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纪湫淡淡开口,“没错,这货物也可以在第一扇门里。”
正是因为之前想到这里,她才决定把钥匙给了Belinda。
纪湫整理着思路道,“孟兰宴给我的钥匙的时候,别说告诉我这是第几号门的钥匙,就连钥匙分一号和二号这事都没说。直到今天我听Belinda讲,才知道有两扇门,两把钥匙。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Belinda手中已经有了一把钥匙,却没有选择去基地尝试。
万一她拿到的钥匙是一号门,而货物也正好在一号门中,根本就不需要来找到我。
但是Belinda却铤而走险地来找我拿钥匙。”
蓝蝎会的基地虽然也有关卡,但它狡兔三窟,不可能面面俱到。
以Belinda的能力,深夜潜入基地用已得钥匙先进行一次查勘,未尝不可。
相较而言,众目睽睽把纪湫大变活人,显然更有难度。
纪湫:“可她为什么不这么做?我注意到Belinda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我手中的钥匙是第几号门的钥匙,这说明A有明确地告诉过她某些条件。
——要不是确定货物,要不就是确定了门。
那么A对Belinda将会有几种情况的阐述。
一,A对Belinda确定自己的钥匙是二号门,但不确定货物在第几号门里,这样Belinda就会拿着我的一号钥匙拓本和二号钥匙拓本同时打开两扇门,寻找货物。
二、A对Belinda不确定钥匙对应第几号门,但确定货物在第二号门里。那Belinda想要去到第二扇门拿到货物,就需要拿到两把钥匙。依旧会选择来找我。
三、既确定门又确定钥匙,那么货物会被说成是在第二扇门里,我的钥匙对应第一扇门。Belinda同样会来找我,拿着我的钥匙,去第二扇门里面寻找货物。”
韦恩:“等等,难道不会还有另一种情况吗,A对Belinda确定了你的钥匙是一号门,也确定了货物在一号门里面。这样也会让Belinda来找你拿钥匙,且只会找你拿钥匙,A更容易全身而退。”
纪湫摇头:“确实会有这种情况,但这样A将无需提供钥匙拓本,但Belinda手中却有A的钥匙拓本。而且如果A这样对Belinda说了,Belinda大概也不会相信A,毕竟A陷害我的目的性太明确了。”
韦恩:“那这样的话,我猜想A并不是真的跟Belinda合作,A只是想拉你下水。她只有确定了自己的钥匙和货物,才会选择假意跟Belinda合作。否则她如果是一号门的钥匙,而货物也在一号门,那么A将是自掘坟墓。”
纪湫:“而且A最后也不会真的让Belinda接触到货物,那就可以排除货物在一号门的所有情况。也就是说,A是二号门钥匙,且货物在二号门里。而那把钥匙拓片,很有可能会在Belinda前去密室之前就会被偷走”
韦恩:“那么A预料的过程,大概是,Belinda拿到你的钥匙打开第一扇门,而第一扇门里没有货物,那么她将会走向第二扇门。但A绝不会让Belinda打开第二扇门。那么A这么做,究竟是想怎么陷害你呢。难道是让A拿着你的钥匙走到开了第一扇门以后,让孟兰宴来抓现行吗?不,这样太奇怪了,是我的话绝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太像是陷害了。”
空气安静两秒,置身事外良久的商皑开了口。
“第一间密室里有东西。”低沉的嗓音缓缓荡开,紧接着,他掀开眼皮看向纪湫,“这个A想杀人灭口,坐实你的罪名。”
韦恩表情惊疑不定,“怎么借刀杀人?”
