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给皇帝处理手上的伤口,完事儿还得涂烫伤的膏药,李余就在一旁看着,直到太医处理好皇帝的手,她才说了一句:“你往我身上砸就是了,折腾自己干嘛?”
最好是砸头,能把她砸死最好,这样她就能回家了。
皇帝本来还因这出平静不少,闻言气又上来,正想把李余这个不孝女也过继掉算了,结果才抬头,骂人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皇帝蹙起眉头,努力让自己语气再凶一点:“哭什么!”
李余别开脸,飞快地擦了擦眼睛和脸,否认道:“没哭,是你眼花了。”
皇帝差点没给气笑:“谁给你的胆子当面欺君?”
李余吸了吸鼻子,嘴硬:“反正我没哭。”
李余真不想哭,如果是其他人和她吵架气到自残,她只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病,问题是皇帝和她爸真的长得太像了,她爸要是在和她吵架的时候气到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她能当场哭出来,根本憋不到现在。
李余现在这幅模样,反倒比方才任由皇帝责骂还要让皇帝受用,皇帝也不骂她了,直接罚她回去抄书,没抄完不许踏出公主府半步。
李余听皇帝给的罚抄篇数,想说你怎么不直接禁足我一个月算了,但看见皇帝手上那白花花的纱布,李余又把话给咽回去,领着罚滚出了皇宫。
李余出宫的时候还遇见了轩王府的马车,轩王一听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撞见李余后第一时间询问李文谦的情况。
李余顶着刚在紫宸殿哭过,至今通红的眼眶,说道:“腿没事,就是以后下雨天冷什么的,膝盖会痛。”
李余本以为这结果该比轩王预想的要好,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双腿残疾的,对比起来李文谦那真是好太多了,结果轩王比李余想象中的还要生气,甚至摸了摸李余的头,向李余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浪费她去齐国公府闹的那一场,定会让齐国公府付出代价。
李余:“……加油。”
他们俩一个要入宫,一个要出宫,正准备各自分头,李余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轩王道:“那什么,我被父皇罚了,近来恐怕出不了门,五哥若是有空,记得多带你媳妇来看看我。”
轩王不疑有他:“那是自然。”
然而轩王去了一次之后就不去了,说什么都不去了。
虽然自己不去,但他却很喜欢撺掇别人去,像他亲姐尚鸣,还有二皇子等都因他的怂恿,去公主府探望过李余。
而且他们也都和轩王一样,去一次就不敢再去了,转头还要怂恿其他兄弟姐妹过去。
八皇子向来透明,兄弟姐妹几个你推我我推你,都去过一遍之后终于想起他,就叫他也去一回。
老八和李余关系一般,奈何众人怂恿地太起劲,他又人微言轻不好回绝,只能登门拜访。
那日天朗气清,老八一进公主府,便有侍卫关上大门,开始站岗。
这时的老八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被公主府的下人一路引到花园,到了才发现在他之前,已经来了两位客人,分别是闻家的姑娘,以及衡阳郡主李矜。
按说三个姑娘凑一块待花园,怎么也该是扑蝶赏花,投壶下棋玩,结果一个两个手上都拿着笔,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李余也在其中,她一手抱着团黑漆漆赖在她身上不走的小猫,一手执笔,写出的字已经初步具备了属于她自己的风格
李余抬头看到老八,脸上顿时扬起和蔼可亲的笑颜,用酒桌上劝酒的语气,对老八说道:“来啦?坐坐坐,别客气,怎么也得抄两篇再走。”
第五十五章 【二更】要不要来抄个书助……
轩王虽然没再往李余的公主府跑过, 但却在某一天清晨,派自己府上的人去了公主府。
李余当时才起的床,桂兰等她用了早饭, 才把轩王府那边递来的消息说给她听。
一是皇后被废了。
废后圣旨在李余被罚抄关禁闭的当天下午,就由海公公送去了凤仪宫。
二是齐国公府被抄了家。
这其中有不少轩王的手笔, 因为他和李文谦一样提防皇后和外戚,所以他未雨绸缪, 早早就收集了齐国公府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罪证, 毕竟是世家大族, 尾大甩不掉,总有藏污纳垢的地方, 特别是在齐国公的祖籍地,齐国公的旁支亲属们表面端着高门大族的架子, 背地里鱼肉乡民的事没少干, 齐国公为了名声自然会帮着压一压,加之李余爆出他们家竟敢胆大妄为危害一国储君, 满朝文武根本没一个人敢替齐国公府说话。
自此,京城便没了那堪称世家之首的齐国公府。
李余一想到这其中有她的推动, 她就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李余摇了摇头, 不再去想。
调整好心情,李余熟门熟路地走到主院的墙边,踩着搭在墙上的梯.子,一手攥着裙摆,一手扶着长梯, 一步一步往上爬。
爬到墙头,她张望一番,大声问道:“人呢?”
