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一直不说话,赵羲姮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平常他话可多了,今晚难不成高兴傻了?
“卫澧?”
“嗯。”
“你怎么了?”
“没怎么。”
好严肃啊,“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有。”
他盯着赵羲姮,忽然打了个小酒嗝,然后变得眼泪汪汪的,耳朵红红的,跟小奶狗一样,然后抱着她,“阿妉。”
赵羲姮摸摸他的头发,这傻子原来是喝多了。
喝多了好啊,喝多了真乖,嘴也不欠了,也不啃她了。
她顺手又拍了拍他的头发。
“拍我干哈?”他黏黏糊糊的,要睡着了的样子。
啊,真可爱。赵羲姮在心里感叹,嘴上道,“没干哈,就稀罕稀罕你。”
醉了的人真好说话,她试探着问,“卫澧,你知不知道咱俩今天拜的是我耶娘的牌位?”
第62章 一更
卫澧箍着她的腰,点头,“知道。”
赵羲姮又摸摸他光滑冰凉的头发,有点儿上瘾,“那你耶娘呢?”
她小心翼翼的问,也有点怕勾起卫澧的伤心事。
赵羲姮现在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似乎对卫澧的家世一无所知。唯一能知道的是,卫澧年纪不大时候到了平州,被镇北王收为了义子,又在去年的时候杀了镇北王一家,然后掌握了平州。
至于他原本的家人,她一概不知,问旁人,旁人也不知晓。
卫澧手还圈在她的腰上,大概是在思考,过了良久,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耶娘。”他忽地顿了顿,补充说,“出生起就没有。”
他语气很平静,是在阐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但因为醉着,尾音拉的些许粘稠。
他喝多了,格外的惹人怜爱,尤其现如今眼睛里湿漉漉的,问什么答什么,乖乖巧巧的告诉赵羲姮他没有父母,赵羲姮只觉得他可怜,于是揉揉他的头发,“不难受不难受。”
卫澧和她一样没有爹娘了,赵羲姮忽觉感同身受,歉疚于触痛了别人伤疤,于是连忙安慰。
怨不得拜天地的时候,卫澧并不摆放他父母的牌位呢,原来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没有父母。
那既然如此的话,就算不得入赘了。
赵羲姮叹口气,竟然还觉得有点儿小遗憾。
红烛在帐外燃烧,烛花烧的噼啪作响,卫澧被吵得不安稳,醒来睡去多次,眼睛一眨一眨的,纤长浓密的睫毛卷翘。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上挑的眼尾嫣红,眸子水润,散发陷在软绵绵的被褥里,有乖巧可欺之感,像是任凭人蹂躏绝不还手的小美人儿。
赵羲姮的手被他抱住,令她平躺着不舒服,于是侧过身,正撞上这样的卫澧,忽然觉得平常自己似乎低估了卫澧的美貌,或者因为他总是绷着一张脸,所以削弱了美丽。
一时间有种错觉,觉得卫澧是她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呸呸呸!谁家养这玩意当金丝雀,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他现在娇弱可欺倒是真的有点儿,兴许自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她摸了摸卫澧的脖子,颈部皮肤热热的,能感受到血脉跳动。
卫澧没有反抗,她继续一点点往下探手,抓住了卫澧的衣领。
赵羲姮脸一红,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老色鬼。
她心虚的咳嗽两声,她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卫澧身上的纹身,况且他是自己夫君,脱个衣服不是很正常嘛?
他也没少给自己脱,她也没计较过。
赵羲姮抓住卫澧的衣襟,继续将亵衣往下扯,然后去看他脖颈上的纹身。
卫澧原本逐渐闭合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然后捂住衣襟,浑身都写满抗拒。
赵羲姮的手被压在他手掌的下面,薅都薅不出,她有些尴尬。
这场面像是调戏良家妇女被逮住了。
那就别要面子了,反正卫澧醉酒了,好说话也不记事儿,此事不看更待何时?
“我就想看看。”赵羲姮一边说,一边往他身上扑,去扯他的衣襟。
卫澧被她压在身下,誓死捂住衣襟,宁死不屈,薄薄的单眼皮像是哭过一样红肿,宛如被强迫的贞洁烈妇,愣是半点儿皮肤都不给赵羲姮透露出来。
赵羲姮看得自愧弗如,暗叹自己不如卫澧贞烈,当初卫澧要跟她做的时候,她就应该也拿出这种宁死不从的架势,而不是被他迷惑的丢盔卸甲。
卫澧醉酒后力气更大了,赵羲姮半点儿便宜没占着,反倒被他压在了身下。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看了。”赵羲姮气喘吁吁举手投降,“你从我身上下去好嘛?”
