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她练练手,没想到竟让她逮着机会,收买了徐鹤。
他了解过徐鹤,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今儿这一出他必然铭记在心,就算还不肯站队,也会给予方便。
虞容其实自己也能随时见到父皇,但并不能时刻跟着,没有徐鹤方便,而且一些父皇想瞒着他的事,如果与徐鹤相熟,徐鹤肯定会告诉他。
消息其实比什么都值钱。
虞容瞧见他俩交谈好,徐鹤抱着披风还站在原地,姬玉的马车已然晃晃荡荡行了起来。
他也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正要离开,侧面陡然一疼,被人撞了一下。
方才注意力都在前面,没留神旁边,这处位置也巧,在一个小巷子里,等于他刚出巷子,便被人从侧面死角碰着,是巧合,不是刻意而为。
虞容两指伸出袖子外,示意混迹在人群和隐藏在暗处的隐卫放松。
来人只有两三个,而且脚步轻浮,没有武功,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哪来的小姑娘,身上这么香?”
虞容眼神一冷。
他的衣裳上有熏香,为了掩盖下来,换了一种檀香,味道比较浓,但也属于男子的冷香,这厮不识货。
“细看还是个美人呢。”
那人忽而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被他一巴掌打掉。
“性子烈,本公子喜欢。”
虞容一双长眸眯起,他并未穿女装,仍是一身男子打扮,但他五官精致,不可能为了易容磨平了鼻子和菱角,所以装扮后的模样,也都差不多,依稀可见紧凑的五官。
只要轮廓好看,基本上再怎么变都丑不到哪里去。
虞容袖子里忽而滑下一把匕首,怒到极致,反倒笑了起来,像勾引似的,示意那人跟上,去小巷子里……
那人不疑有他,果真后他一步往阴暗处走,虞容捏了捏匕首,刚要动手,远处突然飞来一块白色的糕点,准确无误的砸了那流氓一下。
那流氓吃痛,捂着脑袋看向地上的‘凶器’,又瞅了瞅外头,不满道:“谁扔的,给本少爷站出来!”
自然没人回应,但他很快找到罪魁祸首,路边上停了辆马车,一只玉白的手还挂在窗边。
那手过于漂亮,叫他起了心思,带着人走过去,准备‘找麻烦’,然而刚上前一步,便听得‘唰’的一声,马车附近的所有侍卫整齐划一拔剑,吓的他登时没了兴趣。
对方人委实是多,而且各个带武器,瞧着有功夫底子的样子,他一点便宜都讨不到,还有可能吃眼前亏,思及此,惜命的领着人脚下抹油溜了。
马车的主人没追,虞容也没管,自会有人处理,他在暗处观察着,冷不防马车窗边的手动了动,朝着他勾了勾指头。
这是叫他过去的意思。
虞容面上寒了寒。
这个人果然死性不改,瞧见长相还行的少年就想‘英雄救美’然后‘宠幸’。
兴许是他没动,马车周围侍卫又是一阵齐刷刷拔剑,全都紧紧盯着他,似乎只要他违背‘主人’的命令,就一刀捅死他。
虞容一双眼更冷,考虑到人多,又都是自己人,起了冲突死一个少一个,终究还是将袖中的匕首藏回原位,脚下不情不愿走过去。
能叫他干什么?无非细看他的样貌罢了。
果然,人刚到马车边上,那手便朝他下巴处摸来。
他躲了一下,没让她得逞。
哗啦一声。
四周侍卫再度拔刀,依旧是对着他的。
虞容:“……”
窗户小,马车里的人伸出的手臂太多,占了大半的位置,无法再像平常一样瞅外面的情况,也没注意是他故意躲了一下才没碰着的,还举了手在空中摸索。
虞容瞥了瞥两旁的侍卫,迫于压力,不得已上前一步,微微的抬了抬下巴,主动搁在那手上面。
姬玉终于摸到了东西,是滑滑的,干净的触觉,一点点的凉,冻的她收紧了五指,掐的那人闷哼一声。
声音意外的很好听。
姬玉低了低脑袋,从缝隙里朝外看去,是个年轻的少年,但一张脸素净白嫩,五官精致,看着又不像男的。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女扮男装?”
虞容:“……”
第23章 太子殿下 的骚操作。
他很白, 为了和外露的手脚、脖子对上,换的脸也与肤色几乎一致,可能是太白了, 叫这个少女瞎了眼,没认出来。
虞容微微出了一口气,勉强压下那手在他脸上胡乱作为的古怪感。
如果换个人,比如说真的像她说的一样, ‘女扮男装’, 遇到这种事可能会高兴, 对方救了自己,又身份尊贵, 能勾搭上贵人, 忍也就忍了,偏被摸的人是他, 他对姬玉可太熟了。
这人就是冲着男色来的,说‘女扮男装’是为了掩盖自己突兀的行为,摸女人会比摸男人看起来自然一些?不落人话柄?
