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三百一十二卷竹简为各国名将所著兵书,还有地域杂记,都属价值连城,且按年份,按地域,按精劣分类重新整理。”霍景霆语气平淡,但个中意思却明明白白。
意思便是——这些竹简,你给我重新检查有无破损,重新排列。
青决垂眼:“下官会派人过来,替将军一一整理好。”
霍景霆“嗯”了一声,走至门口,拿起门边竹筒中的伞,开了小楼的门,进入雨幕之中。
直到霍景霆走过了横桥,青决看向沈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大王,可有伤着了?”
沈容“咝”了一声,道:“头磕着了,不过也值了。”对面露出不解之意的青决淡淡一笑:“霍景霆答应现在未央城待两个月,至于答案,他说两个月后再做决定。”
目光最终落在七横八竖的书架上,嘴角微弯,看到沈容露出这种表情,青决猜测道:“这是大王故意的?”
沈容没有摇头,也没有否认,两个月,总得有一个理由先接近,但若是今晚过后再做打算,便始终会让霍景霆怀疑,那还不如打铁趁热,趁着霍景霆有一丝心软的时候趁胜追击。
老魏王总是说沈容有时候不够聪明,但有时候总是想法惊人,还是有一些小聪明的。
深夜,雨渐停,未央城西城的少羽君府,本是公子沈安的住处,公子沈安原被封少羽君,但因谋逆,被削了爵位,但依然居住少羽君府。
原本高大宏伟,富丽豪华的宅子却在三年前落败。
有探子急急从府外走进,走到西厢,虽已是深夜,西厢依旧灯火不灭,探子敲了敲西厢,从房中传出沈安的声音。
“进。”
探子进到房中,对吕阳恭敬的喊了声“吕先生”,便后对沈安行礼,最后把信息交代:“大王在将军府待了大半个时辰,但因将军府戒备森严,靠近不得,故不知道大王和霍将军议论了些什么,只知道大王去时霍将军并未出来迎接,出来迎接的只是个小兵,走的时候,也是一个小兵相送,并未见霍将军。”
沈安闻言,看向自己的谋士,问:“吕先生你怎么看待沈容和霍景霆之间的关系。”
吕阳露出了些许思索的表情,道:“今日去城外迎霍将军,本就是试探最终霍将军会不会与大王一起回城,但并没有,再者今日如探子所说,如此看来,霍将军并不满意我们这位新君。”
沈安疑心道:“会不会是障眼之法?”
吕阳摇了摇头,轻笑反问:“霍将军又何须障眼之法?”
沈安想了想,确实以霍景霆的能耐,并不需要障眼法。
“霍将军如今还不满意新君,也就说明公子还是有机会的,若在大王之前先取得霍将军的协助,公子想要的便唾手可得。”
闻言,沈安眼中浮现出笑意。
“如此,甚好。”
第九章 换一步棋
深夜回宫, 身上的衣袍早就沾上了湿意, 便让人准备热水, 脱了衣服正准备沐浴才发现身上在摔倒的时候, 膝盖手肘的地方都摔得青紫一片。
“很疼吧?”柔柔的声音带着心疼从身后传来。
“疼。”沈容看着自己身上青紫的的淤伤, 点了点头, 但突然睁大眼睛, 猛的转身,却看到路芸暮眼中带着心疼的看着她的……胸……
她胸口可没有伤!
被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紧盯着自己的胸, 谁还会挺起来说――你看吧?
或许别人是,但沈容绝对不是,感觉胸口凉飕飕的, 忙的拉过了架子上的衣服, 遮住了重要部位。
“寡人沐浴从不让进来,你又怎么在这?”
路芸暮笑了笑, 扬起了手中的玉瓶:“总管说大王摔了, 便让妾身来给大王上药。”
是青决让路芸暮过来的, 那路芸暮是怎么进来的也就说得通了。
“寡人自己来, 你退下吧。”沈容敛容, 掩盖住自己的不自在。
伸手去拿玉瓶, 路芸暮却抬起了手,错开了沈容伸过来的手。
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小容容不懂用什么力道来揉捏,还是让妾身来吧。”眼中似乎带着闪闪发亮的光芒。
从新婚之夜起, 路芸暮就一直喊沈容为小容容, 有旁人在的情况之下才会喊大王。
“……”
沈容莫名的觉得背脊一冷。
“不……”
才说了一个不字,路芸暮双手便放在了沈容的肩膀上面,催促道:“水快凉了,还是快些下池子吧,我给小容容你活络一下筋骨。”
沈容的嘴角微抽,为什么她觉得路芸暮不仅仅话语之中和眼神都带着莫名的兴奋……
光.溜溜的站着,只有一物遮羞,几许凉意探入澡间,驱赶不走路芸暮,路芸暮也不怕她,沈容没法子,也只好就裹着一层薄衣下了池子。
沈容下了池子,听到身后传来脱衣的窸窣声,在水中转身,略带惊恐的看着正在脱衣的路芸暮,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在水底下连退四步。
“你要干什么!?就算你名义上嫁给了寡人,可寡人不喜欢女人!”虽然她也爱看美人,但也仅限于是在观赏的情况之下!就算是观赏,也不是这种互相.脱.光了来观赏呀!
