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仕摇摇头笑他善良:“也是善事一桩,给我们添了肉吃。”
“可别,那小童死活不让他娘卖这鹅,他娘便当即拿出菜刀准备现杀了卖,小童哭得可怜,求她娘留着下蛋。我既见到,便不忍置之不顾,便买了下来,不能让孩子童年留下太多苦难回忆。我已答应了那孩子留着下蛋,你们待它生老病死了再吃吧。”
众弟子都笑徐沛申的善良。
庄妍音一听便猜是那日遇到的小童,原来他这么可怜啊,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之后,她又去了后山竹林陪卫封练剑,倒是没再瞧见那小童,凉秋便渐渐变成了个凛冬。
只是不太好的是一直说不碍事的卫封终于感冒了。
他这风寒初来时完全没顾忌,仍在凛冬里练得满身大汗回来,如此两日便直接高热风寒。
庄妍音一直以为他是个纸片人,原来他也会感冒发烧。
她去屋中陪他的时候发现他练剑的厚衣已经湿透,这般捂在身上,难怪会风寒。
想着院中那只鹅,她想到了办法。
第二日早起后她便与林婶去青竹村买鸡鸭,林婶是为书院买菜,她则是去捡鸭毛鹅毛。
她想给卫封做一件羽绒服。
羽毛轻便,这样他穿在身上练武也不会觉得束缚了,便不用再穿六层厚的衣衫了。
她负责在青竹村里收羽毛,林婶便答应帮她将羽毛缝进衣衫里。为了给卫封一个惊喜,庄妍音没有告诉别人,林婶也笑她可爱,为她保密。
只是想在古代做好一件羽绒服却是不容易的,她收了足足十日的羽毛才差不多收齐,林婶缝好后,一只袖子上还是差一些。
庄妍音吃过饭便又带了石旺去村中收羽毛。
这次她又见到了上次的小童,只是小童穿得更可怜了,寒冬里只有两层薄薄的衣衫,还都是补丁,与这张清俊的脸完全违和。
小童望了她许久,别过小脸道:“你还没有收集吗?”
“你知道我在收羽毛?”
“我看见了。”他下意识瞧了那柴房一眼。
庄妍音正在一户农户的院中,这家大婶养了好多鸭,但腹部的细羽绒都早被她拔了干净,也是这两天才生出些绒毛来。那大婶怀着身孕不便为她拔,丈夫又出去了,她才打算与石伯动手,只是来了几次也不知道这是小童家。
“那位大婶是你娘吗?”
小童点点头,又猛地负气摇头:“她不是,听说我是被买来的。”
庄妍音怔住。
想再问些话,瞧见大婶托着大肚子过来:“招弟,还不快给姑娘帮忙。”
小童不再作声,抱起鸭圈里的鸭找细绒毛。
石伯上前同他帮忙,两人翻了好半天也没拔出多少。
小童递给她羽毛时,庄妍音瞧见他手腕上那几条淤青的伤痕,像是荆条抽的。
她登时就恼了,欲去质问那大婶,衣角忽然被人扯住。
小童正睁着黑名分明的眸子望着她:“别说,我爹还会打我的。”
“为什么?”
“听说我是被买来的,听说他们一直都没有孩子。”
所以现在怀孕了,就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么打?
庄妍音感觉自己正义的小宇宙要爆发了:“你是怎么被卖过来的?”
小童摇头,白皙小脸沉默着,狭长的丹凤眼望着远处,很想记起些事来:“我只记得自己为了保护谁,好像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这不会是失忆了吧?
他若是记不住,庄妍音一时也没办法帮他,而且在这古代只要不是拐卖别家的孩子,买卖儿童都是合法的。
她锦囊里还带着青梅糖,只是她也爱吃,剩得不多了。她取出一颗给小童:“瞧你可怜,我再送你一颗吧。”
他接过,朝她说了谢,问道:“我的鹅是不是被你们的人买去了?他们都说这里有个书院,买我鹅的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
“是啊,是我大哥买的,你放心吧,还好好的呢。”
石伯从篱笆墙外进来,笑道:“铃铛姑娘,前面还能再取到羽毛,你随我来。”
庄妍音朝这小可怜挥挥手:“我下次再来看你吧,你听话一点,别让他们再打你。”
两日后,她终于攒够了羽绒,还都是细鹅绒,只等林婶采买回来帮她做衣裳了。
回房准备睡个午觉好长身体,庄妍音忽然听到院中一阵喧哗。
待她出来时,徐沛申与两个门童都在她庭中。
“铃铛,你可有瞧见大白鹅?”
