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了。”扶莺握住苏菱的手道:“娘娘歇会儿吧。”
扶莺出去时,刚好撞见了皇帝。
萧聿看着膳食接二连三地端出来,道:“皇后用过膳了?”
扶莺反复斟酌后,才小声道:“回禀陛下,娘娘这两日一日在吐,今儿更是什么都没吃。”
萧聿蹙眉道:“这都过多久了,怎么还这么严重?”
扶莺道:“太医说这是害喜的症状,并不大碍,但娘娘一直不进食,身子越来越弱,奴婢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朕知道了。”萧聿连忙朝殿内走去。
扶莺看着帝王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只希望今日皇帝别留在长春宫了……
“陛下万安。”苏菱起身福礼道。
萧聿叹口气,走过去扶起她,“就你跟我,还行什么礼?”
“礼不可废。”苏菱拿出帕子,捂住了嘴,道:“臣妾不舒服,陛下别看。”
没进食,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苏菱洁癖发作,一连漱了三次口,放下杯盏,坐在榻上轻轻喘气……
萧聿看的心疼,过了须臾,他将人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肩膀,道:“我听说你今日什么都没吃,是么?”
苏菱垂眸道:“臣妾只是一时没胃口,待会就吃,不会饿着腹中胎儿。”
萧聿轻啄了她的脸颊,“不想吃就不吃,别顾虑那些,为难自己,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苏菱肩膀一僵。
听他如此说,心里莫名难受。
她很像一把推开他,却又知道不能这么做。
萧聿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让我看看,这小东西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你。”
苏菱轻声道:“陛下。”
“嗯。”萧聿道。
苏菱道:“臣妾累了,今日想早点歇息,国事繁重,陛下也要注意身体。”言外之意便是:臣妾想睡了,陛下快些走吧。
然而萧聿并没听出话中深意,只觉得她是在关心自己,嘴角不由一展,“今夜无事,我就在这陪你。”
其实他的折子还没批完,长春宫里还剩了一些。
可他就是不想走。
清冷的月光洒入楹窗,萧聿见她不吐了,精神也好了些,便叫尚食局送了粥过来。
萧聿给她堵在床角,哄着她道:“就尝一口,若是不舒服,就不吃了。”
苏菱蹙眉看着碗盏。
萧聿端起碗盏,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到苏菱嘴边,“我喂你。”
“臣妾自己来。”
男人的手劲大,他不想给,苏菱定然抢不过去。
僵持不过,苏菱微微张开了嘴。
萧聿喂了她一口,道:“烫么?”
苏菱摇头。
萧聿用拇指擦了下她的嘴角,笑道:“那再吃两口?”
她点头。
喂了半碗粥,萧聿放下碗盏,轻声道:“不舒服就少吃些,省的夜里难受,明日我再过来,嗯?”
苏菱倏然间觉得这男人好生狡诈,他好像握着悲喜的钥匙,在她身上开开合合,为所欲为。
幔帐垂落,萧聿将人圈进怀里,苏菱枕着他的胳膊。
萧聿低头,习惯性地去吻怀里的人,苏菱下意识躲开。
他嗓音微沉,带着浅浅的笑意,“阿菱,别躲,我不折腾你。”
说罢,萧聿便吻住了她的唇,呼吸微乱,情欲纷至沓来。
他是真的喜欢咬她,尤其是,她那根纤细的锁骨。
苏菱忍不住仰头,但阖上眸,便是李苑低头看小腹的眼神。
心脏一缩,眼眶就跟着红了。
她的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口,淡淡道:“别弄我,疼。”
萧聿抬眸,对上眼前红通通的眼睛,嘴角的笑意瞬间敛去。
“阿菱。”
苏菱干脆别过了脸。
这时的他,或许是不想明着乱了后宫规矩,或许是帝王生来多疑,不想养大了枕边人的野心,又或许他根本不想承认自己也会有将家事国事混为一谈的一天,故而当下,有些事,他确实没想同她说。
毕竟一旦承诺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与承诺储君无异。
他如何能想到,他们想的完全不同,他的皇后,根本不在乎什么储君之位。
他轻声道:“醋了?”
苏菱整理好衣襟,低声道:“我没有,我也不想同陛下说这些。”
萧聿将她扯回来,桎梏着她的手腕,唇抵在她的耳畔道:“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温热的气息入耳,苏菱背脊隐隐发颤。
“阿菱,别同朕闹,朕想给你的,比你想的多。”
皇帝能把话说到这份上,换了谁,都该知足的。
她甚至都想替他问上一句,“你还想要朕如何?”
