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鹿梨没料到自己会不经大脑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也许是鹿梨太过直白,在这种气氛下也不像是开玩笑,被质问的江绎迟疑了下,然后淡淡道。
“因为你出国这六年从来没找过我。”
直到联姻。
说不在意是假的。
怎么会不在意。
明明在青城的时候这么依赖他,决定出国后却能狠心得一眼都不看他。
想起自己的时候,竟然是联姻的时候。
被江绎一提,鹿梨想起了那段过去。
在国外的这段经历并不算愉快,鹿梨其实不太愿意提及。出国后她几乎和国内所有人断了联系,连方逾清都是后来在美国遇到才重新联系的,更别说想着去联系江绎了。
虽然她有时候也会从新闻上看到他的绯闻女友又换了几任,但她终究没有去找江绎八卦过。
直到鹿沉第一次因为她差点答应商业联姻,她才向江绎推荐过自己。但除此之外,她找江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好像很难不让江绎觉得自己是工具人。
但鹿梨莫名很理直气壮。
“我不找你,你不能来找我吗?”
“我又不是狗,每次都会屁颠屁颠过来。”
虽然也是有几次屁颠屁颠想回来找江绎,但完全不是江绎不来找她的理由。
“我出国后,伯母每年都会给我寄生日礼物。你呢?你呢?连个屁都没有!”
要是以往,江绎应该会慢条斯理地反驳。
但意外的是这次他听见鹿梨的话,眸色意外地深了些:“有的。”只是没送出去而已。
鹿梨正想问,桌面上的手机的消息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鹿梨没好气拿过手机递给江绎,江绎没接。
江绎:“你打开吧。手机没上锁。”
鹿梨哦了声,顺着江绎的话点开语音条。
说话的是两人都很熟悉的声音——池屿。
“我这边没问题,沉寂了这么久要不要回来作曲?所以这次你作曲名还叫…”
语音戛然而止。
鹿梨手里的手机被江绎利落抽走,及时退出。
鹿梨视线迟疑地往上移,仰着头看他:“你有病?”
“后面的内容你不用听了。”退出的及时,没让鹿梨听见什么关键信息。但因为心虚,江绎看着云淡风轻,但动作有些慌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觉得我会信你?”
听着池屿话里的字眼,江绎也不是像表面上彻底放弃了音乐。江绎最后成为了一个赛车手是鹿梨从来没想过的事。
虽然够帅够酷,符合江绎张扬的性子,但江绎的音乐天赋是被从小夸到大的。
而她也比不上。
这种天赋是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加上全部的以后也无法达到的水平。
她甚至在想,如果江绎现在还作曲,会不会比盛弋还要厉害。
“你作曲名叫什么?我去关注一下。”鹿梨问,并且看好时机伸手去抢江绎的手机。
两人之间身高差距太大,江绎没花太大力气,只是左手轻轻往头上举,右手挡着鹿梨乱伸过来的手,垂眸看着鹿梨,其间眸中的慌乱荡然无存。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那算了。”鹿梨死心得很快,“不过你既然作曲,你认识L吗?”
“L?你为什么觉得我认识他?”江绎似乎是冷笑了下。
横空出世的天才作曲家除却盛弋,还有一个人。
不过不同于盛弋,L以孤篇压歌坛。
既然江绎讨厌盛弋,那L也不会入江绎的眼。所以对于江绎的态度,鹿梨丝毫没怀疑。
“也对,像L这样温柔的人怎么会和你做朋友。”
-
没敌过江母的热情邀请,一小时后鹿梨看见了江母亲自派来的司机在楼下等待。
鹿梨跟江绎一起坐在后座。
不过一个朝左看视频一个朝右闭目养神,丝毫不搭理对方。
夏日的燥热和沉闷被隔绝车窗外。正碰上青城的堵车时间,老/江按了好几声喇叭,不见车流前进,因为冷着的气氛,不自觉调高了空调温度。
接着飞速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了一眼后座——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两侧,中间空出的距离能坐得下两百斤的大胖子。
想起夫人吩咐的任务,老/江又皱了皱眉。
老/江也算是看着两人长大,小江少爷和鹿小姐看着男才女貌,但把两人凑在一起倒是一点也看不出甜蜜的样子。老/江思索着,突然被冷淡沙哑的声音提醒。
江绎睁眼,指节轻轻敲了敲车窗。
“能专心开车吗?”