姬玉还在观察他,马车是四轮的, 又大又稳,需要六匹马才能拉动, 也意味着它很高, 每次上去都要用三个台阶的踩凳。
她现在坐在里头, 趴在更高的窗户口,为了看清底下人的五官, 几乎将整个白净的下巴抬起,叫他清秀雪白的脖颈露出来。
还是上午,太阳没那么浓烈的时候, 光从这边打透到那边,给他渡了层金,让那线条更加完美好看。
姬玉突然注意到‘少年’下巴不远处有一颗黑痣,很小很小,也很浅淡,不注意几乎瞧不见,是离的太近,加上是白天,她才关注上。
就像玉上掉了块污垢,叫人十分想给他擦拭去,姬玉也没犹豫,大拇指往下,刮了刮黑点……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叫皓白的少年微微颤了颤,喉结不受控制滚动了一下。
他是个男的,而且是个熟人,姬玉早就注意到,一开始可能没留神,单纯是听到‘香’这个字眼,好奇叫南风停下马车看看。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喜欢闻别人身上的香,男儿香,女儿香都爱,嗅完对这个人也会多一分了解,算是凭香识人?
比如说太子殿下身上的冷香像寒冬腊月的梅花,天气越是恶劣,它越开的艳,是少数能在残酷环境下长势喜人的花。
明王殿下身上的香像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天是百花争艳的时候,桃花依旧能在里头显眼夺目,排在前列的漂亮花种。
今儿见到的小姑娘是茉莉花,清纯可爱,干净。
徐鹤身上也有,这也是她笃定那小姑娘绝对是徐鹤府上小姐的原因,丫鬟没那么闲用熏香,离近时闻完徐鹤的更加肯定,他俩就是兄妹俩,经常接触,香气混杂在一起。
这少年是松柏香,也是耐寒的那种,和太子殿下的类似,而且很浓很浓,就像为了遮掩别的味道,刻意长时间熏制导致的。
什么人需要这么干?
联想到太子殿下说会易容跟着她,如果所料不错,这人就是太子殿下吧?
这厮平时臭屁的很,看都不让看,今儿自个儿送上门来,姬玉当然不会放过,将他当女孩子调戏便是,事后就推说不知道是太子殿下。
所以姬玉手上可以说肆无忌惮,专心的抠那颗痣,从前瞧他没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也有可能是人.皮.面具上的。
太子殿下脸上戴了东西,将他的眼睛变小了,鼻子变宽了,但这厮面容过于细致,这么点缺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是那么好看。
她每抠一下,这人长睫毛便抖一抖,反应很好玩儿。
臭屁王栽她手里了吧?
姬玉就像一个收藏家对待珍惜的古董,瞧见上面起了灰,哈了口气擦了又擦。
这只手大拇指指甲短,换了一只继续刮。
虞容狭长的鸦睫盖下来,遮了眼中的不爽。
这少女有毛病,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喜欢把他的衣裳撑起来,不让起褶子,昨儿给他纹身的时候也是,不小心多点了一点,凸了出来,她硬是多加了一个轮廓,像月亮似的,将那一点盖了下来。
属于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完美,至极的人。
不喜欢哪哪有瑕疵,要不然会不舒服很久,这颗痣对她来说就是缺陷吧?
换了一只手也没能抠下来,那少女两只手都伸出了窗外,一只手扶着他的下巴,一只手继续。
虞容开始察觉出微微的疼意,那处‘皮下’肯定被她弄红了。
大概是怎么都折腾不下来,少女死心了,收了手,表情有些沮丧,就像八岁的孩童失去最喜欢的小木马一样,整个人颇显得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
调戏是真的,但是看那颗痣不顺眼也是真的,很想很想弄下来。
太子殿下过于完美,就像摆在拍卖台上的极品物件,不应该存在一丝一毫的缺点。
虞容注意着她每一个表情,看她面色只是黯然,觉得不够,给她火上添油一把。
他一只手突然摁在衣襟处,遮住那个位置下的雄鹰,扯了另一边的衣口,露出大片大片的白皙肌肤,和消瘦的胸膛,指了指靠近手臂的地方,道:“我这里还有一颗。”
姬玉:“…………”
少女幽幽的叹息一声,“你怎么这么坏?”
虽然晓得太子殿下不是个好人,但也没想到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他好像就是喜欢看她露出难过,颓废,消极,懊恼的神色,也不晓得什么毛病?
