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会了。哞哞不会再忘记。”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和她勾手指。
他手臂的伤就是被玻璃划伤的部位,也是出血最多的地方,缝了好几针。郭冰倩和他拉着勾,心情又黯淡好几分。
这时候,哞哞的两只眼睛忽然盯着病房门口,神色间闪现少许害怕,往郭冰倩怀里轻轻拱了拱。郭冰倩循向望过去,果不其然捕捉到关硕的身影。
关硕带着他的那位保姆走进来,毫不遮掩地显露对病房的不满:“怎么和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单人间住不起?”
李阿姨辨认出他是监控里带走哞哞的人,警惕过度地抄起水果刀:“你个人贩子怎么还敢来?榕榕怎么还是没报警?”
郭冰倩按下李阿姨的手:“小心别伤到你自己。我来解决。”
关硕刚刚就并未因为李阿姨的举动而停止脚步,此时更是故意大摇大摆,他不屑轻嗤,直直来到病床前,觑哞哞:“早知道你会自己作死爬窗户,不如之前放你被花瓶砸,还不一定会流这么多血。”
“关硕你跟我出来。”郭冰倩把哞哞暂且交给李阿姨照看。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你算哪根葱?我为什么言听计从?”关硕从保姆手中接过几袋补品,随手一丢,不仅没走,反而坐到病床边来。
哞哞吓得往另外一侧缩了缩身体,远离他。
李阿姨忙不迭护住哞哞。若非哞哞还挂着吊瓶,此时早将孩子抱走。
郭冰倩脸上泛出薄薄冷意:“关硕,你丢不丢人?”
关硕环顾一圈四周。他没觉得丢人,反倒其他床原本有点看热闹意思的家长接收到关硕杀气凛凛的回视后纷纷收回目光,甚至拉起了帘子。
见状关硕满意地看回郭冰倩:“不是你说的,你儿子因为我才会摔伤?我是个负责任的人,现在来做补偿。”
郭冰倩:“不必补偿,我只需要你离我儿子远点。”
关硕:“我不管你需要什么,我只管我想怎么补偿。”
说着他让保姆去办理换单人病房的手续。
李阿姨被关硕强盗式的作风吓到了,拉了拉郭冰倩,小声地再次询问:“榕榕,这到底是什么人?报警吧,快报警吧,指不定再做出更过分的事儿。”
郭冰倩喉头发紧:“关硕,出来,我们两个单独聊一聊。”
关硕没理会她,径自问哞哞:“喂,小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让保姆给你买营养餐?你要吃什么?”
郭冰倩:“关硕,我求你。”
关硕依旧对着哞哞:“不说话就当你不挑食,什么都吃。”
郭冰倩不得不暂时放弃对他的驱逐。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她也无法做出过激举动。
半个小时后,他们转移到新的病房。
李阿姨被关硕的保姆拦着不允许进入新病房。
郭冰倩没和关硕争执,索性让李阿姨先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来继续帮她,这样明天哞哞也能吃到李阿姨做的饭菜,不用再到外面买。
当然,郭冰倩还有一层目的,是方便她和关硕单独交涉与谈判。
因为伤口,哞哞很不舒服,总喊痛痛,可即便大人也不好吃太多止痛药,何况他才三岁,郭冰倩除了哄着他转移他的注意力,也没其他办法。
喂哞哞吃过饭后不久,护士来查房,还给哞哞更换手臂上的纱布。
郭冰倩小有疑虑:“之前不是告诉我,明天看创面的愈合情况再换药吗?”
护士反问:“不是你们家孩子的叔叔从其他地方调来新药的吗?”
郭冰倩真不知道这事儿。关硕并没有说,而他现在出去了,并不在病房。
可说实话郭冰倩不是很放心,问:“什么新药?”