因为感冒药的缘故,江绎有些发困,上车后一直在闭目养神。老/江没料到江绎闭着眼也能注意到他的行为,赶紧收回眼。
“好的,小江少爷。”
江绎随意“嗯”了一声,随后正了正身。
距离和鹿梨拉近了点。
但依旧是礼貌的社交距离。
前方道路疏通,车流在慢慢前进。老/江松了口气,准备好心里的答案和夫人交差。
突然余光见着本来看视频的鹿梨眼神在江绎身上顿了一两秒后,一脸害羞地扑进了江绎怀里。
第十一章 “我觉得你冷。”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亲密无间。
所以刚刚只是为了在他面前避嫌,女孩子的脸皮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觉得奇怪,但在情理之中,老/江在心里暗道一声误会了,连忙移开眼,随着涌动的车流前进。
颇有种你们后排小情侣干什么我都看不到听不到的意思。
手机屏幕还堪堪亮着,显示着鹿梨和江绎刚刚的聊天记录。
也证明刚刚鹿梨不是一脸害羞地扑进江绎怀里,而是咬牙切齿。
被鹿梨扑进怀里的江绎似乎真心笑了下,鹿梨瞪他,他丝毫不为所动。在前排盲区的地方靠在鹿梨耳边轻道:“演戏不赖。”
“彼此彼此。”鹿梨不敢放肆,只是趴在江绎耳边用同样的方式反击。
知道去江家是场鸿门宴,但鹿梨没料到还没到江家就要开始配合演出,装出两人相爱的样子。
过了几秒,江绎自然松开她,恢复了平时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但仔细观察能见着耳后的皮肤在微微发红。
挑衅完,鹿梨也没想着故意挪远,两人倒是比刚进车的时候亲近许多,至少看不出避之不及的嫌弃。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江绎身上的海盐味道,竟起了点助眠的功效,鹿梨眼皮沉了沉。
昨天因为江绎这狗失眠了大半夜,再加上这么多年里鹿梨连照顾自己都没这么用心,突然困意袭来,鹿梨强撑着眼皮:“好困。”
她习惯性拉了下江绎的衣角,头缓缓靠在江绎肩上,语气像是和江绎谈判:“我就靠一会。”
江绎的视线没离开过鹿梨,当然知道鹿梨是困了。
依照往常,江绎都会果断拒绝,但鹿梨安静卖乖的时候,他不忍心说不行。
这回也一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样你吃亏了。”
鹿梨似乎知道江绎要说什么,突然睁眼,对上江绎的视线。
杏眸一片迷蒙,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道:“我也让你靠一会。”
江绎失笑,她知道个屁。
-
黑色宾利驶入江宅,路边的夜灯亮起。说起来这还是鹿梨回国后第一次来江宅,尽管已经过了八年,但一切的事物都好像很熟悉。
江母是个急性子,做事风风火火,已经耐不住性子在门口等着她们。
两人一走过来,江母就乐呵呵拉着鹿梨进去:“小梨,让我看看,你都瘦了,今天的菜是我特地请了你超级喜欢的那位大厨做的,快来尝尝。”
反而是江绎冷冷清清地落在外边,不过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冷落,也慢条斯理地跟进去。
鹿梨爱吃的菜摆了整整一桌,江母拉着鹿梨坐下,往鹿梨碗里夹了块辣子鸡,颇有兴致地问:“合不合口味?”
鹿梨笑着点头,然后特别大方地也给身旁的江绎夹了块最辣的。
“吃吧。”
江绎瞥了她一眼。
鹿梨回了个挑衅的表情。
江绎是江家唯一一点辣都不能沾的人,虽然之前他说自己能吃一点,但鹿梨试了试辣度,认定这不是江绎能接受的程度。
谁让江绎刚刚在车上这么不给她面子。
明明她都说了,靠完也给他靠一下。没想到他直接从后边扯出个抱枕,隔在两人之间,生怕被占便宜。
夹完菜,鹿梨扭头和江母说说笑笑,岁月静好。
就像不在意江绎到底吃不吃一样。
江绎盯着那块满是红油的辣子鸡觉得好笑。过了这么多年,对付他怎么还是这一套。
不吃怕是都走不出这个大厅,江绎一哂,发现鹿梨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
鹿梨在江家时,江母几乎把鹿梨宠上了天,现在也一样。
江母闻声,看向江绎:“小梨夹给你的辣子鸡你是不喜欢吗?”
