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裴泠泠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喝,是爷爷的声音,她趁乱回头瞄了一眼,正看见爷爷张牙舞爪地朝她冲过来,一副要将她抓回去的样子。
裴泠泠赶紧加速继续向前冲去。
这应该是她爷爷吧......
之前杜赫他们就说过,他们的竹简是爷爷给他们的,所以自己在这里遇到爷爷似乎也挺合理的。
那名拿着权杖的祭司正站在对岸,他看到裴泠泠想他冲过去,一开始他只是继续挥舞着手里的权杖,似乎并不在意裴泠泠可能会造成的危险,直到裴泠泠冲到拱桥中央的时候,他突然面色一变,权杖调转,头部直指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裴泠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中刚生出几分迟疑,背后就传来了爷爷的大叫声,她回过神来赶紧继续加速向前冲过去。
祭司又挥舞起了权杖,对着周围的青铜面具吼道:“把她抓起来!”
这还是裴泠泠听到祭司说的第一句人话,否则她还以为他们这儿的人都跟他们语言不通呢。
周围的那些青铜面具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乱哄哄地围过来,他们在血池的两边,通向祭司的道路是封死的,他们只能绕一圈,绕到裴泠泠刚刚被捆绑的青铜柱子旁边,然后顺着青铜拱桥追上来。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裴泠泠眼看着就要冲到祭司面前了,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突然,躺在祭司背后祭祀台上的人坐了起来,裴泠泠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下一刻,沈瞳一肘
子砸在了祭祀的后脖颈上,力道非常狠,以至于祭祀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沈瞳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从祭祀身上摸出了自己的那把小刀,又抽手取走了那根权杖,这才抬头看向已经到了跟前的裴泠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裴泠泠突然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沈瞳握住她手腕的瞬间,她回头正看见爷爷也跑了过来,还顺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裴泠泠还算熟悉的脸。
一踏上岸边,爷爷就对沈瞳大叫道:“快点儿!不然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还有个三四章就能写完了。
第156章
裴泠泠现在是懵的, 为什么自己的爷爷跟沈瞳好像一副很熟的样子?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心中有很多疑惑想问,但是现在情况危急,她不得不把疑惑全部憋在心里。
沈瞳没有回答爷爷的话, 他将祭祀的权杖塞进了爷爷的怀里,然后将装了小半碗血的土瓷碗从地上端了起来。
这时候, 之前被他敲晕的祭祀突然挣扎着抓住了沈瞳的脚腕,他艰难地嘶吼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想活了吗!”
沈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毫无留念地一脚将他踹开, 然后几步走到了血池边,用力将手中的土瓷碗砸进了血池中。
裴泠泠有些紧张地看着沈瞳,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巴掌大的小碗瞬间就没入了翻腾的血水之中,消失得悄无声息。
有那么几秒,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几秒之后, 周围的空气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度诡异的变化。
裴泠泠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那种变化, 就好像空间之中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扭曲一般,某种非常奇异的气场很快充斥而来。
血池中的血水像突然被高温加热,“咕咚咕咚”地开始冒泡,白色的热气蒸腾而出, 再仔细看时, 那雾气似乎还泛着些红。
天空之上的那轮血月在这一刻明亮得几乎有些刺眼,它突兀的挂在半空中,带着冷漠的恶意俯视着这片土地。
血水翻涌得越发厉害, 那些带着青铜面具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停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血池里的沸腾的血水。
正在这时,血池从中间开始下旋,迅速搅成了一个旋涡, 就好像有一根长长的棍子插在血池中间用力搅合着,又好像在血池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挣扎着。
