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趁着她和许淮因说话的间隙悄悄退出去,来到了南馥的病房前,不料刚来便迎面碰上了前来探望南馥的杨崇。
南馥还没有醒,两人怕打扰她,于是并排背倚着墙在外面等待。
杨崇穿着警服,光是站在那儿,那张威严的脸就吓得过往护士脸色一白。
他早已习惯这些目光,转念忽地想起身旁无甚表情的少年倒是勇气可嘉,一点儿也不怕他,那个情形下还敢跑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他习惯性想摸烟抽,又想到这里是医院,为了缓解尴尬,他爽朗一笑,主动挑起话题:“南馥这小鸡崽子,说她没出息吧,她能跟开了挂似的一次就深入敌部拿到关键性证据,说她有出息吧,和人接个吻都能直接原地晕了,笑死个人。”
江郁听不得别人说南馥不好,当即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当时顾虑不周,激动得都忘了她还有伤了。”
杨崇接收到江郁的目光,顿时乐了:“你还挺护着她,护着好,护着是对的,她可喜欢你喜欢得很,当初为了你来找我自荐那架势,我现在都还记得。”
江郁怔了一怔:“为了我?她做线人是为了我?”
“你不知道吗?”杨崇挑了下眉,“可能也不全是,不过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在里面,要不是她提及你,我都怀疑她别有用心。”
江郁静静地看着他。
杨崇也没吊他胃口,笑了笑:“你知道做警方的线人有多危险吧?”
江郁点头。
“本来就危险,再加上跟的是颜汶安和林先睿这种老狐狸级别的人物,任务更是艰巨,”杨崇说,“我当时和她谈,如果她能为警方提供重要情报和证据,我会向上头申请高额奖励作为报酬给她,但她不要。”
江郁心口紧了紧:“那她要什么?”
“她说她只想要一个机会,”杨崇叹出一口气,像是觉得感慨又玩味,“一个报考军校的机会。”
“因为她想配得上你江郁,想用军功,想用肩上的勋章去换你家人的一句认可。”
这些话像记闷锤砸过来。
江郁眨了下眼,眼圈开始一点点地发红,指甲陷进肉里,皮肉的疼,他心脏却一揪一揪的。
从将南正诚送进监狱的那刻起,她明明就已经打定主意放弃军校这一条路了,直属亲人有犯罪事实的,她的档案审核肯定通不过。
但如果有市局的推荐信和说明,再加上成绩和体能的双重达标,那就能够破格录取。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南馥不是没想过和他的未来,相反,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走到他的未来去。
和他并肩,和他最般配。
这时,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两人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发现南馥已经醒了。
杨崇见江郁一副感动得不行的样儿,自觉现在两个小同学应该是要耳鬓厮磨一番的,他摸了摸鼻头,对江郁说:“你先进去吧,我出去抽根烟,一会儿再来看她。”
江郁说了声“谢谢”,随即推开了病房的门。
睡了七八个小时,南馥睁开迷蒙的眼,缓了好几秒才分辨出来这是在哪儿。
她盯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慢慢回想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江郁坐警车来金岭会所等她,她救了江老爷子,然后带着他跑出来,被江郁看见,她想躲没躲成,各种情绪混杂百感交集之际,她向江郁求婚了,江郁也答应了。
他们动情地接吻,最后……
回忆戛然而止,南馥脸一黑,最后她居然因为体力不支,接吻接晕了。
似乎还当着挺多人的面。
真是废物啊。
南馥快服了自己,她一掀被子,准备下床冲把脸,昨晚还浑然不觉的身体霎时像散架了般,疼得她眼皮都跳了一下。
特别是下颌,嘴巴一咧感觉整个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这回速度放慢了许多,刚踩上鞋,病房门就被人推开。
看见江郁,南馥愣了一秒。
她还以为他这会儿在陪他爷爷呢。
屋子里开着暖气,日光从玻璃照进来,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两人安静看着对方,一时谁也没开口说话。
但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眼里流动的温柔,比以往更亲密的温柔。
时间一久,南馥不太站得住,她脚下晃了晃,朝江郁招手:“过来。”
江郁乖乖地走过去。
南馥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缓了一会儿,问他:“昨晚你为什么会和警察一起来?”