闻言,路芸暮“噗嗤”一笑,脱下外衣,只剩下一件玫红色的肚兜,裙子轻薄,款款的走下水中,靠近一二再后退的沈容。
池子再大也不过点地,很快沈容便退到了池子的边缘,眼神越发惊恐。
“你再过来,寡人就喊人了!”今日是不是不宜出门,不宜沐浴?真真是见鬼了,先是在霍景霆的面前差点脱光,紧接着是真的在路芸暮的面前脱光了。
这下路芸暮才停下了脚步,在池子中,两人中隔着不过是两臂宽的距离。
笑意越深,路芸暮笑道:“小容容你真是可爱,你不喜欢女人,可妾身却是喜欢向小容容这种明明是只红眼小兔子,偏要装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老虎,殊不知这只是一只披着虎皮虎帽,可爱的小兔子。”
小兔子沈容:“……”
是什么给了路芸暮她是只兔子的错觉,她改还不成吗!?
“妾身对小容容是喜欢,也是喜爱。”
路芸暮说着这话,面上不见有半点其它心思,沈容也松懈了些,但仍是戒备的看着她:“按两下,你就回去。”
路芸暮点了点头。
沈容转身,把背部转向路芸暮,双手放在了池边上,也趴在额池边上。
手放在自己肩膀的时候,沈容一开始是紧绷着的,但不知是不是登基以来太过疲惫,身体劳损过重,按着按着便开始放松了,也开始闭目养神了。
“小容容,今日见了霍将军,怎么说?”
路芸暮是自己这边的人,而她的老爹也更是支持自己的大臣,不该隐瞒的也无须隐瞒。
“说在未央城中多待两月,两月内若是寡人能说服他,他便留在未央城助寡人先巩固政权再重新出征,若不能说服,他在两个月后即刻动身回边疆。”
“可有对策来说服霍将军了?”
沈容默了半响,身心疲惫,有气无力的道:“让他留在未央城两个月也实属不易,若是当初没有……”沈容睁开眼,及时停住,“若是寡人不是个女子的话,兴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沈容想把方才“当初”二字含糊掩盖过去。
可路芸暮向来心思敏锐,也不是那么好就含糊过去的。
路芸暮眼神微眯,视线下移,落在沈容两手的手臂之上,两边手臂皆有一块红印,细看五指红印清晰,手掌之大,一看便知是男子的手,隔着衣物被抓住,手指印记不会如此的清晰,怕是……
路芸暮收敛心神,装做什么都没有看到,逐问:“霍将军怎会答应在未央城中多待两月?”
“大概原本他就是想要在未央城中待两个月,说给寡人一个机会,但寡人看,这不过是个说辞。”沈容实在是不敢说出到底在小楼中发生了何事。
“不如让妾身来分析一下如何来舒服霍将军,但小容容你先说说看,在你眼里,霍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景霆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容略微思索,便想出了一堆的形容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盛气临人……”语气一顿,顿时觉得这样来形容,好像说得她对霍景霆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但貌似霍景霆没有得罪过他,而她于霍景霆才有羞辱之仇……
“这样呀……”路芸暮轻轻一笑,忽的凑到了沈容的耳旁,柔柔道:“小容容长相可人,若不然多与霍将军亲近亲近,说不定两月之后,霍将军就不舍得走了。”
……
……
……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娘们是想让她名义上的丈夫去求霍景霆潜.规则!!!
