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与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安拙没拒绝也没答应什么,闫圳如果真想找她谈,就算她不想,他也总是有办法的。所以,自己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关系。安拙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
闫圳走后没多久,安拙接到了她妈打来的电话。
郭红丽一上来就问:“你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嗐,这不是我前几天在医院碰到闫圳了吗,”郭红丽正要往下说,安拙插嘴问道:“你去医院干什么?”
郭红丽:“去送个牌友,小赵,才四十多,生了急病上午还好好的,下午人就没了。我就是在看完她最后一眼出来后,碰到的闫圳。你是没瞅见啊,他可能是误会了你有什么事了,脸都白了,人抖成那样不自知,掐得我这两个胳膊啊,回家一看都青了。丫头,从这一点来看,他对你还是上心的,我听说现在有什么婚姻咨询师,你们要不要去咨询咨询,我觉得你们也不用走到分开这一步。”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昨晚闫圳的一些反常举动有了更合理的解释,他是真吓到了。看来,再狠硬的心,也不想背上逼人到自沙的罪名。
几天后,安拙圆满完成了志愿者的任务,回到了海市。在福利院呆的后面几天里,还算赶得不错,没有再经历停电事故,安拙在网上看到了入云大厦坠楼的新闻。
当她看到有详细的报道说,伤者是大厦六十多层的住户时,安拙想到了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女人。会不会是她?
所以,那天她躲的是她的离不掉婚的老公?回忆起第二次在电梯里见到那女人时,对方的精神面貌确实是越发的萎靡,想必是被她老公折磨了心志吧。
对这条新闻了解的越多,安拙越能体会到陈庆与闫圳找她不见的心情,两个人应该是都被吓到了。因为这件事,安拙后几天电话一直有带在身上,与外界保持着联系,不想再让人为她担心了。
这段志愿者的经历令安拙不再一味把目光,局限在自己不顺心的事情上,心里透亮了不少。努力工作,作息规律,为第二次庭审做着积极的准备。
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安拙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跳楼的那个女人。在她又一次梦到了对方后,安拙决定去医院看一看那人。
去医院的路上,安拙收到了闫圳给她发的消息:今天有空吗?说好的要谈一谈。
安拙给他回过去:要晚一点,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其实有什么话你可以电话说的。
闫圳:去见谁?
安拙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去见跳楼的那个人,我与她算是认识。
闫圳没再回她,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待她一接听,就听他说:“你别去,那样负能量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安拙敷衍道:“我心里有数,你不是要谈吗,就今天吧,要在哪谈?”
闫圳知道现在的自己已说不服安拙,只说了一句:“一会儿我给你电话。”挂了电话,他就朝医院而去,闫圳不能再经历一次上次的惊心动魄,他已经被吓到妥协了,他不想让安拙接触有自沙倾向的人,对她,闫圳现在有如惊弓之鸟,过犹不及。
安拙见到了坠楼的伤者,果然是那个女人。对方见到她倒是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安拙放下手中的水果:“来看看你。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女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能感受到安拙的善意,她笑笑:“谢谢你来看我。”
安拙坐下,想了想才说道:“我跟你的情况一样,也正在打离婚官司。”
女人瞪大了眼睛,忙问:“你老公也不同意吗?他有家暴你吗?还是出轨了?”
安拙点头又摇头:“对,他不同意,他要是同意了我们也闹不到法庭上,但他没有家暴,也不算出轨。我们只是感情不和,地位不对等。所以,恐怕比你还难离。”
女人若有所思:“那你比我幸运,我遇到的是个人渣。”
“你都说他是人渣了,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差点丢了自己的命,根本不值得。”安拙说出了今天来见对方的真实目的,她就是来劝人的,当初自己算是帮了她一回,实在不忍心看对方再想不开。
女人点头:“我后悔了,不应该这么做,伤害了自己,对方却一点损失都没有,太傻了。”
安拙还想再说点什么,病房门被推开了,闫圳大步走了进来,他来到安拙身边,俯身对她说:“我来接你了,不要打扰伤者太久,人家要休息的,我们该走了。”
确实不好太过打扰,今天安拙说的这些话,还是有点交浅言深,反正她想说的也说了,于是站起来对病床上的女人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安拙跟闫圳一起离开医院,闫圳观察着安拙的表情,安拙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问道:“你看什么?”
闫圳说:“你跟她的情况不一样,你想要的都能实现,不用考虑她走的那步。”
闫圳的这个应激反应还没过去,竟然还在怕她会有样学样。安拙只得再强调一遍:“我不会跟她一样的,我可爱活着了。”
闫圳没说话,应该是对她的说法感到满意了吧。安拙想起正事,问他:“你要带我去哪?要谈什么?”