“打架,”江郁眼眸低垂,如实回答,“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南馥眉梢一挑:“打架?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郁哥了?”
江郁不想再提那群孙子,就简短地解释:“他们说话难听,就动手了。”
南馥见他不愿深说,也没有追问,只是将他转来转去打量一圈后,皱着眉道:“你受伤没?”
“没。”江郁嗤声道,“那些杂碎我还不放在眼里。”
南馥舒了口气。
江郁顿了下,又说:“就是最后闹到派出所,恰好碰到了杨队,看到你的照片,我就让他带我一起去找你了。”
南馥想到杨崇的性格,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轻易松口:“你跟他说什么了吗?”
江郁没想到南馥这么敏锐。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嘴唇动了动,小声道:“说……家属应该有知情权。”
南馥微微掀眸,心口软得一塌糊涂,她撑着他的肩,笑着说:“那这位家属,能扶我去一下卫生间吗?”
江郁被她戏谑的称呼弄得脸颊一红,又深觉意料之中的满意。
两人慢慢往卫生间挪。
里面洗漱用具都是齐全的。
南馥脸上有伤,只能大致洗漱一下,江郁沉默地在旁边帮她递东西,拧帕子,整理头发。
莫名透着一股殷勤。
她的心痒了痒,回想起昨晚那个意犹未尽又极其丢面的吻。
“小猫,”南馥随手将卫生间的门反锁,转回身时,冰凉的手指搭在江郁的腰上,沿着对方衬衫下摆溜进去,不轻不重地按了按,“接吻么?”
“……”
江郁被她这个直白又猝不及防的问题问住,喉咙骤然发紧,他瞥了眼对方刚缝过针还贴着纱布的下颌:“动作幅度太大的话,不会影响伤口吗?”
“会。”南馥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
不待江郁说完,她按着他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压,信息素发散出来,诱着他:“所以这次我张嘴,你进来。”
江郁根本拒绝不了她。
南馥坐在马桶盖上,江郁跨坐在她腿上,双臂勾着她的脖子,小心避着她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搔着她湿软的嘴唇。
她微微启开唇,任由他的舌尖在她口腔里舔舐,刮缠。
江郁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恍若呢喃,低低的一声:“被你攻城掠地了,小猫。”
第67章 卫生间 永远忠于江郁同学
乌木和铃兰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碰撞。
这个吻因着江郁的全然主动和小心翼翼, 变得缠绵又温柔。
两人都起了些反应。
南馥将他往自己这边压,没注意背脊猛地抵在了抽水箱上,淤青一片的伤处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声。
江郁听到她的闷哼, 颤着睫毛睁眼, 一阵心疼:“不亲了, 等你伤好了再亲。”
刚要往后退,对方忽地转移了阵地,吻向他的下巴和喉结,指尖绕着他的头发, 隔着衬衫薄薄的衣料摸他瘦削的肩胛骨。
在江郁挣扎之前, 南馥带着些不甘心咬了咬他的耳垂, 然后松开了手。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她气息乱成一片, 大腿意味不明地抬了两下,嗓子有点哑:“让我数数日子……”
江郁被她亲得微喘着气, 好一会儿, 才缓过来:“什么日子?”
