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了,全未央城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书生被带走了,到底被带去了那里,也没有知道,只知道对于“细腰阁”这三字绝对要闭口不谈。
而那不知去向的书生被霍景霆一句尔等如此精力,理当报效国家,给让人强迫从了军。
所以现如今是一片的寂静无声,就好像呼吸声都在舞姬说出“细腰阁”这三字之后都停了。
霍景霆面沉如水,眼底中迭出戾气,冷冰冰的气息蔓延到众人的四肢百骸。
霍景霆是真刀真枪,真正的血肉之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只是一个眼神便能震慑住这些锦衣玉食,高枕无忧惯了的高官。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容的身上,充满着三分渴求,七分求救的眼神。
沈容:……
为什么会觉得她能震慑住霍景霆?别说你们怕,寡人也怕好不好!
'且不说怕不怕,这让霍景霆露出杀人的气势罪魁祸首的那个人,是她,要说他要杀人的话,肯定第一个死的绝对是她!
“大王说了,回,宫,再,议。”霍景霆阴寒着脸色。
她怕,众人也更怕,未央城的城门外站的都是一群怂包。
怕归怕,但沈容还是非常想要给霍景霆鼓个掌,这霸气得好!
哪怕现在沈容女子的身份得到证实,就霍景霆这尊霸气的大佛在,这群人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当面对质。
霍景霆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扫了一眼一众,视线最后落在那舞姬身上,冷冷的对士兵下令:“把这个女人也带回王宫。”
尽管现在有人有顾虑,怕这人被带回王宫的时候被灭了口,亦或者是被威逼恐吓改了证词,但却没有人敢站出一步,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此事已被霍景霆定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沈容在上马车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那舞姬,随即敛下了眼神。
难怪她觉得这舞姬眼熟了,原来,就是她。
三年前,她因为霍景霆的原因,得以从“细腰阁”离开,而她离开那日,有一个做官的因与土匪勾结残害百姓,被查,最终男人被斩首,女人被为发卖,那时候就有好几个人被买到青楼中,恰巧就被她撞上了,五个女子中,就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子,不哭不闹,很是镇静,她还与那个女子对上了眼,那时沈容也自身难保,自然是没有能力和想发去救人的,所以就是一眼别过。
但……
舞姬是怎么认出来她的?在“细腰阁”那日,她的装扮俨然是不堪入目的,而在少羽君府上的时候,她男装打扮,脸上还让路芸瑶上了点妆容,显得五官硬朗一些。
所以,舞姬到底是从那里认出来的?
她可不认为单单一双眼睛就能认出来,毕竟在少羽君府上的时候,舞谢楼台离观舞的地方远,又是晚上,谁能看清楚这夜中的眼神?
想起去汾水前,让青决查的事情,沈容的眼神一凛。
但愿不是青决,她现今最信任,最不想怀疑的人也是他。
从城门回宫,半个时辰的路程。
霍景霆在入了城之后,也上了马车,目光落在那双手一直紧张得扣着指甲的手,眉头皱了皱,似乎不满意她的胆量。
“消息只说你是楼里的婢女,而不是楼里的女人,此事沈安大概也是被人利用当刀使了。”
“寡人本来就不是楼里的女人……”低声喃喃了这一句,撇开视线,默了半响,眼神微暗然,才继续道:“寡人本想,这事情败露,肯定是那里出了错,可如今这个舞姬出来的时机……有些过于凑巧了,知道寡人在那个地方待过的,除却你,还有先王,再者……”
最后那个名字,沈容并没有说出来。
“到底是不是,回宫便知。”
两人都没有提起怎么料理那舞姬,似乎舞姬都已经不重要了。
………………
朝堂之上,沈容见到了青决,以及她那两位依旧明艳照人的夫人,在面对她的时候,青决微微低下了眼,似乎不敢正视于她。
他清楚三年前她的来历,她的身份,他对老魏王唯命是从,她和他说过,她或许见过那舞姬,他更是知道她已无心再做魏王……
想至此,沈容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事情豁然开朗了,心里头却堵得慌。
站到了王位前,沈容并未坐下,而是转身,看着地下的文武百官,以及那被带进宫的舞姬,而后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气,再睁开之时,眼眸之中平静无波无澜。
“寡人……”
一声寡人,百官都神色紧张的盯着她,似乎都在等什么。
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忽然不怕了。
手缓缓抬起,放在了头顶之上的玉簪上,轻轻一拨,一头乌丝散落下来,“寡人确实是女子”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寂静得可怕,不知道是谁突然一声“荒唐”,点燃了这引子,大殿瞬间就炸开了。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荒谬!换谬!”
