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又爬了过来,轻轻抓住他手臂,仰起头、是恰到好处的角度。
语气宛如在调笑:“谢少,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您千万不要和我计较。”
谢采洲顿了顿,“这次不用你。”
“可是,卢先生已经……”
她假装小心翼翼。
谢采洲懒得再废话,从旁边拿起手机,也不管这会儿是不是深夜、会不会吵到人,一通电话,打到罪魁祸首卢元培那儿。
“嘟、嘟。”
响了两声。
那头爽快接起来。
“谢哥,怎么样?这是已经结束了?”
谢采洲恼怒地抓了把头发,低声吼他:“什么怎么样,赶紧把人弄走!”
卢元培也不生气,笑说:“知道你的习惯,放心,点了个干净的,没后顾之忧,你好好玩就是了。”
“不、必。”
谢采洲咬牙切齿。
这下,卢元培听出他意思,顷刻收了笑意。
顿了顿,才又说道:“哥,我们这不是看你受了点情伤嘛,才出了这招。再说了,有什么女人、这么了不起啊,值得你为人家酩酊大醉的。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啊。”
谢采洲嗤笑一声,“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找个鸡来,让我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旁边。
女人生生插嘴:“什么鸡啊。谢少,你说话好难听。”
谢采洲懒得理他,“行了,我不用,你赶紧把人叫回去。”
卢元培只得应了一声。
挂电话之前,他依旧不死心,再问了一次。
“为什么不要?”
“……”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忍不住问了自己一次。
谢采洲眯起眼,陷入沉思。
手指不自觉用了力,压得骨节都开始泛白。
那女人似乎已经接到了卢元培消息,知道今天再没希望傍上这谢家小开,只得讪讪地下了床、去穿衣服。
弯腰时,腿又细又长。
勾魂夺魄一样。
谢采洲余光扫了一眼,便垂下眼。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感情里,他不是什么道德品质高尚的男人,也不是没被前女友骂过“坏男人”。况且,按照目前情况来看,他算是已经单身。
放纵一晚好像也没什么。
人是他喜欢的类型,肤白貌美大长腿、看架势也玩得开,给了钱,不会纠缠。
再加上,又是卢元培送来的,没什么可担心。
然而,在看到陌生女人那一瞬,谢采洲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是应曦知道了怎么办。
要是应曦知道了,他们是不是彻底玩完了?
先是骗了她。
又来睡了小姐。
她会怎么说?
在谢采洲想象中,她一定会浅浅一笑,用最伤人的话攻击他。
比如,脏?
不要脸?
她总归是说不出什么脏话来。语气一贯也是轻轻巧巧,但杀伤力却不小。
直到这一刻。
倏忽间。
谢采洲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输了。
他不是在戏弄应曦。
他竟然在认真考虑应曦的想法。
……
短短几分钟。
谢采洲眉头皱得很紧,脑子里,各种念头百转千回。
甚至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自然,他也没注意到、那女人还没死心,居然在离开之前、往自己口袋里塞了纸条。
谢采洲自己是从来没见过这纸条。
许是阿姨收拾屋子时,从口袋里摸出来,随手放在了玄关。
就是这么巧。
竟然,先被应曦看到。
……
谢采洲懊恼地抓了下头发。
必须得马上给应曦解释。
要不然,这辈子都说不清。
他大步迈到门边,倏地抬手,用力拉开大门。
外头,早就空无一人。
电梯已经下楼。
锦洲都府是高级公寓,开发时就是为富人设计,极其注重隐私,一梯一户。
为了安全性,消防楼梯则是设在了厨房后面。
先不说去把安全门打开要多久。
这里是28楼,等谢采洲一层层跑下去,应曦多半人都没影了。
又不是在演电影。
他实在没办法,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干等着电梯上来,再坐下去。
几分钟后。
谢采洲跑到锦洲都府大门口。
和上次一模一样结局。
一整条路上,哪哪儿都不见那小姑娘熟悉身影。
她走得真的很快。
路灯光线把延安路无限拉长,长得像是看不到尽头。
这次,谢采洲没有再回头。
毫不犹豫,跑去停车位,将大G开出来,驶入车道。
他要回江大去找应曦。
当面说清楚。
……
夜越来夜深。
应曦没回学校。
是被谢采洲强行带过来,并不在计划内。
加上,她为了给徐慧丽送那条丝巾,把所有零花钱掏空不说,还得省吃俭用大半个月。
从这里打车到江大,加上晚上打车还有额外夜宵费,怎么都得一百五十来块了。
确实没钱。
没必要。
应曦坐上出租车后,思索许久。
最后,还是报了自己家地址。
准备回家对付一晚。
反正明早她第一节 没课,晚些再坐校车回学校也来得及。
不到二十分钟。
出租车已经停在了老旧小区门口。
应曦付了钱,背着包下车。
她连家门钥匙也放在宿舍、没有带出来,只得在楼底下按门铃。
应勇和徐慧丽都还没有睡觉。
听到她声音,略有些诧异,“应曦?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
应曦捏了捏鼻梁,柔声道:“爸,等我上楼再说好不好?”
“……”
等她走上去后,发现家里大门已经给她打开了。
徐慧丽和应勇并排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传出枪声。
阖该是又在看什么抗战片。
应曦动作顿了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换鞋,轻声喊道:“爸、妈。”
闻言,二老齐齐扭过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了?学校里出什么事了吗?”
应曦摇头,“没有,就是和同学在市区玩得有点晚,校车停了,所以只能回家住一晚。”
“那同学呢?”