“数数我们多久日子没做了, ”南馥眸色沉沉,叹了口气,“从上学期到这学期,两个多月了。”
江郁怔了怔,随后低笑出声:“寒假我去找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说着, 他忽地反应过来什么,脸上的笑意一下顿住,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个时候, 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南馥沉默下去。
江郁不好糊弄,在这种问题上尤其坚持,她扣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摩挲了下那处光滑的腺体,半晌,无奈妥协:“你来找我的时候,伤已经好大半了。”
“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和你说,”南馥抿了抿唇,观察着他的神情,“那天晚上,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不过还好你来了,还送了我这个,”她晃了晃手腕上缠着的头绳,“我现在相信了,这玩意儿真的能够带来好运,才出一次任务,就让我顺利拿到了证据。”
江郁没说话,唇色有些发白。
他在想自己那天都做了些什么任性的事。
她明明背负了那么多,他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照顾。
江郁视线落在她脸上,语速很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给你造成了那么多的困扰。我不知道你的事到底做完没有,但如果,”他低下头,自嘲一笑,“我是说,如果还有下次,你能给我示意一下么?给我个眼神,我就懂了,也不至于像这段时间这样,你九死一生,而我……”
他在干什么呢?他在网吧和一群烂人打架。
南馥搭在他后颈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腺体敏感又脆弱,他吃了疼,眉头一皱。
“我们郁哥不是向来直白又骄傲的么?”南馥脸上的表情很淡,动作带了些惩罚的意味儿,“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挺惊讶的。”
江郁耷拉着脑袋,却反常地没有反驳,他张了张嘴:“南馥……”
“嗯。”
“我也有很害怕的时候。”江郁说。
他嗓子有些沉闷,显得很晦涩。
他无法想象南馥如果真的没能回来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
连丝毫准备也没有,就去面对那种噩耗,只是稍微一想,他就一阵后怕,像心空了的感觉。
以至于他在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将她一辈子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你可以什么话都不给我留,我也不想听那种所谓的告别之言,”江郁说,“但你要清楚一件事,不论你身处何种境地,我的心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如果你不在了,这颗心也会跟着化骨成灰,掩埋入土。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南馥却听懂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口蓦地一酸。
“我也是,”南馥捧着他的脸,迎着他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我也永远忠于江郁同学。”
“所以没有困扰,”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掖了掖他发热的眼角,“只要是关于你,我就不会感到困扰,听明白了吗?”
南馥是天生的深情眼,一笑起来,温柔又缱绻。
被她这么专注地看着,江郁结滚动两下,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我已经将录音笔交给了杨队,金岭会所和颜氏企业垮台后,我的事也就差不多了结了,接下来,”南馥说太多话,下颌隐隐发疼,但有些话现在不得不说,她缓了缓,继续道,“我会努力学习,和你一起备战高考,考到理想的学校,然后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比你想象中还希望,我的未来,能有你相伴。”
越是真情流露,出口的话越是通俗简单,江郁心都快被她给说化了,软得一塌糊涂。
脑子一热,他顺势就想重新亲下去。
这时,安静许久的病房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位小同学,你们好了吗?”
是杨崇在外面。
江郁和南馥对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慢慢从她腿上退下来:“忘了告诉你,杨队长刚也来了。”
“……”
南馥啧了声:“来得可真他妈不是时候……”
说着,她轻咳一下,也跟着站起来,压了压病号服的裤子。
江郁从兜里拿出抑制喷雾,给两人都喷了几下。
确定闻不到任何味道了,他才扶着南馥开了卫生间的门。
杨崇看到两人走出来,脸上笑意不由加深:“你俩小同学可以啊,我可都在外面抽完三根烟了。”
江郁被他这么调侃,面上一红:“那……你们先聊,我去前面病房看看我爷爷。”
两人目送着江郁有些狼狈的身影,而后相视一笑。
“抱歉,久等了。”南馥收回目光,在病床上坐下,指着床头边的椅子,笑着对杨崇道,“杨队请坐。”
“用不着,我队里也忙,今天来就是和你说点事儿。”杨崇没有说太多客套话,直接进入主题,“林先睿和颜汶安已经落网了,有了你的录音笔,再加上江老爷子的人证,我们有足够证据对他们提起公诉,他们违法乱纪,手里还捏着几条命案,不出意外,法院会重判。”
听到这话,南馥心里才真正舒了口气:“太好了,这顿打没白挨。”
巨石落地的感觉,让她身心都开始舒畅起来。
“还不是多亏了你,对了,”杨崇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我从上头申请下来的奖励,推荐信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明年高考取得好成绩。”
南馥盯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