让大哥大嫂出,我这次回来除了节礼之外,还带了一些银子,待会儿我就让我的丫鬟送一千两过去。”
曾淑刚刚一直和祖母说话,如今见二婶还是不太放心,于是道:“二婶,我也会时常回来看看祖母的,那位太医医术精湛,有他在祖母可以安心调养。”
不过她这话说完,董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邹氏就有些不满的说道:“你凑什么热闹?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哪好走来走去的,应该在府里好生歇着要紧。”
曾淑听了这话后一阵尴尬,看见屋子里都是自己的家人,然后小声的说道:“祖母,我没有怀孕,之前给我诊脉的那个大夫是个庸医,他把的脉不准,我们府里的府医以及刚刚来的那个老太医都说我并没有怀孕。”
“怎么?”邹氏大惊,扭过身子问道:“你说什么,你,你实际上并没有怀孕?上次是误诊了?”
“是啊……”曾淑有些无奈地重复道:“我并没有怀孕。”
“这,竟有这样的事……”
饶是邹氏这把年纪了,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还是被她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邹氏都这么惊讶了,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田氏说:“什么?他竟然是个庸医,我要找他算账去!”
曾大老爷道:“竟是假的,那淑姐儿,侯爷知不知道这个事?”
董氏惊讶地道:“那淑姐儿你要如何处置?可要去报官?”
曾沅:“什么?我的小外甥没有了吗?”
曾大奶奶……
……
曾淑等他们乱糟糟的说完才叹息道:“这件事情不好张扬,也就咱们家里的人才知道,另外我之前想着没到三个月,所以没和老太君她们说。”
“如今若是大张旗鼓地去找那个大夫的麻烦,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这样反而不好。”
“说得也是。”
邹氏已经从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惊讶里回过神来,点头道:“的确不好太过张扬,广宁侯府可不是寻常人家。”
“你们几个都闭紧了嘴巴,”邹氏严肃的对着满屋子的人道:“这件事情不要宣扬了出去,还有……”她把目光放在愤愤不平的田氏身上,“老大媳妇,还有大郎媳妇,你们要看好了家里的下人,别让他们胡乱说话。”
田氏停顿了一下,才道:“……是,母亲。”
童氏严肃的点头:“是,祖母。”
说完了这件事情之后,曾家人见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便纷纷向邹氏告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就连这些日子寸步不离邹氏身边的董氏看到曾淑在,于是也领着长子离开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邹氏,以及准备用过午膳再回去的曾淑。
曾淑给祖母剥了个橘子,递过去后问道:“祖母,如今家里头是母亲和大嫂在管着吗?”
“是啊,”邹氏接过橘子,掰开吃了一口,然后道:“这是他们小两口来我这儿求的,你大哥大嫂啊,说你娘年纪大了,不好再如此劳累,于是就想让你大嫂去你娘身边做个跑腿的,我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
“反正你大嫂现在整天都呆在你娘的屋子里,除了照顾楠哥儿之外,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以后这个家还是要交到他们小两口手里的。”
曾淑见祖母吃得高兴,于是又伸手拿了一个。
“那也就是说如今楠哥儿还是在我娘了屋子里了?”她撕下了一块橘红色的果皮,“我娘没有说把人送回去吗?楠哥儿还这么小,应该由大嫂这个生母养着比较好。”
“你呀你。”
邹氏拍拍手,了然地看着她,“这事还是你大哥大嫂看得通透。”
“你娘是有说把孩子抱回去,但他们夫妻两个说楠哥儿还是陪在祖母身边吧,等开了春他也是时候开蒙了。”
“那时他大半天都在外院,也就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在哪里都不是很要紧,再过两年,等他五岁之后就直接住到外院去。”
曾淑的手顿住了,语气有些迟疑,“这样啊。”
“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邹氏见她这模样,又提点了两句,“其实你大嫂养得也并不好,她对楠哥儿这个独子太过于溺爱。你大哥,二哥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离了亲娘也没有这般天天都哭的。”
“他是你大哥的嫡长子,一直放不开手啊,怕不是要养废了去。”
曾淑见祖母这么说,只好点头应下。
不过曾淑虽然打消了找大嫂聊一聊的主意,但曾家大奶奶却有事要找这个能耐大的小姑子,原本她还想着曾淑怀孕了,这件事情不知道找谁商量才好,但如今发现曾淑并没有怀孕,于是就放心地把人请了来。
“淑姐儿,”曾大奶奶董氏道:“原本这个事情不应该找你的,但我想着娘比较听你的话,所以就把你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