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父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徐氏,就怕他在背后乱说话。
“盼儿,咱们回去。”徐氏从马车上把贺盼抱下来,父女两人手牵手进府,全程没往这边看一眼。
贺母不在,他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往常徐氏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在外面总会装装贤惠温柔的样子,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今天这是怎么了?
贺眠头回见他这么高冷还挺稀罕,好奇的问贺父,“徐叔看着好像不高兴啊。”
“管他作甚,”贺父撇了眼徐氏的背影,自己心情倒是挺好,跟贺眠和林芽说,“家里来人了,待会儿你俩跟我一起去见客。”
这两天徐氏过的当然不开心,因为府里来了客人,而且是自己和贺母的旧识,徐氏这个侧室在旁边完全说不上话,他能不郁闷吗。
想起徐氏吃瘪的模样,贺父就心情愉快,一手牵着一个往府里走,还不忘叮嘱旁边的林芽,“芽儿可别惯着眠儿,下次她要是敢再摸你脸你就同我说,我罚她。”
哪怕是亲姐弟,这个年龄举动也该避嫌了。
林芽长睫煽动,目光单纯,轻声说,“叔父,姐姐只是同芽儿亲近而已,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你这是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贺父想起什么,叹息一声,目露怜惜的说了句,“傻孩子。”
也不怪林芽,他爹爹走的早又没人教他这些。
“就是,我俩又不是外人,捏脸怎么了?”贺眠理直气壮,“是吧芽芽。”
就她俩这关系,就差睡一个被窝了,捏个脸怎么了?
这不是外人不外人的事情。贺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人解释。
他俩处的亲昵这是好事,将来芽儿出嫁后眠儿这个当姐姐的能给他撑腰。
自己若是把男女界限划的太清楚,怕是会让原本没有多想的两人生出间隙,反而生疏起来。
贺父颇为头疼,看着完全不懂男女之事的贺眠,再想想早上妻主跟他提起的那件事情,觉得怕是难成。
妻主打算给眠儿说门亲事。
昨天两人的好友张母路过莲花县去别的地方探亲,正好顺路来看看他俩,还把儿子张叶带来了。
那孩子只比贺眠小一岁,年纪跟林芽差不多大。
张母跟贺母聊起孩子的时候,默契的想到一块去了,那就是两家知根知底的又关系那么好,不如结个亲家得了。
再说两个孩子以前五六岁的时候也曾见过,玩的还挺好。只是后来张家因为生意搬去了别的地方,就没再碰过面。
“眠儿,你可还记得以前跟你一起放过风筝的叶儿,就是你张姨家的儿子?”贺父看向贺眠,试探着问。
张叶?
贺眠仔细想了想,书上对这个名字好像连半句介绍都没有。
“不记得。”她摇头。
林芽闻言却眸光微动,侧头看向贺父。
他不可能平白无故问起这事,肯定跟府上来的客人有关。
贺父显然也觉得她肯定忘了,毕竟那时候还小。
他跟贺眠和林芽说起府里来的是谁,只是没把两家想结亲的事情说出来。
贺母陪着张家三口人在松萝院的正厅里喝茶,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扭头朝张母说道,“看来是回来了。”
三人笑而不语的看向旁边的张叶。
张叶身子后撤坐在椅子上,两只脚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被张父提醒了数次都停不下来,圆溜溜的眼睛朝外看,格外好奇贺家女儿长得如何。
娘亲跟爹爹近两年打算回莲花县定居,所以就想给他在本地说门亲事,思来想去都觉得贺家合适。
虽然没明说,可张叶却知道她们的打算,想着若是贺眠好看还行,若是不好看那便说什么都不嫁。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贺父先进来,贺眠和林芽跟在他后面。
张叶听见动静抬头同时朝两人看去,不安分的脚尖瞬间抵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眼睛惊艳到舍不得眨巴。
天啊!这两人怎么都长得那么好看,跟对从画上走下来的璧人似的!