“没有啊。”
徐沛申焦急张望,转身想去卫封那处后院找找。
卫封闻声来到庭中:“徐公子在找什么?”
“我养的那只鹅,我瞧见庭院中有血迹!”
卫封眸光深邃:“有血迹,你可看清了?”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这般着急。”
门童小壮与小虎被卫封问话,都说没有瞧见鹅出去,也未见到陌生人过。
“小卫……”卫封目光落在庄妍音腰间。
她衣衫上正沾着些白鹅绒。
庄妍音忙摆手:“不是我啊我不是,我没抱那鹅。”
门童小虎有些犹豫:“两位公子,铃铛姑娘早上回来后我们便瞧见地上有羽毛,便是那白鹅毛。”
小壮瞪了他一眼:“你怎的能这般说!”虽然院中失物门童会担责任,但小壮觉得肯定不会是铃铛姑娘,铃铛姑娘待他们这么好。
卫封自然也不信会是庄妍音,只是小虎已经这般说,他便不能让她背了锅:“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我是有羽毛,但不是徐大哥的大白鹅!”
徐沛申也道自是相信她。
小虎被小壮训了,有几分不满,但也不敢再说别的。
卫封将小虎神色收入眼底,不欲教人看轻了他妹妹。他示意庄妍音:“去将你的羽毛拿出来。”
庄妍音只好拿出来她好不容易才收来的鹅绒,里头有白鹅绒,带些灰绒,还有原本想做成毽子的大鹅毛。
“哥哥,这是我自己去村子里收的鹅毛,石伯回来可以为我作证的。”
卫封接过,只是布袋一打开那鹅绒便迎风飞了出来,满空如飘下洁白大雪。
“哥哥!”庄妍音急得跳脚,又没卫封高,抢不回来。
卫封合上布袋,但那些鹅绒去了大半,她的辛苦全白费了。
这一次是真的气得眼眶通红,她委屈地瞪着他。
卫封知她难受,欲等事情解决再安慰她,朝小虎与徐沛申道:“这鹅毛形状不一,也有灰绒,我记得徐公子的大白鹅通体洁白,没有灰绒。”
“我本就没说关铃铛的事。”徐沛申见庄妍音可怜的模样,恼了小虎一眼,“还不快去找!这院中也无大事,连只鹅都看不好!”
徐沛申安慰了庄妍音几句,去了别的院子找。
卫封将布袋递给庄妍音,蹲下身与她道:“方才只是为了证明你清白,徐公子的鹅入了他的诗集,还入了夫子的书中,这不是一般的鹅,为兄也不欲教门童看轻了你。”
“可是你做得不对。”她红着眼眶道,“谁疑我,谁举证,我不需要向谁证明清白。”
卫封竟一时哑然,无奈道:“你说的对,但小虎不是读书人,他并不懂这个道理,他只知道撇清责任,说出他看到的。”他揉揉她脑袋,“别难过了,你若喜欢羽毛,卫兄出去为你寻些。”
“我不理你了。”
抱着小袋羽毛,庄妍音转身小跑回了房中,啪一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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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卫封第一次见她使小性子,倒也知道她是真的生气难过了。她从前难过时都只想黏着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关上门不见他。
他来到窗前:“小卫,把门打开,为兄与你赔个不是。”
“你会还给人道歉呀?”她语气不满。
“为兄不知那里头是细小绒毛。”
细细想来,的确是他不对,他不曾想到她小小年纪还这般懂是非道理,知道谁质疑谁举证。如此这般倒也好,至少今后不会太落委屈。
站了许久,她仍未开门,庭中卷起一阵凉风,卫封握拳咳了几声。他甚少风寒,但这次倒是一时没有好全。见房门仍是紧闭,他只得先回了院中。
案头还摆着他方才看的账本,厚厚几摞,每一笔账都是真金白银,但却是他不喜欢看的,他不爱与生意人打交道,但却想要努力活下去。
重新翻起账本,卫封打算等卫夷从城中回来后一起去寻些羽毛。
屋外响起急促脚步声,卫凌正疾步踏入门槛,连行礼都没有。
卫封与他对视一眼,眸色幽深,想是不妙,关上了窗。
“公子,发现武艺高强的刺客!”