商皑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是A,真要陷害一个人,就不会让她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我会让Belinda死在那里。”
诚然,这个说法虽然残忍,但却是最符合蓝蝎会成员的作风。
A想陷害纪湫,所以在Belinda找上门的时候,A并没有拒绝,而是给出了错误的信息,诱导Belinda找到纪湫并拿着她的钥匙打开第一扇门,当Belinda发现第一间屋子没有货物的时候,就会拿着A的钥匙前去打开第二扇门,但这个时候Belinda手中的二号钥匙拓本已经被偷梁换柱。同一时间,Belinda会触发第一间屋子里的机关,死无葬身之地。
当孟兰宴得到密室警报的时候,前来现场,看到的只会是在第一间密室死去的Belinda,他要查也只会查让Belinda成功进入第一扇门的一号钥匙所有者纪湫。
A将从这件事上完全撇干净关系。
韦恩;“那你怎么办?你把钥匙拓片给了Belinda。”
纪湫:“我不得不给,到时候如果第一间密室出了问题,孟兰宴一查,轻而易举就会知道今晚我突然消失的情况。与其拒绝Belinda让她找其他的方式陷害我,我不如直接给她。毕竟……谁说我的是钥匙,我拿到的是密码。”
韦恩和商皑同时眉毛抬高,流露出些许愕然。
纪湫唇瓣微翘,“孟兰宴确实给的是钥匙,但是——”纪湫掏出口袋的钥匙,找到中间隐藏的小按钮,往下一按,再扭转一百八十度,里面弹出一根小金属签,上面刻着细小的纹路。
用放大镜看,赫然是一串密码。
韦恩不可思议地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你。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纪湫三缄其口,只道了一句“猜的。”
一边的商皑脸色却有些浅暗。
纪湫说得口干,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饶有兴致。
“不过有件事,我想确认了一下。”
商皑神色不明地望着地板,良久,他没听见纪湫下文,抬头看去,对面的纪湫就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目光再收回近处,发现韦恩的目光也意调悠长地放在他身上。
面前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商皑两手交握着,心中莫名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下半夜的邮轮,静悄悄。
海风渐狂,涛声轰鸣,灯火阑珊处,有一道黑影稍纵即逝。
没过片刻,前方甲板的前栏处忽然想起一阵脆鸣。
阿蓝行事谨慎,从暗舱出来的时候,确认过前后并无追兵。
可按照计划,正要从十二层甲板侧后方翻越而上的时候,却不料突遇伏击。
那人身形健硕,头戴鸭舌帽,半边脸被口罩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阴影中一双如刀似刃的寒眸。
阿蓝身手不错,但与他交手不过五招就已经略感吃力,他不由开始猜测这个黑衣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招式竟然如此行云流水,悍利多变。
对方显然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机会,进攻疾风骤雨地袭来,像密集的鼓点,让阿蓝慢慢落了下风,直到怀中的钥匙被勾了出来,他忽然警觉起来,爆发出满力同他较量,两人这才拉回了势均力敌的水准,此消彼长,僵持不下。
水月之中,僻静的舱头,两道黑影彼此追逐,上攀下越,拳脚勾击,如海浪之上缠斗不停的两只水鸟。
阿蓝眉头紧锁,鬓发已然濡湿,对方却像个耗不尽电量的机器,帽檐阴影之下的两道眉沉静冷厉,黑鹰一般直勾勾地追击着他手中钥匙。
阿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钥匙交还回去,他伺机而动,手撑过栏杆,长身越过,一下子来到他的身后,对方果然始料未及,被带到栏杆之外。
可还没等阿蓝高兴一秒,对方忽然踩着浪尖翻身旋飞回来,裤腿卷着细密的水珠,凌空回出流星般的尾光,只听几声“噔噔”,男人稳稳地踩着栏杆三两步跑了过来,阿蓝以为他会正面出手,却不知他竟忽然翻滚而下,如一团诡秘的黑影,轨迹出其不意地从旁掠过。
他连忙侧身,却只觉眼前光色一糊,脖子钝痛,是那男人两条笔直的长腿跨在他的脖颈之上,他惊恐交加,预测他即将双膝拧转,彼时自己将性命不保。
阿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手中钥匙,他没有时间犹豫,将那钥匙抛到上空引诱他转移注意力。
金属钥匙在半空折出冷锐的一道反光。
果然对方动作迟缓一瞬,阿蓝眼疾手快,矮身勾腰,将那人一同摔到地上,撞出甲板沉重的一道闷响。
两人几次三番地试图在地上锁住对方的咽喉。男人显然地面技巧十分娴熟,只不过重心低处使不出巧劲,两人滚作一团,不依不饶,皆以蛮力对抗,防御己方关节,进攻者对方守地。青筋血管在紧迫的力量下,像是随时要爆出血注。汗滴湿透了地板,温度烫得像是要熔掉木块。
两人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男人却率先改变了战略,放弃了制服阿蓝,去夺近在咫尺的钥匙。
阿蓝咬牙掰开那死沉沉压制着自己咽喉的腿膝,侥幸地先一步把那钥匙从他指缝之间抛到远处。
男人功亏一篑,掌骨压着地板,腾身而起,像反掣的剑光,把空气破开一道锐利的弧口,矫健轻稳地降落在前方空地,又如离弦之箭,奔向目标。
阿蓝追击而去,险慢他一步,长腿扫过,对方却像是早有预料,朝上跳起,抓着舱定的檐台,落在墙面斜跑两步,刹住在地面,带起脚边灰尘。
眼看他已拿到钥匙,阿蓝警铃大作,不管不顾去夺,手脚已乱了章法。
正在这时,巡视的船员步伐靠近,两人皆是一凛。
阿蓝头皮振麻,肘击男人要害,又趁此推腕,对方偏头侧臂前挡,钥匙就在两人一来一往之时忽然飞出栏杆。
两人同时伸手去夺,却都差了半毫。
那钥匙“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没了踪影。
夜风呼啸而过,船头的劲力尤其地大,船员一推开门,寒风几乎吹掉他的帽子。
他举着灯来回扫了一圈,入眼皆是空茫。
他打了个哈欠,哼着小曲关上门回去了。
阿蓝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门帘半开着。
月光从一边照亮小块屋子。
他走到门边,跪在地毯上深深叩首。
床上的人并没有睡着,察觉到动静,略带睡意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阿蓝正要开口,喉咙却一阵腥味。
那人眉头很快地折起,声音带了几分不悦,“去哪儿搞得这么狼狈。”
阿蓝擦了下唇角的血污,“半路杀出一个人来抢钥匙。”
黑暗的卧室静得吓人,两秒过后才又听那人问起,“她发现了?”