尤其是旁边的男子,生的白皙眼睛漂亮,精巧的泪痣点在眼尾更是为那张脸增添不少光彩。
一时间张叶都不知道该分神先去看谁,眼睛都不够用了。
张叶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林芽也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撇了眼坐在正厅里的少年。
对方身形娇小,长了张讨喜的娃娃脸,圆溜溜的眼睛跟黑色的宝石一样,光看着就很可爱。
张父瞧见自家儿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笑着看向张母跟贺家妻夫。
双方家长对视一笑点点头,心里觉得至少稳了大半。
“来,眠儿芽儿,见过你张姨一家。”贺母让两人上前打招呼,同时顺势介绍了林芽。
“这孩子生的可真好看。”张父没忍住夸了句,从腕子上褪下支成色极好的红玛瑙镯子戴到林芽手上,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林芽眼睫颤动,轻声道谢,心里却无半分欢喜。
“行了,别拘着孩子们,让他们出去玩吧,咱们几个年长的在屋里说说话聊聊天。”张母笑着看向贺母,见她也正有此意就让张叶跟贺眠和林芽出去。
这个季节正是踏青放风筝的好时节,也适合年轻人培养感情。
张叶也不害羞,从椅子上下来,开开心心的看向两人,自来熟的拉起林芽往外走。
从松萝院到外面花园不过片刻功夫,张叶就已经亲昵的喊林芽叫做芽芽,喊贺眠是贺眠姐姐了。
林芽微微抿唇,半垂的眼睫煽动,目光落在自己被张叶牵着的手上,心里觉得不舒服,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来。
他垂眸摩挲腕子上的玛瑙镯子,想把它拿掉。
“贺眠姐姐,咱们出去玩吧?”张叶完全没察觉到不对,两手相握放在嘴巴边,宝石似的黑亮眸子中露出浓浓的兴趣,让人不忍心拒绝,“芽芽,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不好。”
毫不留情的拒绝声响起。
林芽愣在原地,连忙伸手虚捂着嘴,以为是自己下意识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仔细想想这也不是自己的声音啊。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贺眠,她神色懒懒的,“我们还有功课要写,没时间出去玩。”
那么多的字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就算写完了她也不想出去,躺着睡觉它不香吗?
张叶失落的轻“啊”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就半天都不行吗?”
他皱巴起娃娃脸,像是在跟人撒娇一样。
莫说女子了,就是男子也忍不住心软。
林芽薄唇抿紧,心里微动,抬眸看向贺眠,隐隐期待着什么。
她果然不让人失望,“半天够写好几页字帖了。”
还就半天,一共才放几天假!
贺眠用那种看学渣的眼神看着张叶,微微皱眉,满脸写着“你怎么就知道玩,一点都不热爱学习”!
林芽原本还提着的心,瞬间就踏实了。
第23章
张叶从没遇见过像贺眠这样不解风情的女人,一时间竟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娃娃脸上全是惊诧。
翠螺站在贺眠身后,此时特别能理解张叶少爷的心情,每回她想出去玩被自家主子毫不留情拒绝的时候,就是他这副表情。
她也不能理解主子的想法,按理说能跟好看的小公子一起出去放风筝,这要是换成旁的女人半夜睡着了都能笑醒。
可惜贺眠心里只有申夫子给的字帖,既对放风筝不感兴趣,也对好看的小公子没有感觉。
别问,问就是热爱学习。
“那芽芽呢?”张叶黑宝石似的眼睛巴巴的看向林芽。
他这两日暂住贺府也没有同龄人跟他说话,可把张叶憋的不轻,这会儿就想出去跑跑。
贺眠不出去,那林芽也行啊。只要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
林芽顶着张叶炽热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往贺眠身后躲了躲,低头轻声说,“我听姐姐的。”
张叶,“……”
张叶跟朵瞬间蔫下来的花骨朵似的,垂着脑袋鞋尖蹭地,用余光偷偷撇旁边的两人,等他俩心软带自己出去。
结果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见贺眠二话没说直接带着林芽走了?
走了!
一句多余敷衍的话都没有,哪怕客套两句,说等她写完字帖再出去也行啊。
奈何贺眠惜字如金,连个眼神都没留下,说回去写字帖就回去写字帖。
张叶站在原地傻眼了,这人到底会不会交朋友啊?
他在“回去听大人聊天”跟“追上贺眠和林芽”之间犹豫了瞬息,果断的选择小跑跟上去。
贺眠听见动静扭头看他,吓的一把攥住林芽的手腕就往前跑,“快走芽芽,他追上来了!”
语气听起来有种仇家马上就要杀过来的感觉。
贺眠体力好跑的快,林芽哪里能跟上她。
“姐姐,芽儿比不得张公子体力好,实在跑不动了。”林芽被拉着手腕跑了几步就反握住贺眠的手,喘息着朝她摇摇头。
林芽力道不大,只这么轻轻一拉,谁知道贺眠还真就不跑了。
她停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块学习路上的“绊脚石”朝两人滚了过来。
张叶笑嘻嘻的成功追上他俩,黑宝石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我跟你们一起去练字,等练完咱们再去放风筝。”
什么练字不练字的,都是幌子,我看你就是想骗我俩跟你出去放风筝!