苏菱看着他眼睛,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萧聿又道:“真知道了?”
苏菱嗯了一声。
——
听闻皇后身子不舒坦,翌日一早,三妃都来坤宁宫请安。
在薛妃看来,苏菱母家显赫,为人谦和,身怀龙嗣,受宠也是应当,只要不是李苑,她心里倒是没多大波澜。
李苑侍茶的功夫极好,等茶三沸,她给苏菱倒了一杯。
苏菱抬臂接过,方领的衣襟轻皱,红紫皆有。
李苑美眸一眯,随后若无其事地道:“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她自幼便知她将来要来伺候大周皇帝,所以那夜他来,她准备良多。
只要他幸她一次,她便能让他食髓知味。
可这位英俊的帝王,只是淡漠地与她谈了笔“交易”。
他给了她一分圣旨,免去了高丽两年的朝贡,男人眼里不含情欲,甚至连半分愧疚都没有。
第54章 维护(捉虫) 要朕帮你吗?
御花园平静的湖面,瞧上去风平浪静,但说不准何时,就有人投下巨石,打破了这份岁月静好。
苏菱方才用过早膳,扶莺拉着自家娘娘的手臂,道:“外面日头正好,不晒人,也没起风,娘娘可要想要去外面转转?”
“也好,总在这屋里头坐着,也闷得慌。”苏菱放下手中遴选宫女的册子,扶着桌沿起了身。
扶莺在院中侍茶,暖阳洒在身上,让人不由得惬意地闭了闭眼。
扶莺一边给苏菱捏着肩膀,一边道:“有些小事娘娘交代给尚仪局和司礼监去办就是了,凡事都亲力亲为,仔细累着身子……”
苏菱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只是管一个后宫罢了,还能怎么累着?”
扶莺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但今日不同往日。”
苏菱缓缓道:“扶莺,别小看这些宫中琐事,里头说道多着呢,眼下六局一司和司礼监的人,多是永昌年间留下来的,我看了过去那些年的账册,可谓是一塌糊涂,内廷亏空不是没有缘由,可新旧更迭,正是用人的时候,我既不能大张旗鼓重查这些旧事,可也不能继续由着他们胡来。”
“我多做些,也算是敲打他们,日后做事莫要在我面前弄虚作假,阳奉阴违。”
扶莺小声道:“奴婢看娘娘辛苦,也是心疼……”
苏菱笑了笑,“我这累了还午歇呢,要说辛苦,还是陛下辛苦,这后宫比不得前朝……”
这厢话还没说完,坤宁宫的小太监张喜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道:“娘娘,长春宫出事了。”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张喜长吁了一口气道:“昨儿薛妃娘娘送了两盆兰花到长春宫,但也不知怎的,李妃娘娘忽然全身起了疹子,脸都肿起来了。”
“兰花?”苏菱道:“可是因为花粉?”
小太监摇了摇头道:“太医说,若只是兰花,尚不至于此,听闻那兰花里头,还有苋粉。”
苋粉过敏与花粉过敏差不多,但也有一点不同,苋粉引起的脓包若是抓破了,多半会留疤。
“她薛澜怡是疯了吗?”苏菱站起身子,道:“走,随我去长春宫。”
张喜见皇后娘娘步伐极快,忍不住道:“娘娘也不用太急,这会儿,陛下可能已经到了……”
苏菱脚步一顿,淡淡道:“知道了。”
还没进长春宫殿内,苏菱就听到了他淬了冰的声音。
“在朕的后宫动这些手脚,谁给你的胆子?”
萧聿负手而立,薛澜怡跪在地上,李妃一直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脖子都红了。
“臣妾受不得李妃挑衅,才想着警告她一番,实在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薛澜怡哽咽道:“臣妾有罪,任凭陛下责罚。”
萧聿撩袍坐在椅上,轻嗤道:“挑衅?那你与朕说说,她是如何挑衅你的!”
