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日魔军羽箭上面东西的味道。
那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她捻起一片雪花。
依稀记得,好像是.......抑制灵力。
此时,修界一派仍旧平静,毫无准备。
修界联盟忽然收到了离开已久的老祖宗的消息。
“守好边境。”
*
猫咪一直没有回来。
谢今爻听话地一直等待着。
夜色渐深,风雪更重,寒意一层叠一层,如附体熨帖的衣衫,让谢今爻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
好冷啊。
她在火堆前,望着外头无边无际的暗紫色穹宇,还有中天一点荧月。
终于,她听到了脚步声。
细细密密与雪纠缠的声音,鞋底紧贴着雪团的潮湿声音。
不是猫咪。
猫咪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随后她又听见了呼着气抱怨的对话。
“该死的天气,怎么这么冷。”
“忍着点吧,找到两只魔兽就可以回营地了。”
“你说他们之前怎么没想到魔晶不够用,非要我们大晚上的出门找。”
“你忘了,今天下午炸了一批魔晶?我们要补的,是炸没了的那些。”
“唉,不过真没想到上头那群尸位素餐的能想到这种办法.......”
“是啊,真下流啊。”
“你小命不要了?敢说上头的人下流。”
对方嬉笑着打岔:“唉,这里只有你我,你不说,谁知道我这么说?”
他的同伴默认了这句话,长叹一口气,打个寒战:“也是,用已经有了灵智的魔兽炼出极纯的魔晶,这么阴损的办法.......”
“有用就成,”同伴叹口气,“反正咱们不炼,它们也会死,边境这边的魔修捕杀弱小已经是惯例了。与其被边境这些魔修杀了,还不如被我们魔军抓了,至少还能为魔界做点贡献呢——上次前线的战报不是说,那魔晶箭有用吗?”
“——咦?那个岩洞里有火?”
两个魔兵提高了警惕。
谢今爻本来下意识想要离开岩洞。
但是她想起猫咪说过的话。
——谢小羊,你在这里等着我。
——危险,不要离开这里。
谢今爻一翻身,躲进了柜子里。
*
冰冷的雪夜,纷飞的细小白雪。
他粗喘着,以手中的骨刀为支撑,一步步向着雪山上爬。
少年的脊背几乎被劈裂,正涟涟低落下血珠。
他银色的发丝几乎全被鲜血和雪花浸湿,连眼睫都是朦胧的,黏结成一片模糊的视野。
一支长而粗的羽箭,正插在他脊背上,也正是这个东西,让他的身体如同被火焰灼烧,同时又如坠冰窟。
原来他们准备用这种办法打败修界。少年喘息着,眼睫已经泛上冰花。
他停下了脚步,反转过手,将羽箭狠狠一折!
崩裂伤口迸出一串血花,他闷哼一声,随后额上大滴大滴冷汗滑落。
他眼神短暂地空茫了一阵。
喉头腥甜点染了苍白的唇瓣,殷红而病态。
此时只剩下尖端的魔晶留在他的身体里。
他半跪在雪地上,随后不出意料的看见了那陌生的脚印。
与此同时,失焦的瞳孔,在心神震颤和剧烈疼痛带来的下意识抽搐下复苏。
谢,谢小羊?
脚印已经被风雪吹淡,填满。
他猛地抬头,望向漆黑深沉的岩洞。它似乎可以吞没一切类似于呼救的声浪,可以舔舐所有孤寂恐惧的鲜血。
雪白的身影上带着淋漓的赤色,如同翻滚红梅的香雪海。
它奔向那沉默黯淡的岩洞。
“谢小羊?”他声音已经哑了。
岩洞里一片狼藉,可想而知这里经历了什么。
两个人?或者更多的人的侵犯破坏。
带着绝对的恶意。
小叉子被踩断,被包裹在尘土和肮脏的雪泥之中。
苏不遮的身形一晃。
不,他告诉自己,她也许逃出去了。
她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他很清楚,雪山上下去的脚印,只有那侵犯者的。
谢小羊能去哪里?