墙的另一边是闻府的客院, 自从李余被罚抄禁足后,她就叫人在墙上搭了梯.子,每天骚扰闻素,拜托闻素翻.墙过来帮她抄书。
因是翻.墙,偶尔皇子们来了她也不用避开,反正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在,皇子们也不敢到外头乱说,免得同时得罪李余和闻鹫。
李余三不五时便会送一份酬谢的礼物给闻素,而且每天都只让闻素帮着抄两篇,主要还是太无聊了,想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
不曾想闻素特别热心,每天都会帮她抄个五六篇,回去后还拉着闻奕一块帮她抄,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这次爬梯.子,也是因为昨天傍晚的时候,宫里送来了宜州最新一批缭绫,李余想送一些给闻素和闻奕做夏衣。
自从李余往墙边搭了梯.子起,闻家客院外就备了下人随时候着,一听到李余的声音,立马就有闻府的丫鬟跑了来,向李余行礼后又向李余告罪,说闻府今日请了许多姑娘来起诗社,闻素作为东道脱不开身,恐怕没法陪李余抄书了。
李余眼睛一亮:“诗社?人多不?要不要来抄个书助助兴?”
丫鬟迟疑道:“奴婢、奴婢去问问?”
“你就放过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吧。”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李余和那丫鬟同时望去,就见一女子大步走来,止步于墙下。
丫鬟认出这位是和诗社姑娘们一块登门的尚鸣公主,立刻便向其行礼问安。
尚鸣挥挥手:“这里交给我,你出去吧。”
丫鬟应诺离去,尚鸣环臂抱胸看着墙上的李余:“父皇让你抄书你就好好抄,老叫人帮你算怎么回事,字迹不同父皇又不是看不出来。”
李余:“我就不喜欢在家里待着,早点抄完早点解禁。”
“再说了,”李余拿出自己上学时期的经验之谈:“这么多份他又不能一一看过去,到时候把我亲手抄的放在上面,把你们帮我抄的放在下面不就得了。”
说着,李余又开始打尚鸣的主意:“对了四姐,你最近都好久没来我这了,过来玩玩?我这就把梯.子给你搬过去。”
尚鸣连连后退:“做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等我到了你那,你再把梯.子一收,我又得帮你抄书。”
被拆穿的李余:“四姐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就是觉得咱俩现在一个在墙上一个在墙下,不好叙旧。”
尚鸣:“那你过来,反正我不过去。”
“过来就过来。”李余爬上墙头,不顾墙下丫鬟们的阻拦,把梯.子越过高墙搬到了闻家这边,然后又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尚鸣抽着嘴角看李余动作,等李余落地,她说:“父皇让你抄完书才能出府,你这算不算违抗圣命?”
李余理了理裙摆,头也不抬道:“只要不出这院子不被人看见,谁知道我翻.墙出府了?”
说话间,一团黑色蹿上李余院里那棵树,攀着树枝跳到墙上,接着又从墙上跳了下来,直扑李余怀里。
李余无可奈何地把那团黑色接住,嘴里还抱怨:“怎么能这么粘人。”
尚鸣定睛一看,发现是李余近来新养的那只黑猫,也说:“你这猫确实粘人。”
她就没见过谁家猫能这么粘人的。
李余也没见过,哪怕是在现代,微博上说的也是猫主子高贵冷艳,哪像她家这只,每次一有人来就往李余身上蹿,睡觉还非要跑李余床上,守夜丫鬟抓都抓不住,李余怕睡姿不好把猫压了,索性往床头安置了一个小篮子,小黑猫喜欢得紧,这才没再往李余被子里钻。
李余rua了把猫头,尚鸣看手感好像不错的样子,就伸出自己的手,也想rua一把。
结果还没靠近,黑猫就挣扎着从李余怀里跳了下来,逃似的跑进了客房。
尚鸣瞪大眼睛:“你这猫怎么回事?我就这么讨它嫌吗?”
李余一边朝客房走去,一边猜测:“是你衣服上熏香了吧。”
李余不爱在衣服上熏香,胭脂水粉也都是挑了没味道的来用,尚鸣就不同了,她不仅衣服熏香,还成天在脂粉堆里混,那味道人闻起来没啥,小猫咪闻起来可能会不太舒服。
尚鸣得知是气味的问题,稍稍得到了安慰,跟着李余进客房找猫。
闻素说过这处客院没住人,所以李余也没太注意,直接推开了客房的门。
尚鸣帮着李余一块找猫,李余找着找着就觉出不对来——这屋子不像是没人住。
虽然没多少私人用品,但在外间的桌上,李余看到了齐全的笔墨纸砚,以及几本书。
李余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这几本书恰好是皇帝让她抄写的那几本。
李余扭头发现尚鸣入了里间,连忙跟了进去,这时的她不再像之前以为这里没人住那样无所谓到处乱翻,她四处张望,却没再去动屋里的东西。
走到床边,李余一眼就看到了那被放在床头的黑色小瓷马,整个愣住。
“会不会跑进柜子里了。”尚鸣不知道李余发现了什么,正要打开放衣服的柜子。
李余猛然回神,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一把按住柜门
尚鸣被李余的反应吓了一跳:“你干嘛?”