鹿梨附和道:“小绎哥哥,你是不喜欢我给你夹的这块辣子鸡吗?”
“那我重新给你夹一块。”
小绎哥哥?
江绎眉轻轻挑了一下。
——觉得离谱。
小时候可没少因为这句小绎哥哥吃亏。
江绎挡住鹿梨的动作,用筷子夹起那块辣子鸡,对着鹿梨,忍辱负重地笑了下:“我吃。”
“小绎也会吃辣啦?”
看着江绎面色不改地吃完鹿梨夹的菜,江母多了点满意的表情,终于把老/江回来说的那些话听了进去。
虽然孩子打打闹闹,终归还是会迁就对方的。
……
晚饭过后,江母拉着鹿梨讲了几个小时的话后,不出意料地把鹿梨留了下来。
鹿梨出国后,江家还是保留了她的房间,里头的摆设都和从前一样,在江绎的对面。
鹿梨换完衣服,一头扎进被子里。
刚换好的被子上还留着午后阳光的气味,鹿梨猛地嗅了下。
忽的想起在车上隔着枕头也能闻见的海盐气味。
淡淡的,混着柑橘的甜调。
意外得温柔。
她也搞不懂为什么江绎这样一个张扬的人会喜欢这种味道。
当她靠在江绎身上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放下了所有防备。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听见L的那首曲子一样。
让人觉得很温柔很可靠。
……
过了几秒,鹿梨倏然坐起来。
然后鬼使神差推开了对面的门。
一推开,画面先入了眼。
江绎正在换衣服。
准确地说,是没穿衣服。
江绎宽肩窄腰身材绝佳,因着经常运动的缘故,后背的肌肉线条很流畅漂亮,有着极具力量性的美感。
对于美的事物,鹿梨一向是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的。
鹿梨怔了会,见证了美男脱衣的全过程。
听见推门声江绎扭头看了一眼,和鹿梨四目相对。
对视三秒后。
他开口:“还打算看下去?”
因为做了亏心事,鹿梨先移开视线,在江绎再开口之前,疯狂解释:“你不能怪我!你刚刚门没关!”
江绎懒懒“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又把黑色卫衣套了回去。
几步迈到门口,站在鹿梨跟前:“有事?”
眉眼轻敛着,语气也他妈淡。
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样子。
长大以后,鹿梨再也没遇到这么社死的情况。
她对江绎的肉/体有兴趣这种事打死也不能承认。
即使是出于欣赏的目的。
鹿梨郑重道:“有点事。”
她抬头看了江绎一眼:“能不能进去说?”
鹿梨说归说,动作一点也不像在征求同意,仗着身高优势从江绎身边钻进去。
江绎只是堪堪在鹿梨身上顿了一秒,这回关了门。
见江绎反应平淡,鹿梨松了口气,开始兴致勃勃参观江绎的房间。
从小到大江绎这毛病就没改过,房间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但江绎这样说,她就越好奇,越想进江绎房间。
小时候不知道多少次想溜进江绎房间,每次都被江绎发现关在门外。
这回总算有了机会。
但扫视完一周,鹿梨纳闷道:“你的房间也没什么秘密嘛,为什么之前防我像防贼一样。”
江绎顿了顿:“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东西。”
“哦,那你现在不会了。”鹿梨走过去,在书架上拿下一本曲谱,“我帮你改改这个坏习惯。”
江绎抽走鹿梨拿着的曲谱,毫不客气地补充:“你也一样。”
“我能是别人吗?”
“我们什么交情,碰都不能碰?”
“好歹我在楼下还喊你小绎哥哥,不能给个面子?”
听见话里的几个字眼,江绎精神了不少。
他轻笑,加重了语气:“小绎哥哥?”
“你当上幼儿园呢。”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哥哥才不让我跟你讲话呢。他说你会带坏我。”
“我?带坏你?”江绎似乎很意外。
江爷爷去世前,江绎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正因为如此也是她仇视的对象。
鹿梨看着江绎把曲谱放回书架,很不服气地想反驳,看到书架上的另一本曲谱的时候话突然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