这么晚了,她要是逃下山,只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她会遇见什么?他根本不敢想象。
他只知道,必须要找到她。
此时他完全遗忘了他留在她掌心的魔气印记,只知道,她也许被那几个侵犯者带走了。
他脑海里只有她的声音。
小木屋,花丛,她的笑脸。
她说:“我们一直住在这里!”
*
两个魔兵在半山腰生了一堆火。
“这雪越下越大了,看来今天我们是回不去喽。”
同伴叹口气:“只抓到了一只,就算是回去,咱也进不去门。”
二人面上愁云惨淡。
“本来以为刚刚能抓够的,”其中一个叹气,“谁知道进去一看,毛都没有。”
“应该是雪豹的洞,”同伴叹口气,“那东西机警得很,戒心强。”
“不过也幸好咱们没有正面对上它。那东西可要命了,之前好几个魔修不都是折在这座山的雪豹手里?”
“咱们要是再多上五六个人,兴许可以抓住。”
“你说搞笑不,我刚进去看到那些叉子盘子还以为是母豹子带着小崽子呢。”
二人正在说笑,忽的其中一人咦了一声:“怎么这么安静啊。”
就算是夜里,也该有点小动物的声音......
汩汩的鲜血带着温度和热气,在雪地上蔓延。
两个身躯轰然倒地。
来者急切地上前,又险些将背后的伤口撕扯地更大。
他想将那两个魔兵带着的口袋勾在爪子上,没想到前爪牵连着后背一崩,痛得几乎抽搐。
于是他忍耐着剧痛,将那个口袋衔起来,向着山上一拐一瘸地走去。
与此同时,他嗅到了口袋里的血腥味。
岩石后,雪豹再度化作少年模样,他指尖微微因疼痛颤抖,解开了那个袋子。
里面是僵硬的。
他呼吸一凉,心跳加快。
不是谢小羊。
里头是一只小型魔兽。
如同涸澈之鲋再逢大泽,他的意识松弛复苏。
他因为缺氧而模糊的听觉里传来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呼。呼。呼。
不是她。
太好了。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的事。
对,他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他咬牙,支撑起如同要散架的身体——印记。
有了印记,他会知道她在哪里的。
夜色中,黯淡的魔气如同一道幽暗的星河,牵引着他,寻找她的所在。
少年再度回到了岩洞里。
魔气指示,她就在这里。
他俯下身,后背的伤口如同春日解冻的冰面。像是有蠢蠢欲动的鱼类要从他身体里跃出来。
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弯腰的弧度。
他知道,那不是鱼,那是裂开的肌肉。
他咬住唇,弯腰,半跪,打开了柜门。
吱呀一声。
幽茫的光在她面容上游走,魔气的另一头系在她的掌心。
明明山洞黑暗,他却觉得她的面容带着光。
她紧闭着眼睛,倚靠着柜壁,两只手臂圈住了自己。
小小的一团,缩在柜子里。
她睡着了。
少年翡翠色的眼眸微动,起伏的胸膛归于一片安宁的沉寂。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天地间似乎只有她细弱的呼吸声,除此之外,皆归于无声侘寂。
那一道呼吸声,像是无形的风筝线,系上飘摇的他,带他重返人间。
是她。
苏不遮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要把她吵醒了。
他轻轻将她抱出来。
温暖的羊被抱紧一个湿冷的怀里。
苏不遮想,是她。
她眼睫颤动一下,随后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他的心都像是,被雪白小羊一般的云轻轻踩上。
“猫咪。”她看见是他,先是露出一个笑。
“有人来过了,”她揉了揉眼睛,“我们快点走吧。”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天生为了读睡前童话而生的。
谢今爻脑子还懵懵的,她点了点头:“嗯!”