“不看了?”卫澧拉着长音,反问一句。
“不看了。”
他咕噜一下翻身下去,蜷缩着身子用被褥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赵羲姮从他身下抢了一截被出来,两个人并排躺着。
她抓心挠肝的难受,也不知道卫澧身上究竟纹的是什么,就连醉酒后都不忘捍卫。
但再大的好奇心也比不过一天忙碌下来的疲惫,很快她便陷入了梦乡。
八月夜里微凉,梦中她不自觉往卫澧方向贴贴,寻求温暖,卫澧则是出于本能的将她搂抱在怀中,两个人依偎着取暖。
半夜,忽然觉得身上一凉,颈部刺痛,她迷迷糊糊醒过来。
房内燃烧着的龙凤花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层层叠叠的床幔早已被人放下,将窗外透露进来的月光遮挡的一丝不露,身上压着沉甸甸的一个人,正在啃咬她的脖颈。
若不是床帐内实在温暖,身上人的气息实在熟悉,这样的场景显得过于可怖了。
“呦,醒了?”卫澧空出嘴,撑起身子,捏住她的下颚。
他的眼睛在暗里像狼一样,锃亮。
赵羲姮才刚睡醒,有点儿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洞房花烛夜就这么睡着了?嗯?”卫澧见她不说话,又掐着她的下巴贴近问道。他低头,与她耳鬓厮磨,呼吸时的热气瘙在她颈侧皮肤,令她汗毛竖起,莫名的战栗。
卫澧的手落在她衣带上,轻佻的,漫不经心的一扯,“刺啦”一声,衣带被扯碎了。
他用手指挑起单薄的亵衣,往两边一挑,露出她白的发光的锁骨,小腹。
“别了别了,夜深了,冷静点儿。”冷空气飕飕的摩擦在她皮肤上,她撑着手肘往后倒退,卫澧掐着她的大腿把她拖回自己身下。
“唔。”大腿的位置是在太过私密,她忍不住捂嘴低呼出来。
“刚才要脱我衣服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又是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他俯身,压在她肩上,温热的皮肤相触,两qing长人俱是一哆嗦。
他方才是在脱自己的亵衣。
卫澧熟练的绕到她背后,解开她小衣的扣子,然后扔下去,触感更明显了。
他手指沿着腰线摩挲,覆上她的温软,含住她的耳垂低喃,“唔,你觉得有没有比之前大一些?我觉得有?你说说是为什么?”
赵羲姮被他掐的眼泪汪汪,咬着手指说不出话。
“现在别装死,拿出刚才的胆子来。”残余的酒精催发着卫澧的神经,他心里想什么,口中不假思索便脱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赵羲姮连忙告饶,卫澧今晚令人羞耻的话格外多,她感觉有些危险,道歉赶紧结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卫澧没应她,反而手指往下探索。
不多一会儿,便听见她呜呜低泣与清晰可闻的水声。
“别忍着,舒不舒服?”
两个人喘的都很厉害,尤其赵羲姮,一边哭一边喘,说不出话来。
他换了个东西,撞了她一下。
“我错了。”她一个劲儿的哭。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呜呜呜……”以后卫澧当真不能喝酒,人家喝多了会断片儿,他不但不断片,清醒后还容易祸害别人。
“嗯。”卫澧亲亲她哭肿的眼睑,“换个花样儿?你刚才不是喜欢在上面吗?”
他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不喜欢。”太记仇了,她分明什么都没看见呢。
“不喜欢?”
“喜欢喜欢。”她迫于淫威,忙不迭点头。
侍女原本守在外面昏昏欲睡,现在彻底清醒了,红着脸面面相觑,堵着耳朵,生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晌午的时候,卫澧酒那点儿残存的酒意才算是全消,仗着酒劲儿的嚣张和放浪虽然令人羞耻,但滋味不要太好,他食髓知味,打开了新的一扇大门。
他看着赵羲姮缩在被窝里的安静睡颜,低头亲了亲,感觉这样很好。
她鼻尖哭得红红的,眼睛和唇也肿了,有点可爱,勾的他低头又亲了亲,然后捏捏她的手指,这样的日子更长一点儿也无妨。
谢青郁参加完婚礼之后,便要启程回雍州了。
他原本就是另有所图,才答应赵明瑾作为使臣出使平州。谢青郁本就不迂腐,忠君爱国忠诚的也并非赵明瑾那样的天子,出使的任务没完成,他不会自投罗网回晋阳复命领罚的。
赵明瑾现在自身难保,对雍州鞭长莫及,即便想罚也罚不着他。
于情于理,他要走了,该同赵羲姮夫妻二人道别,但他去的时候,只见到了卫澧。
“阿妉尚未起身,她昨夜乏了。你走的话就走吧,告别的话我会转告的。”新婚燕尔,春风得意。
“昨夜累了”四个字别有深意,谢青郁难得心慌心酸,“那我就不叨扰她了,卫公子代我向阿妉说声珍重。”
“好说好说。”情敌失魂落魄的走了,卫澧好不畅快。
雍州陵城的谢府登门了一位客人。
是位方脸阔耳,浓眉大眼的青年,身着青衫,看起来很精神。
管事与他道,“抱歉了,我们郎主说,谢家暂时不收门客。”
青年怒目圆睁,“久闻谢家是惠武皇帝手下一等一的忠臣义士,如今山河破碎,百姓流离,惠武皇帝的女儿更是落于贼人之手,恰逢英雄辈出之时,在下深觉生而逢时。谢家作为忠臣义士,难道不想匡扶正统?”
