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病娇后我咸鱼了——乌合之宴
时间:2021-03-18 10:18:22

  晋阳是一年四季都没有雪的。
  一连辗转了几个官驿,赵羲姮这才真心实意感受到,她已经远离那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要去往另一个陌生极寒的地方生活。
  赵明心尖叫抱怨着天气太冷,要停下来整顿,没多一会儿,车帘被骤然拉开,赵明心钻进了赵羲姮的车辇里,毫不客气落座。
  一路走得艰辛,她能挨到现在才来找自己麻烦,已经托了天气寒冷的福。赵羲姮依旧抱着手炉取暖,并没理她。
  两个人自幼并不对付,即便背井离乡一同出嫁,赵羲姮对她也热络不起来。
  赵明心撇撇嘴角,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扫过赵羲姮,“好歹姐妹一场,咱们回头也就隔着道江,你若是过得不好,可千万别藏着掖着。”
  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巴不得人过得不好的口气。
  赵羲姮不理她,赵明心升起一股火,年幼的时候,赵羲姮嫡出公主天骄之子,那高傲的模样就令人生厌,甚至还打过她,现在不过死了爹妈的破落户,她才是正经的公主,凭什么还敢对她这样傲气?她今天来就是炫耀的。
  她越想,就越恨不得将赵羲姮踩进尘埃里,嘴上的话也越歹毒,“赵羲姮,你要嫁的高句丽王,孙儿比你还大几岁,一去连曾孙都能抱上了,倒省的你自己生了。姊姊可真羡慕,不像我,镇北王世子才二十岁。”
  赵羲姮挑眉,微微点头,语调不紧不慢的温柔,像是压根儿没听出来这不是什么好话,“是不错,高句丽王年纪大,事儿少死的早,子女也都成年不用我养育,等妹妹改日做了王太后,请姐姐去高句丽做客。也不知道到时候堂姊有没有空……”
  她顿了一下,状似诧异,“镇北王世子现在才二十岁,正是年轻体健的时候,想必到时候子女也多,堂姊身为嫡母,既要照顾亲生儿女,还要抚养庶子女,想必脱不开身。”
  赵明心气得身体发抖。
  谁都知道,镇北王割据一方,丝毫不惧天子,就连公主出嫁,世子的那些姬妾也都不曾遣散。
  “赵羲姮,我撕了你这张嘴!”赵明心这些年跋扈惯了,扑上去就要厮打。
  “安静点儿。”赵羲姮蹙了蹙眉,声调不高,甚至像是在诱哄孩童,手上的动作却不温柔,一把揪住赵明心的领子,将她两只手都反剪起来,脸压在辇车壁上。
  “赵羲姮,放开本宫!本宫要杀了你!”赵明心叫得像是杀猪,将跋扈公主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宫人们也不敢擅动赵羲姮,只能跪下来磕头,请赵羲姮放了赵明心。
  赵羲姮像拍死猪一样拍拍她的脸蛋,微微勾唇,温柔又恬静,“堂姊忘了,这桩令你羡慕不已的婚事你给老子的,若是羡慕,老子还给你。现在出了晋阳,没有叔父婶婶在你背后撑腰,劝你还是收敛一些,毕竟姊妹间打打闹闹不小心伤了彼此,总是不好。”
  赵明心倒吸一口凉气,她还记得赵羲姮年幼的时候,压在她身上揪着她头发打的模样。离开晋阳,她与赵羲姮身份一样,天高皇帝远的,阿娘根本没法给她撑腰。
  赵明心被赶出去后,赵羲姮又多披了一件厚衣裳,躲在车上暖融融的小被窝里啃糕点,怀里捧着一本书。
  宫人都知道她怕冷,是以车里炉子烧得暖融融的,只是马车颠簸,赵羲姮书看了没几页,觉得眼睛疼。
  她伸出纤细的指,捏了捏眉心。
  眉头蹙起,纤纤弱弱的一个,像是寒冬里冒出的鲜嫩芽儿,不骂人的时候端是娴静,“是不是快到平州了?”
  “是,明日就能进丹东了。”
  赵羲姮心里有忧虑,丹东是平州的边境,按道理来说,公主出降藩王封地,使者应该早早从青州就开始迎接,一直迎到王府,然后筹备婚礼事宜。
  但现在都快到平州了,却也不见镇北王的使者,若不是他们实在不重视皇室,要么就是平州出事了。
  她一边想,一边摸了个栗子糕吃,动作有些笨拙,“再拿床被子来,冷得更厉害了。”她觉得天越冷,她思考问题的速度也变得越慢,脑浆子被冻住一样。
  赵羲姮里三件外三件裹着厚衣裳,显得圆滚滚的像是一只才从锅里打捞出来的元宵。
  还没进平州就已经冷得这么厉害,她实在不敢想象,去了比平州还北的高句丽该怎么办。
  丹东的气氛并不对,街上空旷的没有一个人,家家户户闭门闭户,冷风呼啸着,雪花飞舞着,像是这样狂肆的白色巨兽要将这座城池吞没。
  这次不仅仅是镇北王的使者没来此迎接了,就连官驿的官员都不曾出现。
  侍卫们骑在马上,只露出眼睛,眼睫毛上着霜,一时风卷起来,马嘶嘶鸣叫,受惊了似的躁动起来,场面有些许躁动。
  赵羲姮一进丹东,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马匹的嘶鸣,愈发加重了她内心的不安。
  这些日子被寒风侵袭的混混沌沌的脑子骤然清醒起来,吩咐下去,“原路撤回,不要耽误时间!退出平洲!快!”