李余呐呐道:“我……”
“喵~”
细弱的猫叫及时出现救了李余,尚鸣循着猫叫声走到外间,就看到黑色的小猫正蹲在窗户边用爪子擦脸。
尚鸣怕自己过去再把猫给惊走,就朝里间喊道:“找到猫了,快来快来。”
把柜子打开看了眼的李余轻轻合上柜门,转身走到了外间,把小黑猫抱进怀里,不再让它乱跑
俩人出了屋,尚鸣催促李余赶紧爬梯.子回去,还叮嘱:“你好好抄书,在家多待几天也没什么,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尚鸣说的“麻烦”,自然是指那些上赶着来勾搭李余的公子哥们。
李余直接闹上齐国公府的举动固然吓人,但皇后被废牵连娘家,李余却只被罚抄书禁足,越发凸显出了李余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此后扑到李余面前的男人,怕是会越来越多。
说到这个,李余突然想起自己被禁足之前,每次出门遇到狂蜂浪蝶,似乎总有人会在暗中插一手。
比如那次同李矜和端王妃去寺庙上香,她险些撞进端王妃娘家侄子的怀里,结果对方腿一软突然就跪了,这才让她能及时躲开。
还有大长公主府上的秦公子,弄掉他假发的那一箭也不知道是谁射的,后来有传言说,是大长公主府上的其他面首争风吃醋,刻意弄了这么一出,好叫其在外丢脸,失了大长公主的宠爱。
听着倒是合情合理,可李余心里有了怀疑,自然会想要求证。
恰好尚鸣就是个消息灵通的,李余问尚鸣有关秦公子的事情,尚鸣挑眉:“你不会真看上那姓秦的了吧?”
李余:“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好奇那一箭到底是谁射的。”
尚鸣:“反正和大长公主养的那些男人没关系,你想啊,大长公主找你与她共享欢乐,你年纪轻一看就好伺候,府上又没人,他们巴不得能沾秦公子的光,被你看上讨了去,如何会去妨碍那姓秦的。再说了……”
尚鸣凑到李余耳边,压低了声音:“你道那姓秦的为什么是个秃子?因为大长公主想让他在啵啵床上扮俊俏和尚,专门让他剃的,本就是为了床笫间的情趣,即便在外出了丑,也只会让大长公主更加怜惜他,何来厌弃一说。”
不是面首间的争风吃醋,那会是谁?秋水营吗?
可之前闻鹫把她从观荷亭上拉下来,也没见秋水营出手制止啊。
李余抱着猫登上梯.子,回头望了眼那客房,想起自己方才在衣柜里看见的某人的换洗衣服,心里忽然有了个非常大胆的猜想。
当天晚上,李余破天荒地让桂兰把屋里的灯都熄了,只为让守夜的丫鬟回去睡去。
桂兰见李余坚持,又没留灯着火的危险,就让守夜丫鬟住隔壁屋子,这样听到动静,就能过来伺候李余。
李余晚上抱着猫不睡觉,直到月上中天,她把猫放下,悄悄起身套上件外衫,摸黑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
今夜万里无云,李余借着月光壮胆,悄悄爬出了窗户。
白日给她翻.墙用的梯.子还在墙边,李余把梯.子搬到树下,踩着梯.子小心翼翼地上了树,并寻了根粗壮的树枝踩上去,透过枝叶望向客院,并未看到照明用的灯火。
李余嗤笑一声: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李余松手,一只脚故意往后踩空。
这棵树可比墙头高多了,能摔死算她赚,要是自杀禁止条例起效果,她多半连脚都不会崴。
当然,不排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耳边风声呼啸,似曾相识的力道突然出现托住了她的腰,带着她稳稳落地。
树下,月光被枝叶遮去了大半,李余想确认抱住自己的那个人的模样,只能抓着那人的衣服,凑近了去看。
李余并未察觉自己套上的外衫已经滑落到了臂弯,露出一身雪白又单薄的寝衣,还就这么把自己温热的身子往对方身上靠。
等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李余很是阴阳怪气地来了句:“呦,这不是不·辞·而·别的闻大元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