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枰看着桌子上的茶杯犯着难,他突然开口非常不确定地询问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是血疗术的一部分?”
他提出这话时,眼底隐隐闪过了一抹狂热。
杜赫听杜枰这么说,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你是觉得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血疗术?”
杜枰点头:“寻求长生之术的人那般多,我想或许掌握着此法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和平安康的圣地,而是充满了血腥和黑暗的地方。”
躲在屋子里面听他们说话的裴泠泠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他们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蛊惑,还是说真的对于长生不老有着不可抑止的渴望,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裴泠泠突然就想起了沈瞳,沈瞳不就是很典型的长生不老吗,五百年后,自己遇到他的时候,他和现在看起来至少外表上根本没什么变化。
血疗术......
裴泠泠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词,也许这个血疗术是真实存在的,而沈瞳正是接受了这个血疗术才会在身体结构上产生那么多变化。
只是有一点裴泠泠搞不清楚,既然这个神秘的、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血疗术是真实存在的,那为什么至今为止......准确地说应该是,直到五百年后裴泠泠所在的那个时代,她所知道的真正达成了长生不老的也只有沈瞳一个人而已。
杜枰和杜赫因为对长生不老的渴求恶相胆边生,但是陈护相对而言则胆小很多,他听到了杜枰和杜赫的猜测之后很是不安:“那万一这东西就是不能喝的呢?”
杜赫一咬牙道:“想要长生不老总是需要冒险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说出这话时,双眼中闪烁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出的怪异光芒,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像是在极力地渴望着什么。
陈护一时之间还有些犹豫。
他的目光向着裴泠泠屋子的方向瞄了一眼:“我们就不管他们了吗?”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裴泠泠还是从他的嘴型和实体语言辨认出了他话里的内容。
杜赫道:“我们本来就是路上遇到的而已,各自有各自的选择,他们想做什么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裴泠泠知道他们已经逃不掉了,她想起了沈瞳所说的,或许这就是宿命吧。长生不老的诱惑对于人类而言是真的很大的,古人对于世界、对于人体、对于的宇宙的了解没有现代人那么深,他们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不知道医学可以到达开肠破肚治疗疾病的地步,更加不知道所谓的基因链DNA。他们无知又英勇,总觉得这个世界藏匿着可以违背自然,可以让他们永生的方法。
五百年后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还有许多人类无法到达的领域,但是人类的科技也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对比较高的地步,虽然只能窥探到宇宙的一角,但正是因为这一角,也让人类明白自己的渺小,明白长生不老的艰难和渺茫,所以也再没人会想古时的帝王和术士一样痴迷于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陈护犹豫了一会儿,显然也被杜赫和杜枰说服了,但是他还是很不安:“我们真的要喝吗?”
杜枰深吸了一口气,率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他将杯子倒过来展示给杜赫和陈护看。饶是他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但是喝下那种液体之后,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可以想象那东西的味道一定很不好。
杜赫见状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陈护见自己的两个好友都喝下了杯子里的东西,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但也跟着一起喝了下去。
裴泠泠垂下了视线,靠着门边慢慢蹲了下去,有些无奈地从门缝处观察着外面。果然,她的劝告根本就没用,又或许是因为,宿命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没有办法逃脱的。
喝完
茶之后,杜赫率先道:“我们进屋吧。”
杜枰和陈护对此并没有异议,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堂屋里面再次变得寂静无人,桌子上的烛光轻轻地跳动着,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外面没人了,但裴泠泠依旧趴在门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刚刚老人说一会儿要来收杯子,应该是检查他们有没有把茶杯里面的茶喝完,不知道老人看见有两个杯子里面的东西还是满的会不会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