但也并非是刺客,因为这刺客只捉了院中的鹅。
那个时候卫封身体不适,看了些账本后伏案小睡了会儿。卫夷也不在院中,卫凌闻迹感知到不对,寻去后果真遇见一青衣人。
那人从徐沛申院中抓走大鹅,他不便暴露自己,毕竟书院在外人眼中只是很普通的书院。只敢远远跟上,但已再不见青衣人踪迹。
“属下不明白他为何会对大鹅下手,当场便用手中暗器割了脖子。”
“请十三位公子前往夫子书房。”
卫封起身疾步往楚夫子院中去,穿过拱门,却又快速折身回了庄妍音门外。
“小卫,把门打开。”
但不曾听到回应,他听觉敏锐,感知她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是午睡了,推不动门,他只好开窗进去,将她抱在怀里,去了楚夫子院中。
楚夫子正午睡醒来,对今日之事丝毫不知,瞧见他怀抱着庄妍音,神色凝肃,便已知不妙。
“夫子,小卫睡着了,我先让她在您屋中睡会儿。”
屋中有张长榻,卫封将她放在长榻上,盖好厚厚衾被,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她屋中。
很快,十三名弟子皆已到齐,卫封让卫凌重新说了一遍。
厉则面容凝重:“那我们即刻搬离此地?”
弟子们都知道楚夫子身份贵重,各国都想将老夫子据为己有,作一把锋利的武器来用。收他们为弟子已是老夫子破格,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此地也不再安全。
卫封道:“但为何只是一只鹅?”
徐沛申便重新讲起那日遇到鹅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都不曾放过。
卫凌便道:“不如先由属下去青竹村中打探,请那小童过来问话。”
“你去夫子书房守着小卫。”
卫封望着众位弟子:“谁愿去村中走一趟?”
宋梁寅起身去,许仕也同他一起。
楚夫子倒是镇定,这些年也换了好几个地方了,只是怪舍不得此地的美味。
但他也凝思道:“或许此次与我等无关,若各国得知我下落,不会冲鹅去,该会冲我来。”
这事就蹊跷在此处,只能等那小童一家来了。
两盏茶的功夫后,宋梁寅与许仕折了回来,身后跟着林婶。
“夫子,村中出事了。”
林婶与石旺从城中驾车回来,经过村中,听到村民纷纷议论,原来是一户人家起火,都烧没了。那户人家也是可怜,夫妻俩年过三旬才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竟遭了大火,那生得清俊的养子也都没能跑出来。
村民惋惜之际,也不乏有人道“恶有恶报”,皆因那夫妻俩因为不孕便筹钱买了个儿子来,一开始也是当亲生的养着,但后来发现怀上了,便对那儿子拳打脚踢,还常关柴房不给饭吃。邻里有人看不下去的,说过几句,仍不作数。
徐沛申道:“我的鹅就是从一怀孕的妇人手里买的,那小童也的确生得俊俏。”
宋梁寅道:“我已着石伯与小壮去村中打听了。”
众人等了许久,石旺可算回来,将打听的都说来,与林婶说的不差。
“那些村民都说近日村中没有外来人。”
徐沛申惋惜:“可怜了这一家人,但此事仍是蹊跷。”
厉则道:“虽是蹊跷,但此事该是与夫子无关的。”
卫封沉吟不语,在追想这些消息里是否有漏洞。
他问:“可有打探是何时买来的小童,从何处买来的?”
石旺回:“打听了,是半年前买来的,村民们不知是何人手里买来的,买来那日大家还说怎不买个襁褓婴儿,养得亲一些。那夫妻俩答那孩子伤了头部,不记前事,再者也大了,还能帮着干农活。”
“小童寻常都喜欢做什么?”
“不知,听说也是善良可怜,常与大鹅作伴。”
卫封沉吟着,在想别的问题。
“哥哥。”屋中响起这软糯的声音。
众人回头,正见庄妍音站在屏风后揉眼睛,又喊了一声爷爷,才说:“我听见你们说的了,我知道那小童的事。”
但她知道的也都是这些消息,唯有一句:“他只记得自己为了保护谁,从马背上摔下来。”
庄妍音原本在午睡,身上自是穿得单薄,卫封脱下外袍为她披上。长衫绕了一地,她下意识挨着他坐下,又忽然想到还在同他生气,便鼓着小脸挨着楚夫子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