“你让我在这里等着你。”
她露出个笑,像是邀功请赏。
“这次我没有乱跑哦。”
第21章 不会再怀疑她
山间的清晨,花扑人面,云出青岫。
谢今爻醒来的时候,小木屋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似乎被废弃已久的小木屋里,竟然有这么齐全的配置。
谢今爻甚至在房间的一角看到了一架织机。这里气候和暖,木制的织机没有丝毫腐朽。
苏不遮进门的时候,看见她指尖无意拂过这笨重而精巧的机器。
谢今爻抬眼,看见他眸中闪过一丝恍惚。
这是猫咪的东西。谢今爻笃定地想。
他很快回过神来:“羊,过来。”
谢今爻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同时好奇地望向他的后背。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侧过脸来,淡淡道:“没事了。”不用担心。
谢今爻点点头。
她也看出来没事了,就是很好奇,为什么昨日他伤得那么严重,今天就能自如行走,甚至看不出一点受伤的迟钝。
苏不遮没有多解释,少年垂下心事重重的眼眸。
是那支魔晶箭。
魔晶箭是吞噬灵力的东西,寻常修士只要体内有灵力,一旦中箭,便会被吸成一具干尸。甚至包括现在以灵气修行的魔修们,也会因为灵力被吸走而丧失修为。
可是,他体内没有灵力,只有赖以修炼的魔气。
所以昨日那一支直中心脏的魔晶箭——被他吸收了。
他甚至能够更加自如的操控魔气。
那暴烈的魔晶,已经被他驯服吞吃,成为了流动在他体内的万千魔气之一。
“想去外面看看吗?”他只是问刚睡醒的傻羊。
傻羊头发都是乱的,但是眼睛还是亮如星子,像是个瞪着眼睛等天亮的夜猫子。
她大声回应:“好!”
随后她看见少年微微弯起的唇角,谢今爻也笑。
“先吃东西。”傻羊。
吃完了早饭,谢今爻跟着他顺着河谷前进。
这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新鲜的。他们不止搬了这一次家,可是只有这一次,他没有让她只待在家里,相反,还主动带她出门游览。
亦或者说是,介绍这个她非常喜欢的新家?
谢今爻很开心,觉得这是猫猫把她当做自己人的表现。
很快,走过一环狭窄的转弯,在短暂的黑暗之后,她看到了这一次游览的目的地。
花扑人面,风卷清野,开阔明朗。
是漫山遍野的花。
它们泛着淡淡的萤光,似乎察觉到了客人的到来,次第开放,如同数万盏明灯。
苏不遮听见她欢呼一声,扑进了花田里。
他似乎又看见了那条无形的短短羊尾巴。
随后他看见羊满脸沾着花瓣花粉抬起头来,对他兴奋地笑。
花羊。满头花。
他默默牵起唇。
春天的羊虫在拱花。
他想过她也许会很开心,只是没想过她的反应热烈得超乎他预料。
“猫咪,你也进来呀!”谢今爻遥遥看见苏不遮还站在原地。
随后她听见他回答:“我不能进来。”
苏不遮看见傻羊又跑了回来。
她又用那双呆呆的羊眼睛看他,里面全是不解。
果然,她问:“为什么?”
苏不遮直接展示了为什么——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离他最近的那一朵花。
那是极具美感的一幕。
他的指腹触碰到柔润的花瓣,花瓣微微一颤,滚落下一滴未晞的晨露。随后,那朵花中心的萤火微光,归于寂灭。
花虽然还是原来那一朵,但是谢今爻知道,它已经不一样了。
它变得如同外界的任何一朵花一样了。
谢今爻有些可惜:“死掉了。”
少年翡翠色的眼眸倒影她低垂的眼睫。
随后他想起了她不喜欢花死。
之前那大脸盘子花死了,她难过了一个下午。
于是谢今爻眼看着他指尖再一触碰,那朵花便叶片瑟瑟,萤火再次被点亮——起死回生了。
“此花名为无妄。”
无妄花,生于虚无,也寂灭于虚无。
无忘,为什么叫无忘呀。谢今爻心想。
“传说有一女魔,天生容貌丑陋。因为自己的容貌,她不愿见人,所以藏在花中,只有夜晚才出现。
而有一天,一位受了重伤的人族少年闯入了这片花田里。女魔救了他。少年被她救治后醒来,只见到了一片美丽的花海。于是少年一心觉得是花海里的仙女救了他,因此少年不愿离开,想要见她一面。女魔一开始不愿意现身,而少年格外坚定,一直守在花前,为她遮挡冰雹,为她浇水,讲故事逗她开心。
女魔在少年的精心照顾下爱上了这个少年。因此在少年的苦苦哀求之后,她相信他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在他面前现出原形,结果没想到少年当场就被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