可能是自己过得太苦,见不得别人开心?
反正姬玉睡觉他要吵,现下抠个痣没搞成功有点小失望,他还带落井下石的。
感觉以后要是掉进坑里,求救太子殿下,这厮会搬来一块大石头,把井口堵住,然后坐在上面,看她在里头挣扎。
这个人恶劣在骨子里,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藏在完美的皮囊下。
姬玉瞧见他抬了抬下巴,整个人都比方才站直了些。
这是他心情不错的表现,很少见,但确实是的。
果然,她失意太子殿下就开心。
尽管表现的很浅淡,几乎瞧不出来,然而姬玉善于观察,这两日相处,把他摸的明明白白。
这是你先开始的。
姬玉本来都打算收手了,觉得太过分太子殿下会真生气,但现在觉得不行。
她又伸出了手,掐住他稍稍上翘的下巴,过分的抚在他嘴角,看他还能不能乐的起来?
这厮不出所料拉下脸,一双瞳子也微微冷了冷。
回去后肯定会找她麻烦。
姬玉心里明镜似的,没再继续调戏他,还顺便给自己不友好的行为找了个借口。
“女孩子长这么高会不好嫁人的。”
太子殿下明显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正合姬玉的意,就是要他想不到,想不通,瞎琢磨。
“不会有男人喜欢个头比自己还高的女孩子,所以你只有一个出路。”
她拍了这人一下,像今天早上认真告诉她女人也可以很厉害的太子殿下一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和坚定。
“要么行商,要么当人上人,好好努力吧小姑娘。”
太子殿下已然怔住,脸上的神色凝固。
姬玉不再管他,收了手,叫南风架车离去,离老远朝后头看,发现那厮还站在原地,估计在胡思乱想吧。
比如说以为她真的没打别的主意,单纯觉得和自己一样个子高,没有出路,忍不住指点一下。
多多少少挽救一些,不会被惩罚的那么厉害,但以她对太子殿下的了解,那个小气巴拉的人绝对不会放过她,待会儿尽量不犯错,不让他抓到小辫子便是。
说起来太子殿下脸上的面具可真精巧,和人的皮肤一般无二,如果不是细摸,几乎分辨不出来。
掐他下巴也是为了确定是不是本人,姬玉指头来来回回抚了好几下,几乎眼看着太子殿下脸越来越阴沉,才险险探出来,确实是假的,跟真的似的,难怪他肆无忌惮给摸呢。
她是早有猜测,太子殿下露馅太多,他那样修长高挑的身子,姬玉只一眼便能分出区别,后面纯粹是验证自己的猜想。
可能是为了和外露的肤色一致,不然就要涂些东西,他不喜欢黏糊糊,脏兮兮的玩意儿,嫌洗起来麻烦,几乎从来不碰,所以那面具只能很白,白到无懈可击的那种。
那厮不爱旁人看他,讨厌自己样貌阴柔,男生女相,因此每次出行都捂的严严实实,可他忘了一件事。
越捂越白,越白越像女孩子。
姬玉如果和他同时站一起做对比,那厮可能比她还白,像雪一样的色泽。
看他以后还乱不乱来,叫自己越来越显女孩子了吧?
姬玉刚想完,便一个身子不稳,险些摔去,马车晃了一下,似乎撞到了什么?
上午来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没有在意,直接问,“怎么了?”
南风回她,“跟三皇子撞道了。”
虞竹也发现了,后面的皇兄赶了过来,和他笔直对上。
他虽先一步离开,但刚收拾好准备走,便瞧见皇兄也步行出来,马车‘恰好’坏了,皇兄还‘刚好’掉了一件披风,在原地修了许久的轮子,一直到徐鹤追上还大氅。
他晓得有问题,等了一会儿,待俩人交谈完才走,本来比对方先行,不该撞上才是,但对方似乎急着回宫,赶了上来,路不宽,马车又一个比一个大,只能先后经过,两辆同时过不去。
江庆问他,“殿下,是太子殿下的马车,咱们要不要让?”
虞竹没好气道:“让什么让?他是皇兄,他比我大都不让,我让什么?要让也该让他让。”
自从欺负过虞苏之后,他就好像被打上了耻辱柱,皇兄各种看他不顺眼,平时有意无意会针对他,不是第一次,他十分怀疑对方是故意赶急追上的,也有可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
那个人没这么幼稚。
天气冷,外头忽而刮了一阵大风,将对面的帘子吹起,露出里面的景象。
人在马车里,已然无需戴帷帽,皇兄素着一张脸,在低头把玩手上的戒指,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骤然抬眸,锋利的目光陡然射来,叫他忆起一些不太好的事,心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