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尺璧三文钱
时间:2021-03-20 09:41:58

  她单纯地笑了笑,“所以想来昨晚应该没有什么激烈难言的场面罢。”
  裴郁卿失笑,手腕搭在屈腿的膝盖上,姿态说不出的好看。他很瘦,全身上下却很精壮。
  “殿下,微臣有个问题。”
  他说这话的时候,秦书还是忐忑了一下。
  “你问。”
  “殿下可还记得昨夜唤臣什么?”
  秦书心底又没来由跳了一下,她神色微滞,微微心虚地低头扶了扶额角。
  她不会......叫他裴狗贼了吧......
  裴郁卿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是清楚的,他倾身靠近,秦书身子僵住,呼吸满盈木沉香。耳畔喷洒的气息令她腰软了一瞬......
  “殿下,我哪里招惹你了?”
  他语气含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秦书不看他脑海里都能描绘出他唇角半挑,眼波流转目邃的神情。
  她推开他利索地爬下床,理了理衣衫, “咳,不管说了什么,裴大人应该相信,本宫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她说着正派地睇了他一眼,倒打一耙教训道,“以后说话不要离我这么近。还有,穿好衣服,堂堂上卿大人,以色侍人成何体统。”
  裴大人好整以暇地听着,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秦书说完转身拿了自己的衣服折去了侧间。
  失策,失策。
  头一遭半醉不醉耍了酒脾气,静嘉这个小王八蛋......
  秦书穿衣服的时候想起闻了闻自己的寝衣。
  淡淡的清香,没有半分酒气。
  她昨儿个醉成那样还沐浴了?
  她抱着衣裙站在原地沉思良久,可是脑海里只有断断续续的记忆......
  她昨晚是不是......叫裴郁卿给她洗澡了?
  秦书气血翻涌,一时不知该吐血还是该羞耻。她拿脑袋撞了撞屏风,抓心挠肝,恨不能冲过去杀了裴郁卿。
  这样就没人记得她昨晚丢人现眼的一切了。
  *
  休沐之期,纳兰忱带着静嘉来了上卿府。
  信亲王上访上卿府终归不那么妥当,虽然这小王爷目前在朝堂还尚未显山露水。
  带着静嘉就顺理成章许多,她对裴大人的心思路人皆知,自己常跑上卿府邸也不妥。这两个人一块儿,那便相辅相成,顺从其美。
  “姐夫。”
  纳兰忱一见裴郁卿,就咧嘴喊他。
  他胳膊肘撞了撞一边的静嘉,“喊人。”
  裴郁卿在府时整个人都闲散随性,信步而来,一眼便风月初好。
  静嘉翘唇不乐意,她还没走出来呢。这么好看的男人,英年早婚,她心痛、可惜。
  纳兰忱意料之中地泛起笑意,“你怎么答应父皇的?”
  她答应,不再对裴大人有二心。
  可答应归答应,哪有那么容易做到的......
  她一见到他,目光就忍不住跟着他走。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喜欢的男人一夜之间成了自己的姐夫。
  静嘉叹了无数遍气,苦情地嘟嘟囔囔喊了一声,“姐夫......”
  这两个字带着十分的不情愿八分哀莫心死五分破罐破摔。
  裴郁卿一直拿他当小姑娘照顾,她自己可能不清楚,但他知道静嘉对他的倾慕依恋是纯粹的,也是一时的。
  他笑着应了一声,静嘉听到他的笑,心幽幽的疼。她真不知道该捂眼睛不看他还是该捂耳朵不听他的声音。
  好在娶的是是她们皇室的公主,是皇长姐......虽然不想承认,但纳兰令珩......
  就勉强又勉强地配得上她罢......
  要不然换作别人,她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姐夫,陆钦臣进京了。”
  纳兰忱带了一件正事过来,裴郁卿示意他们坐下说话,走到上方的椅子坐下。
  他闻言并不意外,“算算日子是该进宫了。”
  裴郁卿随手牵了牵衣摆,这动作落在静嘉眼里都跟艺术似的,她在一边听他们谈事,默默欣赏不要钱的美貌。
  “温大人可已经在谪居了?”