第63章 补完了
管事听闻此话,面色不由得一僵,这话同他说没用,得同郎主说才是啊。但他还是被这样义愤填膺的目光看得脸一红,委婉推拒道。
“我们郎主身体不好,家中都是郎君管事,如今郎君不在,小人无法做主,还请您改日再来。”
青年哪里听不出这是推辞,当即气愤的甩袖离去。
原本顺和皇帝还在时,虽软弱无能些,但国土却没有分崩离析;敬城公主和亲一事虽令人悲愤,但她大义,是为百姓安宁而凛然献身,待等到大周重新强盛起来,他们必定接公主回朝。
他勤练武艺,想要一举夺得武魁,去征战沙场,但他不但没等到大周越变越好,反而等到了大周分裂的噩耗。
他敬仰的惠武皇帝,用生命鲜血守卫开阔的疆土如飘蓬般粉碎,敬城公主又被平州一个弑杀养父的乱臣小子抢掠了。
各地起义军如雨后春笋,都想在这乱世里挣得一点名头。终于有一天他按捺不住,集结了乡里的兄弟,俨然也成了一股小势力。
他一个念头,就是投奔谢家,天下人都知道谢家当年是惠武皇帝的左膀右臂,谢青郁又是敬城公主曾经的未婚夫婿。
若是可行,他们就攻下平州,迎回公主,再令公主与谢青郁成婚,将来公主若是能生下孩子,一定要将幼子抚育成像惠武皇帝那样的明主,然后他拥护明主,完成惠武皇帝的遗愿。
但是他一来谢家就被浇了一头冷水。
小桃一直这些天一直坐在谢府门前等候,谢青郁临走前说,他兴许能将殿下带回来,但她盼啊盼,谢青郁好多天都没能将她的公主带回来,她都快以为谢青郁被卫澧杀了。
后来接到谢青郁的家书,卫澧即将与她的公主举办婚礼,谢青郁要留在那儿参加婚礼。
她听闻这消息,哭了好几天,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她的殿下这是回不来了?谢青郁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嫁给卫澧呢?
青年气鼓鼓的出来,被小桃无意间伸出的脚绊的一个踉跄。
他转头怒目而视,看到一个哭得跟鬼似的小丫头。
小桃一抹眼睛,拍腿叫起来,“你……你不是那个……”
她手舞足蹈解释。
“你不是那个跟在马车后的人吗?”
“我叫李青龙,你是何人?难不成认得我?”李青龙浓眉一皱。
“我,我是敬城公主的侍女,当日我们公主离开晋阳的时候,你曾脱了外裳,跪在地上大喊,后来被侍卫拖走了,我对你有印象。”这是离开晋阳后难得一个面熟的人了,李青龙当时给小桃的印象还不错。
李青龙激动起来,“自立国九十三年来,大周血性男儿计八十万,生此土,长此地,为此土地战死皆可畏;系安危于妇孺之身,割地求亲,辱国丧权,实乃懦夫所为……”
“对对对,就是你!”
“你既然是敬城公主的侍女,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李青龙问。
小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李青龙险些泪洒当场。
敬城公主不愧是惠武皇帝的女儿,心系百姓主动和亲不说,人也这般义气,真是虎父无犬女,可比如今的赵明瑾赵明晨兄弟两个强上百倍,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小桃忽然发现李青龙人有点儿呆。
马车稳稳的停在门前,谢青郁缓缓而下,眉眼间满是风霜疲惫,他问向小桃,“这是你的故交?”
“我是来投奔谢家,但奈何谢家不容我。”
谢青郁揉揉额头,“既然是来投奔的门客,便请在府上多住两日,容我与父亲商议商议。”
换作旁人,才吃了闭门羹,大抵是不会被这番言论打动的,但谢青郁此人总是给人莫名的好感,李青龙犹豫过后,还是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