之前融化在血池中的肉质液体漂浮在血水表面,随着旋涡疯狂地旋转着。
下一刻,从旋涡中间升起一股水流,腾空而起。血色的水柱向幽深的天空延伸而去,它的方向非常明确,直奔天穹之上的那一轮血色明月,就好像从那轮圆月之上有着什么可怕的吸引力,吸引着
血水向祂飞去。
这诡谲而奇异的一幕,就连裴泠泠都看呆了。
按照裴泠泠的尝试来看,虽然这轮血月看着非常大,而且似乎在慢慢地靠近,但祂理应在很远的宇宙之中、在幽深的苍穹之外才对,可是那股血色水流形成的血线竟然真的飞腾到了血月所在的位置,血水像终于找到了归途一般,疯狂地向红月之中涌入。
浓稠的血液冲刷在月亮之中,不停翻滚着,像被一张贪婪的巨嘴一口饮下,毫无节制地吞咽着。
水柱看起来并不粗,但很快,血池中的水就全部升到空中,被红月吸收,而池底也露了出来。
池底完全是由青铜制造的,上面雕刻着繁杂而扭曲的花纹,花纹的缝隙里还残留着腥臭的血水。
裴泠泠一眼望去,并没有立马辨认出花纹的样式来,只凭直觉觉得那似乎是一大团一大团的蛇,仔细看时,发现还真是蛇,只是那些蛇一个个都有着阴森恶毒的小眼睛......不对,准确地说是,那些蛇的身上所覆盖的并不是鳞片,而是一双双的复眼,有些怒瞪着,有着半眯着,眼皮上的褶皱看起来很是恶心。
而那一滩由无数个人体融化相互合成的恐怖液体此时已经沉到了青铜池底,像从没了水的鱼,正在痛苦地抽搐着,裴泠泠仔细观察,才发现从那些液体之中正有着一股股地血雾蒸腾而出,和之前池中的血水一样,向着天空中的血月奔涌而去。很快,那滩液体就变得干瘪塌陷,皱皱巴巴地贴在青铜池底,上面的褶皱好似痛苦扭曲着的肢体,令人看在眼里一阵阵的心惊。这形态倒和裴泠泠当初在船上所看见的那恐怖的一幕有些相似了,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无力。
被沈瞳一脚踢到一边的祭司再次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失声嚎叫着,却再也没有心思去理会旁边的裴泠泠几人。
那些还挤在拱桥之上的青铜面具跟祭司的反应一样,他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头、痛哭着。
老实说,在裴泠泠看来,这一幕比之前看到这群青铜面具聚集在一起跳舞还有些渗人。
他们跳舞祭祀时,一个个所散发
出的情绪都是虔诚的、是充满尊敬的,而此时,他们嚎叫时,似乎就只剩下绝望了,彻骨的绝望。
虽然裴泠泠无法理解他们到底在祭祀什么,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但是这种集体的绝望情绪还是清晰地传递给了她,伴随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恶臭,让裴泠泠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裴泠泠还注意到,那些挤在拱桥上的人,和跪倒在一旁的祭司,他们的身体状态也非常不对劲儿,他们一个个都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极度可怕的折磨,全身都因为疼痛而抽搐着,祭司距离她比较近,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看见祭司紧握着的拳头上暴起了一根根的血管,那些血管都泛着淡淡的红晕,一粒粒的血珠从他的皮肤表层渗出,向着天空中飞去。
裴泠泠再次有些吃惊地看向天上的血月,那血腥的颜色似乎更加浓郁了,透着阴森的邪气,裴泠泠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这轮古怪的血月在吸血!
祂先是吸完了池子里的血,现在又开始吸村庄里其他人的血,裴泠泠赶紧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她的皮肤和血管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正常的,她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看来这轮血月只是针对这个村子里的人而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场祭祀仪式必定是已经失败了,但是沈瞳和爷爷并没有因此而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
沈瞳迅速掏出小刀,在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腕上更深更重的划了一刀,裴泠泠注意到,鲜血并没有顺着他的手腕滴落下来,反倒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像上飞去,同样也朝着天空之中的那一轮血月,如同烟雾一般地飘渺而去。
裴泠泠看着沈瞳手腕渗出来的鲜血,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血月同样对沈瞳的血很感兴趣,但是从表面来看,沈瞳的眉宇间没有任何的痛苦之色,裴泠泠也不能确定沈瞳到底有没有危险。虽然沈瞳之前就跟她说过,他不会轻易死亡,但是裴泠泠还是从相处时候很多细节看得出来,沈瞳身上的血对于他的作用应该是非常大的,如果天上这轮血月真的夺走了沈瞳的血,一
