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并没先现在就让人将那小子给抓来给他看脖子，反而招招手示意长子过来，附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再对方毫不犹豫的抱拳同意后，便同自家夫人打了声招呼，再次返回书房。
那小子既然这么有本事，那他比也不会托他的后腿。裴亭安紧紧的握着手中剩下的两份宣纸，更加的觉得这份药方以及图纸的宝贵之处。
他虽没办法直接让朝廷出资出力出城赈灾，倒是可以多抄录几份，趁着今天这个休沐日拜访太医院的几位品行高洁的太医，同时也将图纸送去工部要写能人巧匠过来。
裴亭安笔下不停，抄录了几分药方和图纸后又赶紧多写了几封拜帖，他这次也不用提前让人将拜帖送去他人府上等回执了，他也学一番那小家伙，直接就来个守株待兔。
裴亭安速度极快，一切都准备妥当便吩咐小厮告知大总管福财，一会儿见到衙门那些捕快，叫他人直接听纪笙的指挥。
之后，就急冲冲的驾马离开。
于是这个休沐日，有好些个部门被裴亭安这么一打搅，紧急回归，当然对于裴亭安递给他们的那份药方图纸，对方并没有任何的阴奉阳为或是不情不愿的情况。
与此同时，裴家练武场上。
也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衙门中人。
今日虽是休沐日，但也不过是京都各级官员的休沐日，对于衙门的捕快而言，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个月三十天天天不拉的都要上班。
今天也是一样，衙门的捕快们该巡逻的巡逻，该值守的值守，这边一听见大人召唤，虽是疑惑，但整个衙门上下所有捕快们还是纷纷赶往后衙。
说起来这年头的官员办公也是方便，比如这京兆府，前后各开了两道门，前院为衙门是裴亭安平日里办公的地儿，后院为裴府算是裴亭安的个人府邸，有什么城民们有什么纠纷冤情，便往前院一敲锣，就可以办案，若是亲朋好友拜访自然走的后院。
照纪笙看来古代的大官们办公也是爽，除了每隔十日一次的上朝时间外需要去皇宫打卡外，平日里办公也不过是从后院去往前院的距离。
当然这也就导致了，捕快们聚集过来并不需要花上太多时间。
然而，当所有人捕快都来到裴亭安后院练武场，却并没有等到他们大人，整个练武场除了那位他们熟得很的裴府大管家外，就只有一位，一身青衫，身体单薄到让他们觉得娘们兮兮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他们，等到其中一位告知福财大总管，人已经齐了，让他去请裴亭安大人时，那位少年这才转过身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捕快们又怎会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国师大人，那位一转身，顿时就听到了一阵抽气。
纪笙却并不多做解释，找了一块儿石头，站了上去，找到方便发话的视角俯视大家。
“你们大人现在有事儿，暂时离开了府邸，吩咐人通知你们，听我指挥。”说到这里，纪笙示意福财过来说话，福财从善如流的走到众人前方，将裴亭安之前让小厮给他带过来的话，再次给这些捕快复述了一遍。
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捕快们纷纷面面相觑，好奇看向纪笙那张让他们熟悉不易的脸，心中多少猜测这人绝对和去世的国师大人有关系。
他们等着这人主动阐述详细身份，同时也纷纷服从京兆尹府邸大总管带来的大人口令，纷纷抱拳称是。
纪笙并没有如众人所愿地阐述具体身份，反而也是冲着大伙儿一报拳：“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小生名为纪沉风，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医者，这次召集大家来是想让着大家跟我一起，出城救治灾民。”
纪笙话音一落，顿时发觉底下人的神色顿时发生了变化。有的人听见他的话磨拳擦痒跃跃欲试，有的人又似乎恍然大悟，当然也有人目光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恐惧。
纪笙一向不是个强迫人做事的领导，她一向明主。
“当然我们此次出城，只奉行一个原则，那就是看个人意愿，封城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清楚，你们随我一块儿出城，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所以，大家可要考虑清楚了，到底要不要随我一道出城。”纪笙眼神深邃，又似乎带着几许意味深长的揶揄。
“我给大家一炷香的考虑时间，福财，点香。”纪笙给大总管打了个招呼再度看向众人，“愿意跟我一起出城冒险的站到左边，不愿意的请站在右边。”