阿蓝,“不,不像是Belinda的人,我从进去到出来都没有引起任何动静,反而是到了前舱,那人突然出现。且蒙面戴帽,行径诡异。如果是Belinda的人,根本用不着这幅样子。”
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深深地影打在半边面孔上,“那会是谁呢?”
阿蓝心里揣测,细扫过所有可能的人。
最终一无所获,他战战兢兢地朝前走了几步,“不过我应该没有暴·露身份,而且钥匙掉进了海里,他也没拿得到。”
莹亮的眼睛从暗里抬起,“你确定钥匙是掉进了海里?”
阿蓝笃定地点头,“是的。”
那人轻叹一声,唇角慢慢有了一丝弧度。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邮轮前端的的景色极美,远方的小城像挂在天上的街市,灯火安安静静地闪烁着。
在那一团光芒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那手雪白,修长,握着栏杆用了力,细长的骨就在手背上撑开来。
商皑跨过栏杆,翻了进来,把帽子一摘,黑发湿漉漉地垂下来。
纪湫和韦恩连忙推门而出,迎上去。
还没等他们开口,一把钥匙就丢了过来,韦恩稳稳接住,大喜过望。
“真不错啊伙计!”韦恩把钥匙上缠着的鱼线扯断,扔到一边,然后欢天喜地跑了过去,给商皑捏了捏肩膀。
商皑把他手拂开,“离我远点。”
韦恩一顿,瘪了瘪嘴,腹诽了句“脾气真怪。”
半秒后又重新高兴起来,转身找上纪湫。
纪湫托着腮凝神细想,韦恩左顾右盼观察了下,这才挡着一只手,小声地对她说了一句:“看来我们的计划还挺顺利的。”
纪湫迎上韦恩的目光,唇角在暗处几不可查地扬了扬。
商皑累得精疲力竭,倒在沙发上合眼养神。
耳边传来风的沙沙声,有人推门进来。
商皑微微掀开眼缝,看见纪湫的细细的足踝。
“醒着呐?”纪湫转过身,坐到边上。
商皑过了会,才用气息“嗯”了一声。
纪湫把商皑全身上下扫了一圈,“你受伤没?”
商皑眼睛从眼帘下淡淡扫去,“你还知道关心我。”
纪湫眨眨眼,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商皑看她两眼,默默叹了口气,在她茫然不解的视线中,伸去手臂。
纪湫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商皑从眼角斜看她一眼,把手腕又抬了抬,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伤了。”
纪湫恍然大悟,跑去拿了医药箱。
她想着自己当时在大学里选修的课程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还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包扎步骤、海姆急救法、人工呼吸……一边想一边把他的黑色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挽上去。
然后就看他白皙的皮肤上,一道红红的印子。
纪湫愣住。
两秒后,头顶又亮了个小灯泡,“你是内伤对不对?”
商皑看她,没反应。
纪湫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坐了过去,“你让我瞧瞧。”
说着就上手往商皑身上找。
商皑赶紧把衣服护住,往边上坐远了一个位置,慌神地觑纪湫,“就只有这里。”
说完,把最后一丝衣角从纪湫手里缓缓地扯回来。
纪湫脸上罩了片阴影,“真的?”
商皑,“当然,那个人显然力量和速度还不过关,反应力不够,脑子也不太聪明,我赢他再正常不过。他那拳脚功夫也不知从哪里学的,没有章法不说,还总爱揪人头发,还好我戴了帽子,不然我额头这片就秃了。以及,如果他来打我之前能修剪一下他的指甲,估计我的皮肤组织不会受到这种伤害。”
纪湫听他一本正经地描述当时情景,心里腹诽他得便宜卖乖,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哦,那是他太不讲武德。”说着就大力撕开创口贴,“啪”地一声给他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