贺眠心里明镜似的。
几人来到书房,翠螺把笔墨纸砚摆好,林芽坐在贺眠旁边给她研磨,抬眸看见张叶两只手勾在身后在书房好奇的走来走去,不由问他,“张公子学的是谁的字?”
“从小混着学,也没有固定的。”张叶摇摇头,“要不我写给你看看?”
他也不扭捏,说着撸高袖筒,露出两截白藕似的细长小臂,看的林芽左眼皮猛的一跳。
贺眠在旁边啧了声,就在林芽以为她有其他想法的时候,就听见她偷偷跟自己咬耳朵点评,“字写的好不好不知道,但架势倒是挺足的。”
又不是摸鱼,卷什么袖子。
林芽默默的掐灭自己刚才想不动声色的挽起袖筒跟张叶比试一番谁更白的心思,目光纯善温和,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张叶站在书桌后面,伸手拿过旁边挂在笔架上的精致小巧软毫笔,想了想,低头在抻平的白纸上写下“林芽”二字。
他一手捏笔一手把纸提起来,满脸是笑的抬头看向林芽,表情自信,像是等他开口夸奖。
原本贺眠想说,“就这?”
结果抬眼一看,立马改口为,“打扰了。”
怎么是个人字都比她写的好看。贺眠深受打击。
张叶的字体还真看不出仿的是谁的字,但笔画圆润字体丰满,看着跟他本人一样讨喜,显然是有自己的风格在里面。
都说字如其人,林芽光看字都觉得张叶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只是……
他目光落在贺眠身上,她又重新坐回书桌后面,对着申夫子的字帖描红,目光认真神色专注,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光这般看着都不觉得无趣。
林芽攥攥指尖,垂下眼睫。
张叶虽好,只是姐姐是他的。
两家大人的意思林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才越发觉得手腕上的玛瑙镯子重的发沉。
“张公子字写的很有自己的风格,让人眼前一亮。”林芽笑着夸他,“寻常男子里找不出第二个字体这般别具一格的了。”
张叶立马开心的凑过来,“那芽芽的字呢?”
林芽将磨墨的手收了回来,轻轻搭在自己的文章上,状似遮掩,“我不如公子写的好,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芽芽长的好看,字怎么可能会丑,快让我看看。”张叶从林芽手下轻轻抽出他写的文章,拿着自己的字跟林芽对比,越比神情越沮丧。
他颇为羡慕的看向林芽,“芽芽,你字写的好漂亮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这样清隽秀气的字体,果然是字如其人。”
他看看拂柳身段瓜子脸的林芽,再抬手捏捏自己的小胖脸,表情更郁闷了。
张叶实在是讨喜,有什么想法全都表现在脸上,也不藏着掖着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林芽没忍住笑了下,声音轻柔,“可是你的字也很好看啊。”
“别秀了别秀了,你俩别秀了,”贺眠生无可恋的从字帖里抬起头,看着面前商业互吹的两人,“就我字丑行了吧。”
“有多丑?”张叶好奇的伸头看贺眠写的字,又怔怔的抬头看看她的脸,反复几次之后,点点头,“的确是丑。”
“麻烦让开,”贺眠木着脸看他,“别打扰我学习谢谢。”
张叶是个静不下心的性子,在书房里前后坐了没有半个时辰,又忍不住跟林芽说话,“咱们出去放风筝好不好?”
他伸手比划,“我买了个好大的风筝,小燕子形状的,后面还有两条长长的彩色带子,飞到天上肯定好看。”
林芽还没来得及去想小燕子形状的风筝为什么会带有两条彩色的带子,就看见张叶不死心的又去鼓动贺眠,“贺眠姐姐,劳逸结合,我们出去放风筝吧?”
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怎么能光闷在屋里写字帖呢?
贺眠抬头撇了他一眼,心说被罚抄字帖的人是你,你当然不用闷在屋里写字帖。
“可是女孩子不都是很喜欢跟男孩子一起放风筝吗?”张叶目露不解。
每回他出去踏青的时候,身边总是有女子凑过来搭讪,说要教他怎么让风筝飞的更高。
贺眠听完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岂跟那些只知道情爱的人一样?
她心里装的是学习!
“我至少还得写三天,你要是实在想放风筝,”贺眠迎着张叶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那你就自己去吧,出去记得把门替我跟芽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