说到这里，纪笙倒是扬起了一抹真诚的笑意：“大家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很多时候你们的命不只是自己的，你们大可好好考虑一番。”
“毕竟跟着我一道出去，虽是有建功立业的可能，但也要你们做好牺牲的准备。”
虽然纪笙敢保证，不会让大伙儿丢了小命儿，但既然要让他们听自己的话，那至少要将最坏的结果都告诉他们。
纪笙这话一说出口，捕快们顿时就开始议论起来，有的人毫不犹豫就站在了左边，有的人犹犹豫豫的开始解释。
“我们老张家只有我一个男丁，我上有老下有小，大家就指望着我养活一家人，我张怀愧对大人……”那人一脸愧疚的挪到右边。
也有人犹犹豫豫，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随纪笙出城。
大家都是活阎王手下讨生活的捕快，大家都是既有时间观念的甚至半炷香都没到就已经选好了队伍，根本就不存在不左不右的中间人。
当然说好了一盏茶时间，纪笙必然不会返回，不管下面的再怎么催促纪笙也等着一盏茶时间过去了才再次发话。
“行！大家的选择，我都明白了，站在右边的人，你们也别愧疚，即便你们不主动站出来，我也是会选择一部分人留下来的，京都城不可能没有人值守。”
纪笙给了站在右边的队伍投去了鼓励的神色，接着又道：“你们放心，走出这个大门，你们该干嘛的继续干嘛，我会让人告诉你家大人，我只挑了部分人随我一道出城。”
说到这里，纪笙又将目光投向就站在她身边没几步远的福财身上：“明白了吗？”
纪笙那淡漠疏离的神色，顿时骇了福才一跳，连忙点头称是。
站在右边的捕快们本就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当了这么懦夫，没想到纪笙会说出这样一段话，这让选择留下的他们更加的内疚了。
留下来的人正想发表感谢，却不料纪笙直接就摆手让他们不要耽搁时间，赶紧去维持京都城治安。
众人纷纷抱拳感谢后，便随着熟悉的路去往前院。
同样，纪笙那番话，让离开的人感谢的同时，也让留下的人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恍然。
有的人留下，除了不惧生死外，就是不想当那个懦夫，但纪笙说出一番本就会让人留下巡逻，甚至不会告知活阎王后，顿时心生后悔。
纪笙自是看出了这些人的神色，但这次她却没那么好脾气了，机会已经给了，她最不欣赏的就是那些两边徘徊的人。
“留下的人，也想离开吗？”纪笙说出的这句话，语气冷清又格外的意味深长，即便纪笙那张脸上已经挂着一丝笑意，但她意外透露出来的气势，却让这批捕快们顿时就如同直面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一般。
齐齐噤若寒蝉，不再多话。
“行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同意了留下，那么现在…”纪笙冲着身后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群裴府的仆人，抬着一箱一箱的米粮，刚好搬来这边。
她早先给了一盏茶除了想让捕快们考虑清楚外，就是为了拖拖时间等裴亭安的人将东西陆续置办齐全。
这不，这就运来了吗？
不过…
纪笙看着，这一批仆人身前的是一位背着一个包裹，身高同纪笙差不多高，年纪最多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那少年一脸的公瑾严肃，半点儿纪笙那个年代，属于他们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泼之气，少年每一步都如同被丈量过的一般不急不慢，走到纪笙身前，深深一抱拳。
“纪先生，父亲让我随您，一道出城！”少年语气公瑾，态度谦卑，对于出城一事，纪笙甚至从少年口中听出了跃跃欲试，没有半点儿恐惧之色。
纪笙：“？？？”
派个小学生监视他？裴亭安这是真没吃药吗？
纪笙正准备拒绝裴亭安的这番好意，无意间却看见，那些捕快们看见少年突然的出现，竟然激动起来。
纪笙明白了，这些捕快们必然是认识这位少年的。也对，这少年毕竟是他们顶头上司的亲儿子。纪笙也明白了，裴亭安为何会派少年与她一同出城了，大概是为了安这群下属的心或是让她能够更快的让捕快们听从。
不过，纪笙并不需要。
“你可清楚，跟我出城有什么后果？”纪笙冷着脸看向少年。
少年被纪笙突然点到，小心脏的跳动顿时就加速起来，这位可是能治尖吻蝮咬伤的神医，这位可是能掐算出地龙翻身的神算，这位还是…
“纪先生，珩之清楚，父亲已将所有后果一一告知，珩之愿随先生一同前往，生死不论。”裴珩之放下拳头，炯炯有神的看向纪笙，那双眼之中的崇拜之色差点没闪瞎纪笙的双眼。
纪笙往其身后一看，果不其然虎子同他一对视立马就心虚的埋下脑袋。
却说这些捕快们先是被活阎王长子裴珩之会与他们一道前往给镇定了心神，转瞬又听见裴珩之直接称呼纪笙为先生。