闫圳难得开起玩笑:“反正又不会把你卖了,我保证,你今天跟我出来不会后悔的,必有所得。”
安拙心里吐槽,我想得的只离婚一件,他能给吗?闫圳在跟她的关系处理上,总是跑偏,他说的“不后悔”与“有所得”,大概率应该是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安拙没有想到,闫圳带她来到了欧大。
欧大的校园是对社会开放的,它的体育场里一年四季都有海市居民来锻炼身体,闫圳与安拙更是轻而易举就进到了校园里。
老实说,安拙从毕业就没再回来过,熟悉的教学楼,图书馆,第一、第二食堂,还有小花园的味道,这一切把安拙带回到了以前的记忆里,一时令她回味起来。
闫圳也挺感慨的,只不过他没有安拙那么感性。两人来的时间点正是学生们成双成对出没的时候,看到这些情侣,安拙不知闫圳怎么想,她是有一些尴尬的。
因为在大学时,他们一天恋爱都没有谈过。闫圳是在已经离开了校园后,才跟安拙提出要娶她这件事的。
两人共同在欧大读书重合的时光里,闫圳是仝玲的男朋友。眼前这些小情侣们出入的地方,做的事情,应该闫圳与仝玲以前都做过吧。所以,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于安拙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校园很大,逛一圈很累的,安拙走了一半该追忆的都忆完了,不打算再走下去了。她停下跟闫圳说:“不走了,你有什么话现在说吧。其实,我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闫圳:“谁说没有,你来。”拐了一个弯,篮球场出现在眼前。
“我们还是有的,其实还可以有更多的,只是我毕业的早,才没有更多机会的。”闫圳指着一处地方:“我还记得,那天你是坐在那里的。”
安拙想了起来,她不记得她坐在哪里了,但她确实以前总在这个篮球场看身为学长的闫圳打球。
以安拙对闫圳的了解,他应该注意不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应该不记得的。疑惑没多久,安拙猛地想起家里的画册,被他看了?
一抹红爬上脸蛋儿,不是害羞,而是感到羞耻,为当年痴蠢的自己。
安拙躲开视线,不再往篮球场地里看:“都是以前做下的傻事,你其实也不用一直记着的。”
“我当然要记得,因为以后小学妹再也不会为我做这种傻事了吧。”闫圳低语到如自言自语,耳边砰砰传来篮球打在篮板上的声音,安拙没太听清。
手忽然被闫圳拉住,她刚一挣,就听他说:“就拉一会儿,你过来,我有话说。”
被他拉着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闫圳松开她,与她相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狠狠了吻了她一口,很急很短,安拙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到从他离开她的唇的嘴里说出:“我同意离婚,我放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真不是成心赶在这天的,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近两天加更是加不了的,因为我正在进行为期两天的,严肃又活泼的玄学活动。
狗子:跟阴阳怪气我离婚这事的读者一样。说人话!
我:人在五台,正在拜佛。(我会不会也在拜佛的时候接到电话)
第60章
安拙瞪大了双眼,已经忘掉了闫圳刚刚突然袭击的吻,也顾不得他还放在她腰上的手。她向他确认:“你是说,你同意离婚了?和平的?不用再上庭的那种?”