  纳兰忱端了手边侍女奉上的茶,轻晃了晃, “我和静嘉来时,似乎正遇见温大人进酒楼。不过当时隔得远,我们在马车里,也没看清到底是不是。”
  “肯定是。”
  静嘉忍不住接话道,“温大人芝兰玉树,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我敢肯定是。”
  纳兰忱睨她一眼,喝着茶笑道,“静嘉说是那肯定是,她别的本事没有,识美色皮相无人匹敌。”
  裴郁卿也看向她,眼尾晕开淡淡笑意, “嗯,静嘉说是,那定然是。”
  静嘉难得腼腆地低头淑女道,“哎呀,人家就是眼神比较好。”
  “哟,好热闹呀。”
  秦书来前院正厅见着这一屋子,心里不知泛起的是各种情绪。
  庆幸,知足,酸苦,疼念,皆有之。
  静嘉灵灵蕴秀,纳兰忱意气风姿,裴郁卿少年倾月,无一不令她心之所动。恰今日阳光挥霍撒满人间,她眼底唯有光。
  某个冬雪纷扬千军破城,寒意刺骨的角落,都似乎裂了罅隙,有刺白宣光破彻而来。
  她此刻站在那里,背后是满目春青煦阳。
  眉梢眼角,不自知晕散的温柔,是裴郁卿动漾的真心。
  “皇长姐。”
  纳兰忱见到她,起身规矩地朝他施礼。
  秦书抬了抬下巴,“免礼。”
  “小王爷每回见我都行礼,累不累?”
  纳兰忱看着她朗逸地笑笑,“因为是皇长姐,所以要行礼。”
  “都是一家人,要这么多虚礼做什么,我当这个公主也没多久,从不在乎这个。你看静嘉,她何时朝我行过礼。”
  秦书说这话只是为了让纳兰忱知道自己不在乎这些过于生疏的礼节,其实他们见到她只要喊一声皇长姐,她就很满足了。
  静嘉哼了一声,认为秦书就是在内涵她。
  她负气起身叠压手掌,规规矩矩地抬袖弯腰,嗓门洪亮,“参见皇长姐!”
  这礼就差给大礼跪下的那一步了,除了重要场合,给陛下行礼也不至于此。
  她腰弯的深深的,都快低到地上了。
  屋子里笑声起伏二三,一旁的侍女丫头也在偷笑。
  秦书过去一拍她的脑袋,用陛下的语气道, “平身。”
  她这是无形中占了她的便宜。
  除了陛下,皇室子弟宗亲,受人之礼皆唤‘起身’。
  静嘉直起身来就冲她嚷嚷,“你!你占我便宜!”
  秦书笑她傻。
  转而问纳兰忱,“你们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
  纳兰忱微扬眉梢,卖了个关子,“皇姐可知秦大人今日约了温大人在谪居酒楼?”
  秦大人,温大人。
  只这两个人,秦书便知道他们方才在谈什么了。
  “这是又要给太子送礼去了?”她有些叹然地望向裴郁卿,不禁怅笑了声走向他, “不过,裴大人这就已经开始利用秦大人了?”
  父亲将温庭之约在谪居,目的便是为了让温庭之遇陆钦臣。
  这事儿她知道一些。
  只不过上一世她只知道裴郁卿布局让温庭之‘偶闻陆钦臣的墙角’,并不知道这已然是父亲参手了的。
  原来这么早,裴郁卿就拢揽了父亲。
  他可真有本事。
  他也不怕父亲向陛下参他一状,真是个虎口拔牙的狼崽子。
  裴郁卿笑意温敛,起身抬袖微微施礼,“殿下恕罪。”
  他也和静嘉一起来取闹她。
  秦书毫不掩饰地唏嘘,皱了皱鼻子感喟道,“好一个裴上卿。”
  她这话是欣赏,裴郁卿欣然接受。
  今儿个几个人似乎都陷进了礼数的漩涡,秦书也正襟抬袖压掌朝他施礼,“本宫佩服,佩服。”
  “殿下客气,客气。”
  “大人手段实在高明。”
  “殿下心思实在通透。”
  两个人相互吹捧了一番,相互看向对方的视线却是电光火石。
  纳兰忱和静嘉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异口同声道,“皇姐和姐夫还真是......相敬如宾。”
  “阿姐,我和皇兄今晚就不回去了,我们再来一醉方休吧。”
  静嘉话落,秦书眼神就没办法和裴郁卿对视了。
  她微微笑着偏头道,“不了,我已经发过毒誓,再也不沾酒了。”
  兄妹俩再次异口同声,“为什么?”
  裴郁卿侧目瞧了她一眼,秦书已经感受到了他眼里隐淡的戏谑。
  她正想着怎么解释,裴大人好心道,“殿下喝醉了不太‘安分,我会很累。”
  “...............”
  静嘉一脸茫然。
  纳兰忱似乎懂了,又似乎不应该懂......
  是他理解的那个‘累’吗?
  算了,他还是是单纯的处子......阿不,皇子。
  是不该懂的。
  于是他也学着静嘉的茫然。
  秦书身子一僵,衣袖下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他说的是什么狗话!