“他也回家了。”
徐慧丽简单问完,“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扭过头,继续看电视。
倒是应勇又喊了她一声“曦曦”,说:“冰箱里还有菜,饿了可以弄点面吃。”
应曦笑了笑,“知道了,谢谢爸。”
接着。
脚步未停,飞快回到自己房间。
默不作声地关上门。
温情这东西,有时候真不好对比。
应曦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徐慧丽和应勇确实没在物质上亏待过她,更不存在虐待之类。甚至,苦情戏女主角最喜欢用的举例,“我的家长会从来没有人去开”,这种事,都不曾发生在应曦身上过。
徐慧丽和应勇两人、按部就班地做着一对合格父母。除了高考提出要求,所以让她复读一年。
其他事上,几乎不曾为难她。
但很明显,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人总归难免会有些偏心,毕竟并非圣人,这可以理解。
只是,有应橙在前头做对比,那些嘘寒问暖、那些众星捧月、那些母女情深,就叫这“合格”被反衬得让人难以忍受。
货比货得扔。
人比人得死。
应曦早就习以为常、心如止水。
谁让她不会说话、不够活泼。
谁让她生下来就不是应勇心心念念的儿子。
谁让她是二胎,害得徐慧丽丢了铁饭碗,只能日复一日地待在家里当家庭主妇。
正如大姑所说——要体谅爸妈。
没感情自然才更能体谅。
只不过,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沉甸甸压在应曦心上。加上夜深人静,才久违显得有些不好受起来。
她洗漱完,换了睡衣,整个人扑到床上。
将头埋进枕头里,低低地叹息一声。
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夜深人静。
谢采洲把车开到江大女寝楼小道外。
靠边停下。
这个点,女寝楼已经进入门禁时间,就算他敲破大门,宿管阿姨也不可能让他上去。
踟蹰半晌。
他摸出手机。
先试探性地给应曦拨了电话,不出意料、是无法接通。
只得再试着打给其他人。
“……倪珈?抱歉打扰你,你回寝室了吗?”
倪珈背后有点吵闹,都是小姑娘声音,叽叽喳喳、似乎在闲聊。
听到谢采洲问题,她似乎是换了个位置,走去了安静处。
“回了啊,准备睡了。怎么了?你倒是难得给我打电话。”
谢采洲抿了抿唇,试探道:“你方不方便……帮我去应曦寝室找一下她,就说我在楼下等她,有话跟她说。要是她不下来,我今天就不走了。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倪珈呆了半秒。
当即,笑开声来,“我的天呐,这还是我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谢大少吗!谢采洲,你是被什么情圣附身了吗?还是应橙她这个妹妹手段高啊,连你这种渣男都能拿下。”
谢采洲清了清嗓子,不理她的调笑,“你就说行不行吧。”
倪珈:“行,当然行,你难得找我帮忙,哪有什么不行的事啊。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去。”
“谢了。”
谢采洲报出几个数字。
正是应曦寝室号。
……
挂断电话。
谢采洲下车,站在空地上,点了支烟。
不过想到应曦不喜欢烟味,他没抽,只是夹在指间,怔愣地看着余烟袅袅、缓缓向上飘去。
五分钟后。
手机重新响起。
倪珈说:“她室友说,她还没回来。我进去看过了,人真没回来。”
谢采洲懵了一下。
这么晚了,应曦没回寝室,那是去哪儿了呢?
江大离市区这么远,这一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写得顺利,可能有二更。
不顺利就算了。
谢谢大家支持小谢和西贝,本章留言发红包。
第17章
谢采洲一直就是正儿八经理科生,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想象力也够丰富。
深更半夜。
应曦一个小姑娘。
延安路那边还算好一些,市中心住宅区总归相对热闹,又有公寓保安亭、摄像头之类。治安一贯非常良好,从没发生过什么恶□□件。
但若是打到黑车呢?
前一阵,不是还有某打车平台发生意外吗?
一时之间,谢采洲想了很多。
脸色渐渐开始发白。
拳头也不自觉攥得死紧。
电话那端,倪珈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沉重,赶紧找补:“说不定人家在外面住了呢?这大半夜的,咱们寝室区大门都关了,回来还得被宿管阿姨念叨盘问,指不定直接住外头宾馆了。”
谢采洲早就收敛起、平时说话那种嬉笑语气,只平静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顿了顿,倪珈叹口气,试探问道:“要不,你去问问应橙呗?姐姐总该知道动向吧。还是我再去隔壁寝室帮你问问她?”
谢采洲垂下眼。
又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没有点火,只压在细长手指间,随意翻转着。
像是在平复莫名情绪。
良久。
他笑了一声,开口回答:“我自己去吧。倪珈,这次多谢了。”
“说什么呢,一句话的事儿。”
“……”
通话结束。
谢采洲蓦地意识到,这大晚上,自己后背竟然沁出了一丝汗意。
但很多事情、很多行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已经无需追根溯源。
眼下,还有其他事情更为紧要。
他没有应橙手机号,但微信还是有。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
拉到备注为“Y”字母开头那一栏,找到目标。
接着,立马发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当代大学生熬夜已成惯性。
这个点,应橙也没有睡。
所以很快就接了起来,“嗯?谢采洲?”
声音依旧娇俏,和应曦那种平淡如水、老僧入定的淡漠气质完全不同。
谢采洲:“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话还未说完。
应橙已经爽快接上了下一句,笑着打断他:“不打扰。你是要找曦曦吗?”
语气倒是没什么戏谑之意,十分落落大方、让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