薛澜怡听着皇上的语气,眼泪吓得噼里啪啦地落,“臣妾不敢抱赃叫屈,臣妾认罚。”
萧聿捏着手中的扳指,正想着该如何罚,李苑便在这时开了口:“陛下,太医方才说了,臣妾身上的疹子不严重,也没抓破,过阵子就好了。”
闻言,萧聿看向李苑。
说实在的,这疹子虽不严重,但李妃冰肌莹彻,这大大小小的红印子落在她身上,愈发骇目,愈发可怜。
这一刻,萧聿无比庆幸,这些疹子没落在苏菱身上。
不过相对的,庆幸之余,多少也滋生出了些愧疚。
盛公公看着薛妃不禁暗暗摇头。
陛下生母早逝,自幼在深宫长大,又不是受宠的皇子,这些阴损刻薄的招数不知见了多少回,薛妃这回犯的蠢,只怕是要彻底招了陛下厌。
默了半晌,萧聿沉着嗓子开口道:“薛妃跋扈恣睢,目无宫规,德行有亏,本该就此夺去封号,但念及初犯,降……”
“陛下!”苏菱快步走过去,福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萧聿扶起她,语气稍缓,“免礼。”
自打皇后到了,殿内明显回了暖,苏菱看着他的眼睛,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道:“后宫出了这样的事,乃是臣妾失职,还望陛下恕罪。”
萧聿与她四目相视。
苏菱眼中的意思很明显,薛家眼下正为朝廷效力,便是罚,也不能为了李妃罚。
萧聿话锋一转,淡淡道:“既然皇后来了,那此事便由皇后做主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苏菱道:“臣妾恭送陛下。”
萧聿走后,苏菱对薛妃道:“你可知罪?”
薛妃擦了擦脸道:“臣妾知罪。”
苏菱回头道:“张喜,先送薛妃回咸福宫。”薛妃跟着张喜离开。
苏菱坐在李妃身侧,看了眼她身上的疹子,道:“这回你确实受委屈了,不过此事本宫定会给你个说法,你安心养伤就是了。”
李妃低声道:“娘娘身怀龙嗣,还要为后宫操劳,是臣妾给您添乱了,臣妾不委屈。”
李苑的声音确实好听,明明说着不委屈,却让人觉得更委屈了。
李苑忽然抬手抓了下心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白色的中衣浸上了点点血迹。
“别用手抓啊。”苏菱道:“你都这都破了……”
扶莺连忙对长春宫的宫女道:“都等什么呢?还不赶紧拿药来?”
李苑接过药罐,抬眸对苏菱道:“娘娘见血不吉利,还是别看了。”
苏菱道:“本宫没事,你且干净上药,别留了疤。”
李苑掀开中衣,湖蓝色的抹胸半遮半露。
苏菱的目光随着李苑的动作游移,她万没想到,李苑锁骨周围,除了连成片的疹子,居然会有同自己身上一般无二的红紫。
不得不说,床笫之事的痕迹,的确有引人深思的魔力,看着这些青紫,仿佛便能瞧见那高挺笔直的鼻梁陷在美人沟壑里的模样。
也怪不得,他今日会抛下政务来替李苑做主。
李苑咬着下唇,敛住衣襟,侧过了身子。
苏菱捏了下手心,道:“你好好养病,本宫先走了,长春宫若是缺什么,找个人来坤宁宫说一声便是。”
李苑连忙起身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安抚过李苑,苏菱又去了咸福宫。
薛妃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跪在地上道:“臣妾请皇后娘娘责罚。”
“你是该罚。”苏菱道:“从即日起,你便在咸福宫日日抄写宫规思过,无本宫诏令,不得出咸福宫半步。”
禁足、抄宫规,这可真是轻拿轻放。
薛妃吸了吸鼻子道:“臣妾有话想说。”
“你说。”
“臣妾左思右想,这会儿突然想明白了,那李苑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挑衅在先,又在赏花宴上暗示臣妾触不得花粉,目的就是让陛下心疼她!”薛妃道。
“所以呢?”苏菱看着眼前冥顽不灵的人,长叹一口气,“本宫问你,就算她是故意的,那兰花是谁送的?苋粉是谁下的?她怎么偏来挑衅你不去挑衅柳妃?你若是安分,她算计你又能如何?”
“再说,你让她起了疹子不能侍寝,你便光明磊落了?”
薛妃气上了头,整张脸都憋红了。
“臣妾与皇后娘娘说这些,也是叫娘娘防着她些。”薛妃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她不过是随高丽朝贡而来,怎么就偏得陛下喜爱,我们大周的贵女哪个不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