  她偏头目光如炬地看着他,裴郁卿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他说错了吗?
  她喝醉了耍酒疯,他照顾起来确实很累。
  有错吗?
 
 
第18章 片刻凋零   殿下永远是微臣的公主殿下。……
  “殿下,陈涂救子偷梁换柱,已判被贬流放了。”
  镇襄候说话间眼底沉着难辨的狠意,“上卿不愧是好手腕,先以陈启的命撬开陈涂的嘴,再反将一军,扣他一个私通刑部的罪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白棋落下,纳兰楮纵观全局,左手掌中的翡翠玉鼎剔透晶莹,他指腹摩挲过光滑玉质的纹路,举棋不定。
  他看着棋局半晌未言,镇襄候静候许久,终于开口提醒,“殿下?”
  “哦,嗯?”
  太子殿下仿若刚回神,抬了抬眉,落下一枚黑棋。镇襄候本以为他在想对付裴上卿的法子,没敢出声打扰。然而他这半晌,当真只是在想该怎么下棋而已。
  但他斟酌出来的一步棋,是将自己方困出了无意义的禁着点。
  侯爷默默看着棋盘沉默须臾,他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殿下当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纳兰楮从容地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终于想起来镇襄候方才说的什么。
  顿了一下,回道,“流放便流放罢,一个言官知道的东西也有限,裴郁卿不要的棋,杀他都糟心。”
  “......”
  镇襄候走了一手双吃,太子殿下观望片刻,伸手将棋子给他捡了回去,“别下这儿,孤要被你赶尽杀绝了。”
  “......”
  纳兰楮倚在扶枕上,微叹了口气,幽幽道, “这件事,孤拿头发丝儿想想也知道裴大人不会留着陈涂。陈启那小子,孤即便不派人杀他,裴郁卿那臭不要脸的也会找人刺杀,然后嫁祸到孤的头上,和陈涂说孤要斩草除根,让他掂量。”
  “呵,孤岂能给他预判和污蔑孤的机会?与其被他污蔑,不如孤自己来。”
  “......”
  所以他当时真的破罐子破摔,派了人去杀陈启,陈大人自然知道太子殿下的秉性,没用的累赘东西,从来不留着。
  太子要杀,裴大人要保,纵然知道两头都不是好东西,但裴郁卿这边好歹能够苟且一条命。
  镇襄候一面下棋,一面还得想方设法计较着让他赢,“殿下有何打算?”
  “那就看裴大人要怎么对付孤了。”
  纳兰楮头疼的按了按额角,“这老狐狸想一根根除孤羽翼,坏得很。”
  他说着看向镇襄候,神色微凝懒懒道,“你可得给孤谨言慎行,说不准裴郁卿哪天就拿你开刀。”
  “......殿下放心。”
  纳兰楮把着翡翠玉鼎,低眉敛下的目光影入玉色,似询问道,“孤这几日在想,裴大人若没了主君......他还有理由和孤过不去吗。”
  镇襄候执棋的手微顿,将手上的白棋纳入掌心,目光隐烁其微,骤然冷凝。
  苍沉的嗓音缓缓道,“殿下的意思是......云氏温仪?”
  *
  大郢皇室四年为期,秋后依祖制往起云台祈福参拜,随御驾出行,规模盛大。
  而常年则只需皇室子弟前去起云台抄经静省,吃斋念佛,诚拜三天两夜。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遵循至今。
  秦书的身世来说,陛下从未将她算作是皇族子女,这件事轮也轮不着她。上辈子是到最后,她和裴郁卿成婚十载的那一年,恰逢四年大拜,她随驾同去,便是文帝认了她的身份。
  如今她和裴郁卿成婚一年也未到,她自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记得上一世的这一年,派的是九皇子。
  可没料到,今年这个光荣艰巨的使命,却是出乎意料地砸落在了她身上。
  秦书接到圣诏时颇意外,拽着成和公公问了半晌,确定真是她。
  这件事情和她所知所明的不同,反教她不安起来。秦书展着诏书看了许多遍,清清楚楚反反复复地看着那笔力入木三分的一行字:吾圣族纳兰氏令珩。
  她站在门口怔怔地对着诏书发呆,裴郁卿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忽然倾身抱住她。
  秦书愣住,刚想开口问他什么毛病。
  便听裴大人感性认真的声音传过耳畔,“纵是永远没有这诏书,殿下也永远是微臣的公主殿下。”
  秦书心口用力跳了一下,茫然若失。
  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样,可是她真真是被这句话给搅乱了心湖,千层涟漪,难自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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