闫圳慢慢松开了她,后退了一步,与安拙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后,认真道:“就算你不认为这里有我们的经历,都改变不了我们是从这里开始的事实。从这里开始就在这里结束吧。”
安拙听得直点头,只要你同意离婚,你说什么都对。
闫圳看着她绽放光彩的脸庞,带着笑的眉眼,无一处不在说明着她的开心与兴奋。离开他就那么高兴?可真是扎他的心啊。
那个吻像是个分水岭,安拙能感觉到,闫圳对待她态度的转变,他客气了许多,公事公办地说:“明天我会联系李兰芬,她会配合你方律师撤诉的。”
这是让她撤诉吧,安拙微低着头想了想说:“我不是很懂程序要怎么弄,等我跟陈律师沟通后,再联系你。”怕他反悔又赶忙加了一句:“知道你忙,我会很快的,尽量不耽误你的时间。”
闫圳听出来了,安拙话里的潜台词,还是不信任他,怕她撤了诉,他再反悔。
他态度官方:“你不用考虑我这边的时间,是去法院还是……民政局,我都配合你。”
如果不是现在正打着官司,安拙至少要知会陈律师一声,她恨不得现在就跟闫圳定下明天民政局见的约定。
闫圳见她不再有异议,问了她一句:“送你回去?”依然透着客气,安拙下意识地不想麻烦别人:“不用了,你忙你的。”
闫圳点头:“那,我等你消息,再见。”
安拙目送着闫圳离开,心里感慨,他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前是不顾她的个人意志,想要控制她的人生,可以说完全没有界限与分寸感,哪想到答应了离婚后,客气又疏离。
安拙被闫圳一连串的操作震住了,很多细节她都来不及细究。现在回想闫圳刚才的冒犯,应该是离别的意思,离别之吻像个仪式,闫圳在心里与她进行了剥离。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挺好的,闫圳拿得起放得下,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各自欢喜。安拙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多月来的郁气、压力一扫而空,身心愉悦。
闫圳机械性地往校园外走着,被一对打打闹闹地小情侣撞到,女孩踩了闫圳的脚,没等她说什么,男孩先道上歉了:“不好意思,对不起。”女孩也马上跟了句:“对不起。”
闫圳摆了下手,继续走路。耳听身后,女孩的声音:“他好帅啊。”男孩笑嘻嘻地:“找打是吧,谁帅?”
女孩:“你帅你帅,天下第一大……”
声音飘远,闫圳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已跳上男孩的背,男孩背了她几步,女孩主动下来搂着他的胳膊,亲密得如一个人。
这种场景对闫圳来说有点陌生,上学时应该是看到过不少吧,但他即使在荷尔蒙最旺盛的青少年时期,关注点也不在这些情情爱爱上。
对女人有过好奇,到也就那么回事,这个过程于闫圳一闪即过。出校园进社会,身边都是成年人,都是要倚仗他过活的社会人,别说打闹了,废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此时,这对小情侣的互动却被闫圳看进了眼里心里,他竟有些羡慕,羡慕一些他以前觉得可有可无,并不重要的东西。如果……闫圳想像他跟安拙在嬉戏打闹……他心里难受起来,转身离去。
没有关系,他是闫圳,失败了不怕,可以从头再来,他爱的他要的,终将是他的。如他这样的家世人品,智商情商,如果还不能让自己及所爱过好,让他以前的成就,那些让他骄傲的过往全都没有了意义。
闫圳启动了车子,轿车飞驰而去,如他的心意,永往直前决不言败。
民政局办事大厅,与结婚通道排起的长长队伍不同,离婚业务这边冷清了许多。
一对对新人两两作堆凑在一起,脸上透着喜庆。闫圳努力回想他跟安拙登记那天的情景,却是一片空白,而一旁的安拙也被勾得想起了往事。
登记那天是周五,艳阳天,安拙记得很清楚。当时闫圳并没有跟她在这里排队,而是叫司机去排号,快到的时候,他跟她才进去。
当时安拙还单纯地觉得麻烦司机师傅不太好,提出她去排号吧。闫圳当时看了她一眼,是不解与不耐的眼神。
那时的自己怎么敢违背他呢,立马不说话,乖乖等着了。一个处理公事,全情投入。一个不敢打扰,沉默无语,沉浸在马上就要和喜欢的人成为一家人的畅想中。
安拙拉回思绪,往事不能忆,都是欷歔。
最后签字的时候,闫圳拒绝了安拙签完字后递给他的笔,天知道,那一刻,安拙紧张死了,她太害怕离婚的事出现波折了。好在,他只是究讲究的毛病犯了,拿出自己的笔,动作利索地签了上去。
安拙盯着他的手,在他落下最后一个笔划后,她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全程闫圳一句话都没说,只在看到离婚证时,疑惑了一句:“红的?”
工作人员抬眼回了一句:“早就是红的了。”
安拙把小本本收好,表情却没收住,闫圳扫她一眼:“就这么高兴?”
安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她收了收,却听闫圳又说:“想笑就笑吧,别憋着。”
与安拙对离婚证的小心仔细不同,闫圳出了屋,在走道里边走边撕,撕完顺手扔到了路过的垃圾桶里。安拙走在他后面,把这一幕看了个满眼,下意识地护了护她包里放离婚证的地方。
这次,闫圳连客气都没了,直接上车走人,当然安拙乐于此见。
走出民政局,安拙才确定,本以为要磨上两年的黏糊事竟然圆满解决了。她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嘴角重新翘了起来,越翘越高,脚下步伐也轻松起来,一蹦一跳地,看在远处车里闫圳的眼中,她快乐得就要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