“若不然如夫人你去,寡人也不会介意。”路芸暮样貌妩媚动人,既妖艳,也有柔美,男人最喜欢这种类型,要是这美人计能让霍景霆心猿意马,留在未央城,那她就算是被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她也乐意。
路芸暮轻笑一声:“霍将军昂轩昂伟岸,气宇不凡,雄姿英发,只怕妾身去拜访,霍将军也闭门不见。”
她方才对霍景霆全都是贬义词,怎么到了路芸暮这里就全是夸赞?嗯……仔细想想霍景霆确实也是长得可以,是她见过所有男人中最出类拔萃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就是长得再好看,也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有关系也是有仇。
“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过两日宫中设宴,夫人可要盛装出席。”路芸暮样貌出众,要对霍景霆使美人计,首选就是她。
路芸暮轻笑一声,不再言语,继续帮沈容放松筋骨。
替沈容上了药之后,沈容便躺在躺椅上太过舒适睡着了,替沈容盖上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浴室。
与浴室外守着的人吩咐道:“再过半个时辰再喊大王,让她回寝殿睡。”
“喏。”
路芸暮目光微转,看到不远处,站在灯笼下的青决,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向青决走去。
走近,青决略微行礼:“丽夫人。”
路芸暮点了点头,先行一步,青决跟随在一步之后,路芸暮开口道:“方才我试探了一下,大王和霍将军或许在此之前就已经见过了,且似乎还有过节,你也可去调查一下霍将军在未央城的哪些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再者……”话语略微一顿,看向青决,目光有一些的犹豫。
“何事?”
“他们的关系或许不简单,大王的手臂之上,有手指印,不像是穿戴衣物的时候印上去的。”
青决一愣,遂想起在小楼之上衣衫不整的大王,当时只认为是因为摔倒才会弄乱衣服,可细想之下却又不像。
脸色越发难看,但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初,眼眸深沉。
“两个月时间足够走第二步棋了。”
“第二步棋?”路芸暮不解。
青决看向她,脸色沉重:“或许还需丽夫人配合。”
路芸暮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不必担心,这对大王虽然会有所影响,但能让霍将军鼎力相助。”只要这一步险棋能顺利进行。
第十章 挖坑自埋
大雨之后, 闷热了多日的天气也开始逐渐的凉爽了起来, 为霍大将军举办的接风宴也在高调的进行之中, 像是要昭告天下, 大王对霍大将军到底有多重视。
霍景霆此次打败燕国, 燕国败降, 求和, 燕国的地位在一众小国当中也属于出类拔萃的,只是还没开始再壮大,就遇上了霍景霆这个不败战神, 也只得是割让城池,归属大魏,此次霍景霆大获全胜, 让魏国举国同庆, 人人都歌颂霍家军,歌颂霍景霆, 霍景霆的声望较之他父亲, 乃至大王的声望都要高, 虽说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 飞鸟尽, 良弓藏, 狡兔死,鸟尽弓藏。
不少先例就是因为功高盖主,从而被猜忌的帝王弄死, 汉初的韩信, 南宋的岳飞,这些都是先例,但沈容没有任何的本事能把霍景霆弄死,霍景霆是她的救命稻草,成也是他,败也是他,能不能活到九十九,就靠他了。
霍景霆回到未央城之后,参加的第一个早朝,便是今日。
满朝文武,各个都如同是遇上了百年一遇的超市大减价的大妈一样,向着霍景霆蜂拥而上,纷至沓来的去给霍景霆献媚,活似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内宦那一声“大王驾到”让一群人纷纷的散了开来,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而霍景霆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实则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这就是他为何宁愿待在边疆也不回未央城的原因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像朝中大臣这般的虚伪到极致,虚与委蛇,每个人都如同是挂着多副面具,虚伪至极。
听到“大王驾到”,半响,沈容从大殿外簇拥而入,走过百官身前,霍景霆的目光落在一袭黑色王袍,头顶珠帘的沈容的身上,眼神中没有半点波澜。
正一步一步走上龙椅的沈容,以往都觉得自己的背脊瑟瑟发冷,今早更冷了,好像是多了两台急冻的小型移动冰箱跟随在她的身后一般,特别的阴冷,正在想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冷的时候已到了龙椅前,蓦然转身,宽袖蕸风,王冠珠帘随之而晃动,颇具威严,正沾座,在看到排在武官第一位是挺拔如松的霍景霆那会,差点没立刻又站了起来,幸而腿软了一下,才没有立刻又站起来,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突然感觉冷了这么多了!
除却霍景霆,顾常也就是顾相两人之外,众大臣皆拱手于地向沈容行君臣之礼,而霍景霆和顾相立而不动,那是在老魏王那会就开始特别恩赦的,都是给于有功之人之赏,霍景霆为大魏立下无数的战功,而顾相则是大魏的外邦得力助手,只要他出手,便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