裴泠泠隐隐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她得随时警惕着,好在关键时刻做出最好的选择以求自保。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四周很安静,裴泠泠一下下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呼吸声在狭窄的小屋子里也显得格外明显。窗帘厚实地垂着,不知道外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正在这时,裴泠泠突然听到了一阵很细微的响动声。她说不清楚那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只是乍一听,她根本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像是某种柔软的东西一点点拖动的声音,一下下地由远及近,裴泠泠屏息确认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而且正是从隔壁杜赫他们的房间里传出来了。
裴泠泠的心脏一紧,难道说他们喝下了那种东西之后产生了什么异变,她紧张地透过门缝向着杜赫他们的房间看去,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裴泠泠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收回目光,再次向堂屋中央看去,这一看,她却并没有看到堂屋中的景象,而是对上了一双毫无光彩的浑浊双目,那眼睛挤在门缝边,憎恶地向里窥探着,裴泠泠始料未及,吓得往后猛地仰了下去。
下一刻,“哐当”一声剧烈的撞击声,那双眼睛的主人猛地撞在了脆弱的门板上,撞得门板不停地晃动着。
木质地门板因为这突如其来地摧残掉下了一片腐朽的木渣。裴泠泠来不及多想,赶紧连滚带爬地撑着地向后退去,退到了床边,尽量距离门远一些,免得外面的东西冲进来时她来不及闪躲。
那双眼睛还挤在门缝边,向屋子里面窥探着,裴泠泠看得清楚,此时站在门外
的正是那个古怪的老人,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必须喝完!”他突然开口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句话,那声音完全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透着极致的憎恨,不,不对,准确地说,他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他的喉咙里还有另一个东西,并不是他在说话,而是他喉咙里的另一个东西在说话。
裴泠泠咬紧了牙关,看来这老人突然攻击她应该是和那杯恶心的血茶有关了,裴泠泠当然不会为了一时的安稳真的去喝,还不知道杜赫他们几个现在发生什么了,从她刚刚听到的那些声音来看,裴泠泠估计他们的情况应该是不太乐观的,不过她现在自顾不暇,也没心情再去管别人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面前这扇门还能撑多久?
“哐当!”又是一声,像是为了响应裴泠泠,门外的老人又猛地撞了上来。
木质结构的门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咔嚓”一声,表面的皮剥落下来了一大块,眼看着就快支撑不住了。
裴泠泠心脏狂跳,最多再支撑两下,这扇门一定会被彻底撞开,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老人会对她做什么?
裴泠泠几乎不敢想象。
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裴泠泠的目光四下搜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
“哐当!”第三下剧烈地撞击之后,门轴处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一般。
“必须喝完!”老人机械着重复着腔调古怪的话语,几乎整张脸都要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裴泠泠的呼吸都变重了,再有一次,老人就会闯进来,裴泠泠下意识后退,但屋子非常狭窄,她的后背很快撞上了背后的墙,她下意识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了垂挂下来的厚重黑窗帘。
裴泠泠突然心中一动,现在这样的情况,也许她可以从窗户跳出去。但是她同样犹豫着,沈瞳之前就嘱咐过,让她尽量不要到处走,但是她现在如果不逃出去的话,等会老人闯进来了,只会更加危险。
裴泠泠一咬牙,一把掀开了窗帘。
仅凭她自己的力量,留在这里是必定打不过老人的,逃出
去,虽然外面是未知的,不知道暗藏着怎样的危险,但她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窗帘后面的窗户大开着,露出了外面并不算黑暗的小巷子,有些不知道从哪打来的光芒勉强映照出道路的模样。
窗户很大,完全够她翻出去的,裴泠泠深吸了一口气,手撑着墙一下子跳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身后再次传来了木质门板被撞击的声音,只是这一次还伴随着门板重重砸在地上的轰鸣声,裴泠泠反手放下窗帘的瞬间,正看见飞扑而入的老人,只这一眼,她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用“人”这个词来形容老人,他全身的皮肤仿佛被火炙烤过一般,一层层像花瓣一样破碎,露出里面带着血丝的红肉,肉的表面还黏连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粘稠液体,很是恶心。老人的身体结构也极度畸形,他的上半身变得很短,下半身却变得很长,身体的比例像是被某种特殊的巨力硬生生的拉扯压缩了一般。
裴泠泠不敢多做停留,一落地就飞速起身向小巷子外跑去。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道路完全看得清楚,裴泠泠剧烈地狂奔着,跑得肺部都麻木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
终于,她拐过了墙角,冲出了逼仄的小巷子,她想着,这小村庄明显充满了危险,她现在跑出来了,到处走动说不定会遇到什么,还不如往出口的方向跑,之前沈瞳也说了,如果他没回来,就让她天亮之后赶快离开。
裴泠泠做好了打算,抬头正准备辨认一下现在的方位,却一下子愣住了,以至于连奔跑着的脚步也停下来了。
她看见,在漆黑而幽深的天穹之上,悬挂着一轮血红的圆月,那月亮距离地面非常近,像一只巨大的眼珠,俯视而下,近到给人一种伸手就能触及到的错觉。血月之上遍布着层层血丝,像是浓郁的鲜血在月亮的内部晕染开了一般。
裴泠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这轮巨大的血红圆月,她在很久以前也曾见到过。
那时,沈瞳告诉她,那里是宇宙的暗面,所以,她此时身处之地难道也是......