护士解释了一番,大致是对伤口的愈合更见效,也更能起到消炎止痛的作用,对小孩子的身体也不会产生副作用,最关键是:外面一般买不到,价格很贵。所以护士也对他们起了好奇心,有意探问他们的背景。
虽然知道她一个小小的护士只是听从指示行事,但郭冰倩还是冷漠着脸说:“不好意思,我才是小孩的家长,是小孩的监护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对我儿子接受的治疗做主,希望你们医院能遵守职业规范。”
关硕就站在病房外,神色不定听着里头郭冰倩的生气的声音。
待护士讪讪走出来,他指着换下的带血纱布,示意她帮忙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啾啾,今日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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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番外之郭冰倩x关硕④
纱布装进封口的透明塑料袋中, 关硕带着它离开医院,半个小时后他折返病房,正听见郭冰倩温声细语读着故事:
“……狐狸说:‘对我来说, 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 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 我们就会互相需要了。对我来说, 你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注]”
关硕突然心生酸楚。他和她曾经的关系, 不正是如此?因为对方,自己才变得特别。比起关家的儿子,他更喜欢郭冰倩的男人这个身份。她却残忍地毁掉, 亲手推他回关家。
确认哞哞已经睡着, 郭冰倩合上书,轻轻将他抓在她衣袖上的小手松开,塞进被子里。
继而郭冰倩抬眼, 望向刚刚进门来的关硕。
保姆则也在这时候自行离开病房,就好像她帮关硕看守他们母子俩的任务阶段性地圆满完成,现在既然关硕回来了, 她便暂且功成身退。
“脚步轻点。”郭冰倩提醒。
他的步伐总是过于踏实,即便不穿军靴的时候,和地面的摩擦也很重, 往往隔老远就能察觉他的动静。
这是他从小的成长环境带给他的教育和训练令他养成的仿若天生的习惯——他告诉过她,走路的声音就要有震慑力、让人感受威严,穿军靴才有意义, 否则军靴的价值根本得不到真正的体现。
三年的西北部队生活,他的外形愈发魁梧,脚底的力量也只增不减。
关硕是想继续和郭冰倩对着干的,但考虑到如果吵醒这个小东西,郭冰倩的心思肯定又扑在他身上,关硕到底还是刻意收敛起步伐。
行至病床边,他居高临下瞥一眼哞哞的睡颜,从床头柜挑了颗苹果丢给郭冰倩,颐指气使:“帮我削了,切块。”
他平时吃苹果自然是直接啃的,有时候连洗也懒得洗,随便往衣服上抹一把便成,削皮切块在他看来就是娘们的行为。以前也只有他给郭冰倩削水果、切块的份儿。如果不是因为郭冰倩,他根本不会去学怎么削水果。
如今看到从前自己捧在手心里亲自伺候的人,却围绕着这个小东西忙前忙后地伺候,关硕又气得快爆炸。喜欢伺候人是吧?他让她伺候个够!
郭冰倩一声不吭取过水果刀,慢慢开始削苹果。
关硕又因她毫无怨言的态度火冒三丈。
他大步跨到她跟前,抓起她的手,通过近距离的端详确认了她手上的皮肤较之过去小有粗糙。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了个狗男人和破小孩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盛怒之下,关硕几乎控制不住他的音量。
郭冰倩迅速观察床上的哞哞。好在哞哞只是歪了一下脑袋,并未被吵醒。她方才转回来:“关硕,失去我父母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了。”
同样的话,在被关硕带来北京的那一年她便告诉过关硕。关硕偏说“我说是就是”。他待她极好,尽他全力提供给她不低于她在父母身边的优渥生活,不曾让她吃过苦头、受过委屈。
她后来没再在口头上和他争论,自己私下调整心态,慢慢抹去邹榕的痕迹,认真做郭冰倩。
而郭冰倩是谁?曾经是清华的一名学生,同时是关硕养的女朋友;现在是哞哞的母亲。
也只是哞哞的母亲。
“小心刀。”郭冰倩抽回手,继续削苹果,边削边说,“你还想我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尽我所能满足你。”
“只要我不动他是不是?”关硕指着哞哞,帮她把话补充完整。
郭冰倩心平气和:“你的时间应该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关硕冷笑:“看着你痛苦我很高兴,这很有意义。”
郭冰倩没接茬。苹果已削好,她开始就着盘子给苹果切块。
关硕坐进沙发里,高高翘起二郎腿,径自打游戏,满副大少爷姿态。
郭冰倩切好苹果端来他跟前。
关硕瞥一眼,嫌弃:“块头太大。”
郭冰倩耐心地重新切小块。
等她切完,关硕又扬扬下巴:“没看见我两只手都没空?让我怎么吃?”
郭冰倩没有脾气似的,坐到关硕身边,亲手喂他吃。
关硕别开脸:“动作这么慢,都不新鲜了,吃什么吃?——换猕猴桃,我要吃猕猴桃。”
片刻,郭冰倩将处理过的猕猴桃送来他嘴边,关硕咬一口,立刻吐出来:“什么垃圾,酸得要命,一点也不甜。”
郭冰倩淡淡说:“这是你买的。”
她终于有点反应,而且分明在怼他。关硕斜眼:“是我买的又怎样?”