“魏国的大王决然不能是女人!”
“大将军!如今这荒唐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快些做决断!”
无人当面质问沈容,在这一刻,即便她是女人,却还是魏王,唯一能做的是煽动霍景霆。
霍景霆的表情只在沈容拔下簪子,满头乌丝垂落那瞬间闪了神,却又极快的收敛了眼神中那抹怪异之色,面无表情的迈动脚步,看着沈容,一步一步的踏上了王位的台阶,站到了她的身旁,俯视着台阶之下的大臣,说话的速度放得极慢,道:“我知道魏王是女子,即便如此,她也是我所拥护的魏王。”
“霍大将军!”一声怒喝,是出自顾相之口。
沈容把乌丝随意的用簪子固定住,淡定中带着威严,微微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顾相。
“寡人是女子,如何?顾相想要造反,想要把这魏国的江山给谁?公子沈安?还是你自己?”
顾相一瞪眼:“你……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没有女人当王的道理!女人当王,荒谬至极!”
沈容:……估计他是忘了母系社会。
“没有?那就让寡人来做开天辟地第一人,那不就有了女人当王了?”沈容无所谓的道。
顾相一挥袖:“我绝不同意!”
“对,女人怎么可以当王……”
“女人为王不是让他人嗤笑我魏国无人吗!”
有人打头阵,朝臣的底气也渐渐石更了,纷纷附合顾相。
“若是有先王的遗诏呢?”
顿时,大殿所有的喧闹声都停了下来,看向往前走的青决。
顾相微眯起眼,冷笑一声:“遗诏?怎知你那遗诏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一直未出声的路铭也站了出来,正直凛然:“当日先王立了三份遗诏,我均在场,可以证明真伪。”
路铭的意思便是除却咯先前继位的诏书,还有两份未宣读。
路铭站了出来,霍景霆也站在沈容的那边,两人联手……倾覆大魏轻而易举。
青决微微抬手,偏有内侍托着一个雕刻着龙纹的檀木托盘到他的身旁,托盘上真是两块锦绢,而这锦绢正是诏书所用的。
看着那两份诏书,沈容忽然觉得,即使老魏王已经进棺材了,她还是斗不过她,他竟死了还在算计她。
当个几年的皇帝,等沈安生了儿子后,当成魏王来培养,等懂事之后把王位传给他?这些怕只是老魏王忽悠她坐上王位的说词而已,她坐上王位后,哪怕是身份被揭穿之后,也决然不会让她退位。
第二十八章 夜不归宿
“寡人一生尽心竭力, 勤政爱民, 政通人和才有今日的大魏盛世, 但却管不了几个儿子为争权而自相残杀, 寡人累了, 是时候该退位了, 可却不想把王位传到沈安那不孝子的手上, 那不孝子心术不正,他若是做了魏王,这魏国就废了, 众卿,念在寡人与尔等君臣数十载,可否替寡人的女儿谋一天下?容儿或许不是众卿心中所期望的魏王, 可她是有能力的, 坐在魏王这位置上面,还有众卿的协助, 他日定比寡人还做得出色。”
青决略微一顿, 看了一眼眼眶微红的沈容, 继续念着老魏王的遗诏, “女子与男子, 没有任何区别, 做大事者,有何须在意这些可以忽略的小细节?今日,众卿若是无心再辅助容容, 便可走出这大殿, 以众卿的能力自可再谋一去处,容儿不得阻拦,寡人也不会怪众卿,而寡人从未忘却过登基那一日在众卿面前立过的誓言,终生为大魏而活,至死也不会祸害大魏,言尽于此,最后寡人再说一句,众卿莫要被权势而遮住了双眼。”
老魏王这一封与其说是遗诏,还不如说是写给众人的一封信,没有气势磅礴,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威逼利诱。
青决阖上诏书的时候,朝臣陷入了沉思,几乎没有人怀疑这诏书的真假。
沈容叹了一口气,果然,老魏王和霍景霆一样,都想让她坐穿王位,对一个已故之人,她实在是生气不起来。
就是有点难受,被老魏王骗,被青决和老魏王联手算计,心里头堵得慌。
“先王还有一道诏书。”说着,青决放下手中的遗诏,拿起了另外一份诏书。
摊开锦绢,慢了半响,才念道:“女之容,魏之王也,惠心妍状,已快桃李年华,将之子,霍景霆,国之栋梁也,文韬武略,今赐婚于二人,期两月,完婚,望其壮大吾魏。”
诏书一出,所有人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刚刚……
说了什么?