  赵明心接连一个月舟车劳顿,原本就不好的脾气现在变得一点就炸,她扯着嗓子尖声冲隔壁赵羲姮的车里叫起来,“不许退回去!好不容易才进平洲,路这么难这么冷,你是要冻死我吗!”
  送亲的是平威将军,他将面罩一把扯下,皱着眉嗅了嗅空气,胡子上的霜冻簌簌往下落,呼出的热气像是蒸笼里新出锅的馒头一样丰沛。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血腥,但是被肃寒之气遮掩着,长久的寒冷使人嗅觉变得不灵敏,就愈发察觉不到了。
  他惊呼一声,“退出平洲!有埋伏!”
  不待队伍动作,城门砰一声阖上,溅起冰花飞沫。
  “啧。被发现了呀!”男子状似懊恼地叹息了一句,像是极为遗憾,继而又笑了起来,森寒极沉,阴鸷的令人战栗。
  四周都是雪,白茫茫的令声音打着转一层一层地回荡,男子的声音好像充斥在四面八方,撞鬼一样阴森。
 
 
第3章 
  马匹受惊,发出嘶鸣声,这样阴森的阵势,说来者不善都有些客气了,说来夺命的还差不多。
  赵羲姮心里一紧,觉得情况不妙,平洲果然是出事了,不然自她们从晋阳出来之后,就再也没得到过镇北王府的消息,这一路也不曾见到王府的使者。
  今日一进城她便发现不对,原本世子大婚,平州不说欢天喜地,也该张灯结彩,至少不该这么没有人气。
  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外面噼啪作响,一些身穿黑甲的精锐自民居内破门而出,手持长枪,一点一点缩小包围圈,将他们团团围住。
  车辇里几个侍者吓得缩在一起嘤嘤哭泣,赵羲姮抱抱她们安抚,“没事,别怕。”
  小桃揪着她的袖子,一边哭一边摇头道歉,“殿下,对不起,我们真没用,除了哭,一点事也顶不上。”
  赵羲姮摸摸她的头发,“小姑娘,爱哭一些不是什么大毛病。”
  可是殿下从来没有因为害怕哭过,平常掉眼泪,也都是逢场作戏。
  想到此处,小桃死命咬着下唇,试图把眼泪都憋回去。
  赵羲姮有些出神,她想,外面的人定然不是镇北王府的,镇北王和世子在不在人世都不好说。丹东这么安静的就被控制住了,应当不是高句丽人干的,或是别的什么藩王攻下了丹东,或许是内部出了什么事。
  众人纷纷将武器拔出,铁器嗡鸣声一声叠着一声,紧张的气氛愈发浓烈。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作。
  平威将军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拱手道,“敢问阁下何人?”
  雪地吸音,说出口的一句话根本传不远,于是他又拔高了音量问了一遍。
  回应他的是寂静。
  赵明心一直悄悄观察者外面的情况,见四周寂静,心里忍不住打鼓,尖叫威胁,“本宫是天子之女,你若是胆敢动本宫,天子必定将丹东踏平,将你五马分尸!”
  “嗤——”影影绰绰传来不屑的嗤笑。
  赵明心脸青一阵白一阵,想要继续威胁。
  平威将军浓黑的眉毛皱了皱,不能任由这骄纵的小公主继续说下去了,于是大声道,“在下是天子使臣,送明安公主与敬城公主出嫁,平州乃天子国土,还望阁下不要装神弄鬼,不要阻拦……”
  “嗖——”
  一支箭缀着红羽,闪着冷光的镞擦着平威将军的脸而过,直直钉在房舍的墙中。
  百步之外还能有这样的力道,令众人皆惊,来者并非泛泛之辈。
  “放肆!”平威将军捂着脸,虎目中透出愤怒。
  “将军,我们退出丹东。”赵羲姮打断他。
  平州现在情况不明,实在不适合多留,能全身已然不错。
  “小公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平州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男子慵懒拉着长腔,嗓音依旧低低的,像是指甲划过铁器的声音,难听又阴鸷。
  赵羲姮心梗,素手紧紧握成拳。
  “将军!人在那儿!”有人忽然喊道,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
  满目的白中,一道颀长的黑影立在上头,隐隐约约可见他歪着头,手中拉满的弓弦架着寒光奕奕的箭矢,当是个年轻高大的男子。
  平威将军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是在笑着的,那锋利的箭矢对着自己的脑袋,猛然想起方才准头十足又入木三分的箭矢。
  咽了咽口水,背后飕飕冒冷汗。
  一支箭羽破空而来,他抬刀挡开,但连珠三箭并发,余下的两支穿入了平威将军的颅内。
  他瞪着眼睛从马上栽下去,血红的刺目,雪白的耀眼,对比鲜明。
  送亲队伍一时间混乱起来。
  “不要轻举妄动,你们总共三千人,除却现在包围你们的人,丹东城外,还有守城军。”男子口吻还是淡淡的,带着些漫不经心。
  气氛死一般的沉默,寂静了许久,赵明心绷不住,忽然哭闹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是谁?让镇北王来同我们说话!”