定会对他产生很严重的威胁。
裴泠泠心中担心,但却没有现在上前去问,沈瞳在做很关键的事情,她怕自己现在去问打扰到他。
沈瞳没有注意到裴泠泠的神情变化,他再次从爷爷手里接过了权杖,将受伤的手腕狠恨撞向权杖的头部,鲜血很快涂满了整个权杖的前端,但是那些沾在表面的血液同样也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了一般,又或者说是像是在慢慢蒸发一般,腾起一层血雾,向着天空飞去。
沈瞳握紧了权杖,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对准了青铜制造的池底,像投标枪一样的用力投掷了出去。
他的手腕很有力,整个动作看似很轻巧,但是权杖飞出去的弧线却非常利落,转眼间就砸在了青铜池底中央的位置。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权杖的整个前端都没入了青铜池子的中心,裴泠泠这才注意到,那个位置正好是一只圆瞪着的眼睛的形状,而沈瞳投掷出去的这根权杖好巧不巧正好洞穿了那只眼睛。
“咔咔咔咔咔”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从池子的底部传来,接着,以权杖插.入的那一点为中心开始,整个青铜池子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像开花了一般怒放开来。
“咔咔咔咔咔”的声响越发清脆,很快裂纹就蔓延到了青铜池子的边缘。
裴泠泠屏息凝视着,她知道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果不其然,青铜池底裂开之后,只安静地维持了几秒,然后便在瞬息之间瓦解崩溃,就好像在青铜质地之下是无望的深渊,碎裂的青铜片在眨眼间掉入了漆黑的深渊,被吞噬得一干二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裴泠泠定睛看去,顿时被青铜池子底下的世界惊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所看到的事物,她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一只怒睁着的眼睛,大到挤满了整个池底,那眼睛好像漂浮在一片幽深的宇宙之中,池底的世界充满了点点猩红的光芒,像是血色的星辰,之前碎裂的青铜片就是掉进了这片猩红的宇宙之中。
那眼睛明显是活着的,祂的瞳孔水润,泛着晶
亮的光泽,眼白之上遍布着血管,此时那些血管都紧紧地绷着、高高的凸起,像是在忍受着某种非人的痛苦。巨大的眼珠不规则的转着,仿佛疯狂地像从眼眶中逃出去。这只巨大的眼睛从形状上来看像是一只人类的眼眸,但是人的眼睛根本不可能生长到这么大,更不可能只有一颗眼睛活着。
裴泠泠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像是喝了好几瓶酒一般,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也泛起了恶心,四周都剧烈地晃动着,很快她就发现,四周确实在晃动,地面在轻轻地起伏着、蠕动着,像是痛苦抽搐的身躯即将破土而出,靠着这样的挣扎来缓解痛楚。
裴泠泠难受地弯下了腰,忍不住干呕了起来,那难以忍受的痛苦仿佛从地面,从空气中传染给了她,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并不是自己了,而是正在遭受着苦难的这片土地。
裴泠泠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架了起来,她艰难地抬头看去,正对上了沈瞳的目光。
他说:“快走!”
裴泠泠甚至腾不出力气来回答他,就被他拖着朝一个方向跑去,她痛苦地几乎连自己的腿都感觉不到了,好几次几欲摔倒,都被沈瞳适时的拉住了。
她看到除了她以外,那些站在青铜拱桥上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和那名祭司也倒在地上发狂的挣扎着,爷爷的状态看起来也好不了多少,他同样也被沈瞳拽了出来。
裴泠泠不知道沈瞳要带着他们跑到什么地方,她的脑袋像被人用钢针扎入了一般,疼得她想立马将自己敲晕。
从耳边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那股味道似乎从皮肤渗透到了每一个毛孔中,裴泠泠觉得自己嘴里都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知道跑了多久,火光已经远去,道路被明亮的红月映照成一片血色,裴泠泠胃里的恶心感和发自内心的那份痛苦终于减缓了不少。
沈瞳轻轻放开了她,她这才注意到,脚下的地面也不再像肉块一样蠕动,而是变得踏实稳定。
她腿有些发软,踉跄地走了好几步,才把气喘匀,一
旁爷爷的狼狈程度也没比她轻多少。
沈瞳把他们带到了村庄的入口处,这里是裴泠泠他们来的地方,所以裴泠泠简单地看了一眼就辨认出来了,但她还是有些疑惑,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真的确认,他们来时的那条路竟然消失了。
本来的构造是一条山野小路通向村庄的立着石碑的入口,但此时,她只看到了村口立着的石碑,石碑之外的景象有些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