能让传说中的活阎王长子，四岁开蒙，五岁能背四书五经，六岁启蒙先生便告饶无书可教，十二岁从国子监毕业，若非活阎王死活拦着，捕快们都猜测怕是直接能够金榜题名了的传奇少年称呼先生的，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更别说此人还长了一张同去世国师六七分相似的脸，若是没听错的话，裴珩之话中透露此人姓纪。
纪，那岂不就正是国师的姓氏吗？虽众人只知道国师有个女儿，但国师来自于那，除了国师千金外还有什么亲人，大家都一概不知。
眼前这人搞不好就是国师大人的子侄，如此一来，捕快们的信心又加大了不少。
捕快们的神色变化，纪笙看的真切，这位小少年裴珩之显然已经被虎子的夸张描述，被他给强行圈粉了，大概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回去。
罢了，也不过是多带了一个拖油瓶的事情，自己多注意点儿，把人完完整整给他带回来就是了。
纪笙也不再多话，直接就指挥捕快们将米粮装车，同时也让福财去国师府通知老管家，让她们直接把药材运到京兆府。
巧的是，纪笙这边刚将米粮装好，裴夫人那边也备好了真丝口罩。
毕竟口罩这东西也不算是大件，纪笙的图纸上甚至任何花样都没有，对于府上任何一位丫鬟嬷嬷而言，都是几把剪刀和几针的问题。
眼见这些人将口罩也送来了，纪笙又示意大家过来。
“此乃真丝口罩，此处出城，希望大家除了吃饭喝水全程带着口罩，性命攸关，切记切记。”
疫病之事并非随便一个人就能猜到，捕快们并不知晓，但纪笙必然会给大家强调疫病的可怕性。
“灾民们就在城外，我们此次出城为了不仅是我们自己，还有城内的所有亲人好友们。”说到这里，果然看到了捕快们眼中的慌乱。
“大家不用怕！口罩可以防止染上疫病，且此时城外并没有人死亡，疫病也暂时没有形成，请大家放心，我纪沉风必竭尽全力安全将大伙带回京都。”
原来京都封城是这个原因，捕快们眼底纷纷划过忧虑，也明白了他们这一行人出城的重要性，直到这一刻得知了所有真相的捕快们，看着国师子侄，京兆尹爱子两位看起来年纪不大，至少得比他们矮上一个脑袋的少年都不畏身死，他们又有何惧。
“愿与纪先生共生死！”
“誓死守护京都！”
“…”看着明明眼中有恐惧，神色却非常坚定的捕快们，纪笙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花国之魂，由古至今，都深深的刻入骨髓。
为了身后的亲人朋友，总有那么群人不畏生死。
纪笙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是一扬拳头，厉声道：“好！众英雄随我们出发。”
纪笙等人顺着前院走出衙门，正好就再衙门口碰见了老管家和铁柱。
二人一人架了一辆车，将药材和大铁锅等等都给纪笙搬来了。
老管家甚至想得更全面，将菜刀，碗筷，锅铲，甚至连菜板儿，各类油盐酱醋调味料等等，都给一道送来了。
纪笙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行李，这是繁星亲自给她置办的。
老管家一行人此次并不会随她一起出城，一则老管家年纪大，繁星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二则，城里也需要人策应，铁柱和老管家都被纪笙留了下来。
纪笙一行人刚看到城门，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纪先生，还请留步！”
纪笙转头，便见到身后又来了两三辆马车。
“纪先生这是，几位不便透露真名的老爷们，共同捐献的药材！他们让小的告知先生，第一车是先生药方药物，后一车，乃是跌打损伤各类药材，老爷们说，先生都用得上。”
纪笙一愣，顿时明白了裴亭安怎会突然消失，感情这是去帮她拉后援了。
纪笙赶紧感谢，叫捕快们蒙上口罩，接收那辆车药材准备出城，后方又传来一阵声音。
第59章 国士无双（8）
“纪先生请等等我们！”
身后传来一阵洪亮的嗓音,纪笙诧异的转头，便见到比刚才阵势更大的几大车，正急冲冲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
“驭~”赶车人凭借着高超的马术，成功在即将撞车之际,停了下来。
就在纪笙疑惑裴亭安这又去那里拉了后援时,前面三辆马车就如同挤满了沙鱼丁的罐头一般,从里面爬出了一个个挤得头冠衣服全都歪歪扭扭的青年。
纪笙看着三辆马车中活生生走出了二十七八个人,脸色都差点青了,话说古代超载算不算违法？要不要被罚款？
难怪一辆马车要用三匹马拉,原来是人太多了。
纪笙猜测，若非那几位车夫马技都好，这会儿自己这一行人，怕不是全都被撞飞了吧？
以后真当上国师,必须得完善各项法律，无规矩不成方圆。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这么乱来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