  “好烦,你是哪个公主?”
  赵明心依旧试图用自己高贵的身份令他畏惧,一边哭一边喊,“本宫是当今天子的女儿明安公主,你放我们离开!”
  “唔,放你们离开也不是不行,回去告诉你们天子,平州现在易主了,秦骁父子已死,平州现在的主人是卫澧,让他不要管太多,也不要派使臣来,当然像你们这样浩浩荡荡的经过更是不行。”
  只射杀了一人,便将他们全须全尾放回去,这样的举动在诸侯王之间已经算是仁慈了。
  如今天下分崩,各地的诸侯王都不大听天子号令,原本的镇北王已经自成势力,天子使臣不得进,甚至斩过天子使,顺和帝下嫁公主更是出于拉拢,现如今平州不过只是换了个主人而已,与以往无异,何况小命捏在人家手里,由不得不答应。
  赵羲姮呼吸间都是浓重腥味,耳边是赵明心嘶声力竭的哭喊,她迅速做出决断,声音尽量平缓,“还请卫公子开城门,放我们出去,我们自然会与天子回禀。”
  卫澧摆摆手,“开城门。”
  押送嫁妆的人马后进的城,眼下要最快出去,自然也是他们先行,但赵明心又哭喊着,“让本宫先走!若是本宫出了什么差池,你们都要掉脑袋!”
  她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了,她要回家。
  赵羲姮道,“让明安先走。”
  她轻叹口气,倒不是她菩萨心肠,只是这平州的新主人看着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赵明心哭得连她都觉得厌烦,再哭下去难免又惹了卫澧厌烦,令他出尔反尔将这些人命全留下。
  赵明心,真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废物!
  眼见着赵明心的辇车已经迁出城门,卫澧忽地弯弓搭箭,一箭设在赵羲姮辇车的华盖上。
  车里的人只听得见“咚”一声,俱是浑身一颤。
  接着那卫澧闷闷的嗓音又透过来,“旁的都走,你留下。”
  小桃咬着手腕,咬出血来,车里其余宫人放声大哭。
  赵羲姮也是身子一颤,她立马做出反应,将宫人们都推下车,“你们都走,随着队伍回晋阳。”
  她此番留下来不知是福是祸,这些都是些年轻小姑娘,命还长着,能活一个算一个。
  那些宫人冲着赵羲姮重重一磕头,然后跌跌撞撞踩着雪上了旁的车,生死面前,她们还是乐意活着。
  只有小桃咬着手腕,跪在车辇内,“殿下,奴说要陪您下刀山火海。”
  赵羲姮眼中微微湿濡了,将她搂在怀里,小桃还不待说什么,身子便软软倒下去。
  是被赵羲姮砍晕的。
  “将她也带走。”赵羲姮嘱咐那些宫人将小桃拖出去。
  赵明心生怕卫澧反悔,催促着人赶紧走,临了还得刺赵羲姮几句,“赵羲姮,国师说你命不好,你得认命!”
  赵羲姮想掰开她脑袋里看看装得是不是豆腐花。
  人与车马匆匆都退出了丹东城,待城门重新关起来的时候,赵羲姮才觉得,这四周静得可怕,也冷得可怕,让她忍不住头晕目眩。
  她以为和亲高句丽就已经是最差的结局,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荆棘岔路等人走。
  安静了许久,忽然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辇车的帘子被自外大挑了起来,用的是一只红翎箭,镞处寒光奕奕,和射死平威将军的一样。
  一路上她都在辇车里,里面又烧得暖和,眼下帘子一挑,冷风飕飕往里灌。
  平洲的风和别处的不一样,是那种剥开人皮,兜着肉往里划刀子一样的冷风,像凌迟。
  疼的吓人,又卷着碎雪珠,一进来的时候迷人眼睛,也扑得喘不上气。
  赵羲姮冷不丁经这风一吹,眼睛刺得疼,红红的掉出泪来,身体也打摆子。
  她一直怕冷,晋阳那样温吞的冬天都受不了,何况东北的平州。
  “哭了?吓着了?”
  赵羲姮听见这声音是那个叫卫澧的人,语调一样的阴森,带着不怀好意的恐吓。
  她这时候如果说不是被吓的,是被风吹的,大概挺伤他自尊心。
  赵羲姮顿了顿,然后柔柔弱弱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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