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安本就不知道吕阳是京尧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奸细,是我让人把沈安也牵扯进去了。”
沈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之睁开眼睛,眼底一派澄明。
“我信你。”沈容不再以寡人自称,却也严肃了起来。
“所以,我今日才会在听到那些话之后,回来询问你,你告诉我,沈安的死与你有无关系?”沈容的语气平静,就如同是一颗小石头被轻柔的扔进平静的湖面中,小小的“咚”了一声,随后只剩下淡淡的涟漪,涟漪之后,又平静无澜。
沈容的目光清澈见底,似乎什么谎言都能在她的这双眼睛之下无所遁形。
“沈安的死确实与我无关。”
在得到霍景霆答案的时候,本还坐得挺直的沈容,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便软成了一滩泥一样趴在桌面上。
“不是你就好。”沈容是庆幸的,哪怕霍景霆瞒着他把子虚乌有的罪名加在了沈安的身上,她也可以不在意,但却不可以不在意沈安的死。
若沈安的死真和霍景霆有关系,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霍景霆,不是恨,不是讨厌,而是心中有一根刺,想拔也拔不出来的刺。
沈容反差大,惹得霍景霆怀疑。
“你与沈安即便是兄妹,却没有过一日兄妹之情,况且沈安三番两次想要置你于死地,为何你要一而再的容忍他,又为何在怀疑沈安的死与我有关之时如此的凝重?”霍景霆微微眯起了眼,对于这些问题,他知道是她的事情,他也向来不过问,只是她表现怪异得很,他心有担忧,才问了出来。
沈容抿着唇,眼眶渐红,她该如何跟她说?他们初识之时,沈容便成了她,之前的沈容早已不复存在,老魏王待她极好,就是越好,让她越是愧疚,越是心生不安,所以竭力的遵守老魏王的遗言,不杀沈安,即便沈安几次都想要了她的命,她也仅是警告,毕竟沈安是老魏王唯一的血脉了。
此次她把沈安的事情全权交由路铭处理,也有暗中授意路铭,留沈安一命,幸好,沈安的死与霍景霆没有关系。
沈容的眼眶中有些水润,霍景霆再度叹了一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无奈道:“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沈容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也罢,不知道怎么说,等以后你理清楚了再说,反正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目光中带着柔光,几乎和平时冷硬的霍景霆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沈容顿时就控制不住了,猛的就扑进了霍景霆的怀里面,眼泪唰唰的流了出来,哭成了个泪人。
“这话是狗血了些,但怎么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就这么让我感动?!”大概是想起了些以前初来乍到时的事,所以更加的感性了。
那时孤立无援,食不果腹,衣不抗寒,濒临过了绝望,没有任何人来拉自己一把,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也常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身在水底之下,几乎溺死,但自从身旁多了个霍景霆之后,她再也没有梦到过这种梦。
现在她几乎确定就是霍景霆把她拉出着水中的,三年过去了,她看似像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却还是没有从孤立无援,担惊受怕的绝望中走出来,印象太过深刻,不是说能忘就可以忘记的。
那三个月的时间,几乎快把沈容逼疯,差点就坚持不下去,没人能想象一个没有任何武力的普通女子在深山中活了三个月,同时被追杀了三个月是怎么样的。
大概只有青决知道,从深山中把沈容找出来的时候,沈容憔悴,面黄肌瘦得没半点的人形,这种苦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沈容害怕的,是不知道哪一天一觉醒过来,又过上了这种逃亡的日子,没有任何的安全感,可自从那日霍景霆愤怒的说,若是她扛不住这山,那他就借一双手给她,他或许不知道,她那一刻,即是害怕他身上那股子煞气,也被他这话说得浑身一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霍景霆还挺帅的。
有霍景霆这尊神在,她什么都不怕。
沈容也哭累了,泪眼婆娑的抬起头,问:“寡人哭得是不是很难看?”
霍景霆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笑着的时候比现在好看。”
闻言,沈容破涕为笑。
“如此,才最为好看。”
沈容扒着他的腰:“寡人多疑,下次你不能这样瞒着寡人了,这要是万一遇到寡人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还不得分道扬镳了。”
“如何分道扬镳?”
沈容抹了抹脸颊上面的泪痕,想了想,“大概就是在宫中你过你的,寡人过寡人的,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霍景霆笑了笑,是拿起了一方软帕擦着沈容那张上了妆,却因为放声大哭,哭成了花猫一样的脸。
“那只是你单方面的,你觉得,我会容忍你视而不见吗?”
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妆都化了,有多么吓人的沈容,想了想,皱着眉道:“如果寡人偏对你视而不见,你要怎么办?”