不等裴泠泠想清楚,她突然感觉脑后一道劲风袭来,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股巨力就砸在了她的后脖颈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瞄了一眼字数,竟然已经六十一万了。
第155章
裴泠泠感觉四周很吵闹, 好像有很多人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话,但那语言却无比的晦涩难懂,从发音来看, 甚至让裴泠泠觉得,那并不是存在于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 也根本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声音。
她感觉头很疼,后脖颈一阵阵地发酸, 就好像是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对, 落枕了一样的感觉,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腥味,似乎是血腥味,又带着浓浓的腐朽味道。
似乎有跳动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皱起眉头。意识在慢慢回笼, 裴泠泠无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先是有些发花, 接着她终于看清楚了她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处境。
这是一种几乎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画面,扭曲而亵渎,透着浓浓的不详。
裴泠泠看到了一座巨大的血池,镶嵌在地下, 里面灌满了涌动着的粘稠血浆, 冒着一股股的热气,将腐朽的铁锈味扩散得到处都是。
赤脚的人戴着宽眼阔鼻的青铜面具围在血池边翩翩起舞,他们跳着丑恶的舞步, 佝偻着背, □□着胸膛,上面用血色的涂料绘制着无法理解的复杂花纹。
他们吟唱着遥远的歌谣,带着病态的极致渴望;他们匍匐于地, 祭拜着面前的血池。
近在咫尺的幽深天空上挂着明亮的血色圆月,这个距离能清晰地看清楚上面的斑纹,像是不停涌动着的浓稠血液,血池中翻涌的血浆遥相呼应。
裴泠泠被这一幕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血池是呈长方形的,两边较长,两边较短。那些跳着古怪舞蹈的人正站在长方形宽的两边,在他们的旁边点着一簇簇的篝火,将黑夜照得通明。
长方形血池的一侧长的边缘,立着一排排长长的青铜柱子,裴泠泠正是被捆绑在其中一根柱子上,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血池处的景象。
裴泠泠记得自己逃跑的时候因为看到了血色的月亮而稍微震惊了一下,就在她震惊的时候,有什么
人从她背后敲晕了她,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醒来之后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裴泠泠注意到她身旁整齐排列的柱子上同样也捆绑着人,那些人都低垂着头昏迷着,很快,裴泠泠就在人群中发现了杜赫三人,从表面上来看,他们三个人看起来还是正常的,只是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喝了血茶有关。
裴泠泠现在很慌,她不知道他们这群人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而且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其他被绑着的人又是从哪来的。他们都昏迷着,而且裴泠泠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都像杜赫他们三个一样喝下了那种恶心的血茶。
歌舞声一阵阵的传来,裴泠泠尝试挣扎了一下,但是捆住她的麻绳非常紧,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无法脱身。
裴泠泠向远处望去,长方形血池的另一条长的位置,也就是她的对岸,和她这边被一段青铜制造的拱桥连接着,那座拱桥搭建在血池上方,如果她此时没有被绳子捆住,完全可以一口气冲到对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