他浑身抖落嚣张与跋扈,却根本没发现他自己如同突然被主人顺毛的小狗,收敛了大半的暴躁。
郭冰倩建议:“换吃香蕉,你买的香蕉挺甜。”
说着她掰了一根,剥皮,再次送来他嘴边。
关硕这次没再吐。一来因为香蕉的味道确实不错,咀嚼起来软软糯糯的,二来他觉得有点饿了。
于是吃完一根他又吃一根,最后一整打约莫五六根,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郭冰倩倒还主动为他泡了杯牛奶。
喝完关硕不禁好奇:“什么牌子的?”
口感有点特别,他词汇匮乏形容不出来,反正以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的丰富体验,第一次碰上叫他惊艳的牛奶。
郭冰倩指了指病床柜。柜子上放着的赫然是奶粉罐——白天李阿姨特地从家里带来的,哞哞平时喝的奶粉。
关硕的脸登时黑沉:“你踏马拿老子当三岁小孩?”
被戏弄的耻辱感使他咬牙切齿,不禁提高嗓门音量。
床上的哞哞猛地震颤一下,虽然没完全醒过来,但梦靥般边哭边喊“榕榕”。郭冰倩急忙奔回病床前,拢下他的手以免他又不小心弄伤他自己。
关硕见不得她柔软的样子。更准确来讲,是见不得她将柔软的一面倾注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身上。
为防止自己再次控制不住爆发,关硕选择眼不见为净,霍然起身离开病房。
原本他是要直接走人的,在外面抽了几根烟后,仍然觉得冷静不下来,决定把郭冰倩带出来,把下午在“皇城”里没做完的事做完。他迫切地需要泻火!身体的火和心里的火都需要!而这火只有她能灭!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重返病房,看到她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关硕到底没叫醒她。
次日郭冰倩从旁边的陪护床睁眼,外套脱掉了,身上严严实实盖着被子。
关硕派来监视的那个保姆尽职尽责,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郭冰倩低垂眼眸,一动不动静坐。
又不是在自己家里,且心里防范着关硕,那会儿被抱到陪护床来时,她的意识其实是清醒的。但她没心力再应付他,所以装作不知情。快天亮前确认他走了,她才捱不住,睡了过去。
不久李阿姨带着做好的饭菜和她需要的换洗衣物来医院,保姆并未再拦着李阿姨,但到了晚上七点之后,李阿姨还是被保姆赶走。
每天如此,就是只允许李阿姨负责一日三餐,故意不让李阿姨在医院过夜。郭冰倩倒无所谓,哞哞长这么大第一次住院,她本也不放心,早和银行请了假,做好日夜陪护的准备。
关硕未再“出现”在病房里。而郭冰倩早上醒来时必定躺在陪护床上。
第七天上午,哞哞的伤口顺利拆线。
当天下午章遇宁来医院探视哞哞,为哞哞无聊的住院生活注入新面孔,哞哞很开心,“干妈”“干妈”地一直喊,把关硕那位保姆每天往病房里增添的根本用不着的新补品、新玩具、新零食,全部分享给章遇宁,还让章遇宁可以送一点给雎雎——虽然只在去年国庆短暂地和雎雎相处过,但哞哞不曾忘记过雎雎。
章遇宁告诉哞哞,雎雎今年暑假会再来北京,进一步助长了哞哞的好心情。
哞哞留章遇宁一起吃晚饭,章遇宁说她还要去接瞿闻宣,郭冰倩便亲自送她出门,倒先在过道上迎面碰到刚刚寻来的瞿闻宣。
那日郭冰倩虽向章遇宁要了关硕的电话,但章遇宁至今不曾主动打探她和关硕的关系。郭冰倩猜测章遇宁也没私下和瞿闻宣讨论过这件事,所以瞿闻宣才会明显毫不知情地直接当着她的面和章遇宁说关硕那边伴郎团的演习比预期结束得要早所以他过来医院。
郭冰倩因此得知,关硕的婚礼就定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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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家。
关硕很没耐性地好不容易熬到和全家人吃过饭并听他们确认完明天婚礼的某些细节,迫不及待就要走人。
母亲杨帆叫住了他:“你今晚也不住家里?”
关硕回头:“我不一直不住家里?”
上了大学后他只周末回关家见老爷子,即便他所上的军校就在北京。而等他把郭冰倩带来北京,他更连周末都能不回就不回。此次他从西北回京,也依旧只住在外面。
杨帆强调:“明天日子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