霍景霆轻笑一声:“若不然带着兵围了大魏王宫,逼宫与你,我登基为魏王,你成王后,权利大于你,如此你还能视而不见吗?”
沈容:……霍哥,霍老大,你就是不逼宫,你现在的权利都比寡人的大,好吗!
但最后沈容却笑了,她还巴不得霍景霆逼宫,反正将来继承王位的既有他霍家的血脉,也有一半是老魏家的血脉,没差。
………………
方才,房中传出沈容的哭声,霍一几乎都怀疑是不是自家将军家暴了大王……
但想想,又觉得绝对不可能,将军平日里看大王的目光如沾了蜜了一样,当大王在批阅奏折的时候,将军总是会隔了半响时候偷瞧大王,不仅是他碰见过,就是霍二三四五六七□□十他们也见过,譬如大王在赏花的时候,大王赏花,将军赏的却是人,还有还有,每每用膳的时候,若是有虾蟹,将军都会把壳去了放到大王的碗中。
他们写信给远在边疆的老夫人,告诉老夫人,将军如今的现状,老夫人却是回了一句——都别调皮了,你们将军是我生的,我怎不知道他的性子?
……看看,老夫人都不信!
如不是将军对大王的柔情蜜意后见到其他人又是一张冷脸,他都怀疑自家的将军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俯身了,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得出来那个说句话都自带着瘆人冷气的将军,竟然还能对人这么温柔!
第六十九章 归途有险
吕阳是细作, 出现在大梁, 不深究也能明白其目的, 有了他怂恿沈安, 离间沈安与老魏王这个前车之鉴, 沈容和霍景霆都猜测他此番就是来离间他们夫妻二人的, 但沈安之死也必要调查清楚, 故霍景霆便派了人暗中观察吕阳。
一眨眼,来大梁已有半个月之久,会盟也结束了, 以梁国为霸主,诸国各自签订了为期三年的休战书,即是签了此同盟书的国家, 相互不能发生战争。
这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合约, 三年的修生养息,除非是除了签订合约之外的国家发动战争, 但强国也几乎也在其中了, 更是可以安心些了。
沈容却是和霍景霆商议, 签订了合约的人暂时不怕他们毁约, 现在担忧的就是没有来参加会盟的大齐。
大齐向来不参加各种活动, 也不与他国交往, 独来独往,但国力强盛,沈容担忧它会成为那个一扫六国, 一统天下的那个大秦。
霍景霆听了沈容的大抵讲解, 便道要把镇守北面疆土的部分将士调到南面去,防御大齐,再派人到大齐调查一番真实的情况。
临走的前一日,魏敏之来行宫向沈容送行,魏敏之来了那会,沈容才想起来那晚宫宴他所提出来的提议,因为吕阳的事情,她还真的忘了还有魏敏之这个棘手的人物在。
她该怎么暗示自家的霍将军,让他知道自家的媳妇被人看上了,同时也不会暗示得她已经知道了,更不会让把这醋引子引到自己的身上。
“可不知魏王殿下考虑得如何了?”问候了霍景霆和沈容,魏敏之便直接开门见山。
霍景霆看向沈容,目光中有些许的疑惑,在魏敏之的注视之下,沈容没有像霍景霆使眼色,而也是直言道:“寡人与将军商议过了,此事寡人和将军会当做什么也没听到过。”
听沈容的话,霍景霆虽不明是何事,却也配合她。
“所以大梁太子还是请回吧。”霍景霆的配合便是把人赶走。
沈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霍景霆。
难道他已经察觉出来魏敏之那点儿小心思了?
霍景霆这般直接的赶人,魏敏之一愣,随即像是不在意一笑,目光落在沈容的身上,“魏王殿下,那此番敏之就不打扰了,但对于敏之所说之事,还请魏王殿下慎重。”
说罢,便拱手告辞。
魏敏之走后,霍景霆望向她,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
尽管霍景霆那双眼睛很是平静,但沈容就是怕这么平静的眼神……
“寡人因为吕阳的事情,忘记了魏敏之的事情了……”沈容咬了咬嘴唇,眨了眨眼睛,用小孩子做错了事一样的眼神看着霍景霆,希望他不会因此而计较。
“到底是什么事情?”