老魏王让霍大将军娶女子魏王……不,是女子魏王娶霍大将军?!
沈容微张嘴巴,久久不能合拢,木木的转头看向霍景霆,这脸色,有点,不,是非常的吓人。
默默的退离两步。
良久,朝臣才反应过来,目光纷纷的落在沈容和霍景霆的身上,眼神都变了,若说在知道沈容是女子的时候,怒意冲冲,那现在便是在思考,似乎在思考着该不该继续支持沈容这个女子魏王。
若是两人成婚了,以霍景霆的兵力,再以他的魄力,无论如何都能把公子沈安给对比了下去,再者……
现在诸国对日益壮大的魏国虎视眈眈,此时若是再发生内战,只怕会给诸国更多乘虚而入的机会。
他们,都在想可行之处。
“不管如何!我决不与女子为伍!”顾相满面怒容,一挥袖走出了大殿。
见顾相走了也有几人蠢蠢欲动。
若是此时,无论是沈容,还是霍景霆提出抗旨悔婚的决定,那么动摇的就不仅仅是那几个人。
霍景霆在听到老魏王的赐婚,右手紧紧握住了左手,控制住自己,避免自己一冲动就抢过那遗诏撕了了事。
大战在前,稳定军心,最为重要。
“诸位,无事的话,便退下,三日时间给诸位考虑,如先王所说,是去是留绝不勉强。”这话从面色难看的霍景霆口中出来,有那么点威胁的意味。
朝臣面面相窥,最终拱手,默默的退出了大殿,也没有说告退之类的话。
一时之间,大殿中除却内侍宫女,就剩沈容,霍景霆,青决,二美,以及二美他爹最后还有一个舞姬。
沈容和霍景霆面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
“大王,霍将军不必担忧,朝中也有可信之人,臣去游说,必能把一半的大臣拉拢回来。”随后视线看向自己的两个女儿,那眼中的意思便是——好好劝慰大王。
“臣,先行告退了。”路铭也走了。
青决在沈容面前微微躬身:“大王……”
沈容抬起了手,制止住了青决的话。
“让他们都下去。”他们,指的是内侍和宫女。
青决让内侍和宫女都退了出去。
沈容面无波澜,手指向了舞姬,“她是不是你寻来的?”
舞姬三年前出身何处,不管是谁,一查便知。
青决敛眼,没有丝毫的狡辩:“是。”
“寡人是女子的事情,是不是你借她的嘴巴,告诉沈安的?”
“是。”
“你是不是因为寡人无心再为魏王,你就把一切事情都戳穿,让寡人再无退路,只能继续做魏王?”
“是。”
一切事情都清清楚楚,沈容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自嘲的一笑,指着自己,问:“寡人就这么好欺负?”
“小容容……”路芸暮轻唤了一声沈容。
沈容却看向她,又指着青决,问:“他做的事情,你和你父亲都知道,是不是?”
路芸暮没有回答。
沈容一瞬间全都明白了,她就是被算计了,被最信任的人算计了。
“在宫中,寡人最信任的是青决你,但如今,寡人已经不知道能信谁了。”
“大王,青决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沈容却是摇了摇头,把那半滴眼泪憋回了眼眶中,颤抖着手,拉住了霍景霆的袖摆,不看青决,低着头,“霍景霆,把寡人从这个地方带出去,寡人暂时不想待在这里。”
霍景霆低眼看了一眼沈容,眼中有复杂之色。
………………
在霍景霆人生二十几年里面,从未有过安慰别人这个说法,更不会有去安慰一个女人经验。
但似乎同一马车中的这个女人,也不需要安慰。
突的一掌落在马车的矮几上,表情激动,“寡人就是那么好算计的人?一个两个都像怕亏了一样,赶着上来算计!?”
霍景霆瞥了她一眼,凉凉的拆穿道:“你气的怕不是这个。”
沈容抿了抿嘴唇,顿时耷拉了下来,表情中有气愤,也有委屈。
“其它人也就算了,寡人把青决当做最亲近的人,可他却是为了先王的遗愿而不念旧情的算计寡人,这就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