“魏敏之想让寡人与她结盟,是与他个人,而非大梁。”
霍景霆敛眸沉思半响,抬眼看向沈容。
“他本人应当知道你我对他毫无好感,为何还偏找上了你,而不是西吴?”霍景霆也察觉出了端倪。
“这个……寡人也不知道。”总不能让她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吧?说魏敏之或许是看上了自己,这找上她说结盟的事情,不过是个泡你媳妇的借口而已。
这话沈容还当真说不出来。
霍景霆瞧着沈容半响,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一样,半响之后眼眸一眯,似乎有利风从他眼中吹出来一样,冷到骨子里面的风。
沈容:……
貌似察觉出来了。。。
“无论他还要与你说什么,你全然不管他,若是他要见你,你直接说不见。”随即眼神再度一眯,更是有煞气浮现。
霍景霆的脸色黑如锅底,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带人把魏敏之做了,沈容毫不迟疑的连连点头,他这样子,她有点怕怕!!!!
所幸明日便要回魏国了,以后再见魏敏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用担心自己被连累。
离开大梁之时,沈容认为魏枫会来送行,却是没看到这个人。
待了半个月大梁,终于要走了,沈容半点不舍之意也没有,巴不得立马就回到自己温暖的窝,来了大梁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后宫中的那俩媳妇是那么的可爱,才发现青决也是个非常好的好人,有了对比之后,她竟然觉得朝中的那群大臣也变得和蔼可亲且可爱了起来,特别是在对上霍景霆的时候,个个都像个小怂包一样。
这大梁勾心斗角实在是太累了,累得让她这么个不喜欢费神的人都瞬间老了好几岁,都开始嫉妒起梁王那些个嫩得刚刚发芽的闺女来了。
离开大梁,依然是魏延送行,送行之时,霍景霆单独把魏延叫到了一旁。
“霍大将军想要和魏延说什么?”魏延被霍景霆叫到了一旁,许是霍景霆的气场太过于强大,所以脸色有些不自在,或者说有些不安。
“吕阳的出现在大梁王宫,恰好给魏王看到了,这般低劣的把戏,是吕阳提出来的吧?”霍景霆的语气冷冷淡淡,似乎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魏延瞳孔微缩,却又极快的恢复过来,嘴角浮现一抹有一丝不自在的笑意,“魏延不知霍将军说什么,吕阳又是谁?”
霍景霆冷哼了一声。
“只是奉劝你一句,在成为魏国的仇人之前,可想清楚了在大梁你的地位如何?又能否让大梁全力保你?又或许,你认为先得罪了魏国之后还能再与太子抗衡?”霍景霆冷冷一晒,继而道:“吕阳既然能离间老魏王和沈安,如今又来离间我与魏王,你怎能确保他没有离间你与梁王,或者……”
霍景霆略一停顿,嘴角微扬:“他本就是属于太子的人。”
魏延有些微怔,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呆滞,意志俨然被霍景霆三言两语弄得松动。
“言尽于此,你若是再自寻死路,便由你。”说罢,霍景霆转身离开。
大军出发,大梁中各个国家也陆续返回各国。
魏延站在城门外,目送魏国军队离开,露出了沉思眼神。
吕阳并未跟随京尧的军队回去,而是留在了大梁,魏延把霍景霆说给了吕阳听,只是略了最后的那两句话。
吕阳听了魏延的话之后,陷入了思索。
“当初沈安三番两次要刺杀魏王,被逼急了,魏王也没有杀了沈安,即便是老魏王先有遗言,她也不会容忍到这个地步,我只当她是念及亲情,所以故意把霍景霆嫁祸沈安的事情透露给魏王,到最后即便霍景霆没有杀沈安,魏王也不会相信霍景霆了,到底是我低估了魏王对于霍景霆的信任。”
“先生,如今已然打草惊蛇,该如何是好?”魏延面上露出了些许的担忧,但心中却是在冷笑。
吕阳曾说,若是能让魏国大乱,如此便是最好乘虚而入的时机,掌握了魏国,父王定委以他重任,他便能和太子抗衡,他却一直忽略了,若是不能让魏国大乱,却是与魏国站在了对立面,对他不仅是没有任何的利处,届时若是父王要拉拢魏国,必然会选择牺牲他。
子嗣在父王的眼里,远比不过政权。
吕阳不察魏延心中的想法,嘴角浮现一抹运筹帷幄的笑意,道:“他们是否能平安回到魏国,还是一回事。”
魏延微愣,随即追问:“先生何出此言?”
吕阳的笑意渐浓,意味深长的道:“看不惯魏国的人,大有人在。”
魏延心底一震,吕阳此人城府太深,且不知道是不是真为自己所用,实则不能再交往甚密。
送走吕阳,魏延想了良久,还是把心腹喊来。
“立即让人快马加鞭追上魏国的军队,告诉霍大将军,有人在他们回途上埋伏,让他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