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已经没有闲心去享受美食,好不好吃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知道孟兰宴疑心病重,也清楚他必然不会对自己掉以轻心,但真当这个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联想到自己在原先基地时,也有这么多双电子眼镜注视着自己,便没有来地感到后怕。
幸亏那时候自己留有一份戒备心,不然哪里活的到现在。
这些监控也不能贸然除掉,就怕打草惊蛇。
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是这一夜,纪湫仍然睡得不怎么踏实。
她望着天花板,愣愣地睁着眼,脑子里一团浆糊。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首要任务有两个,一则是蓝蝎会的军事布防图。
既然是基地,那么必然其中机关重重,想要逃出去,或者外面的人进来救援,这地图都是不可或缺的关键。
二则是如今重见天日且赋予新攻击性的病毒“光明天使”。
这玩意据说还在R博士的实验室。
夏树没比纪湫早来几天,但在地形地势以及功能分区布局上,能摸透都摸透了。
这个R博士的实验室非常隐蔽,在重重密林中的一处洞窟内,周围安防密布,暗哨蛰伏,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可见孟兰宴对R博士最新研究成果有多么重视。
之后的两日,纪湫再没见到过孟兰宴,据涂嘉世说,孟兰宴这次拿下了南部的所有渠道,现在正在那里进行统筹。
除了郁合子,另带了余菲和贺初序。
那次危机过后,除了郁合子和闵玉毫发未损,其余三人包括纪湫,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
闵玉从最开始就不在竞争者之列,作为参谋智囊,跟随领袖出门谈生意是职责。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郁合子。
这次孟兰宴再次带着郁合子前往,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领导权,孟兰宴究竟属意谁。
喜娜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在纪湫跟前叽叽咕咕地埋怨。
“为什么不能是主子?主子之前没回来就不说了,回来了怎么还……我真是气不过。”
纪骁在跟前擦着桌面,义愤填膺地附和一句,“就是,敢情受伤流血的咱们自己,功劳都是别人的,我说那孟兰宴也真是偏心到家了,指不定跟那个女妖怪有点什么。”
纪湫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几乎没有理会。
喜娜却和纪骁说得越来越起劲,直到最后不知怎么就把矛头指向了商皑。
“你不是挺能吗,关键时候怎么就不顶用了?作为一个下属,不知道好好辅佐。”
商皑站在沙发后方,漆黑的眼睛撇了纪骁一眼,就撤了回来。
身边的夏树尴尬地笑了两声。
按规矩,保镖要二十四小时看守,随时准备服务主人所提出的任何需要。
夏树来的时间不长,却已将这些规矩了然于胸。
严格履行作为一个下属的职责,该站岗的站岗,该倒水的倒水,一点不含糊。
作为日常到扫收拾的喜娜和纪骁竟也兢兢业业,手脚勤快。
他们仨这么做属实正常,但纪湫想不明白,为什么商皑也要跑来给她站岗。
现在她面前两个人埋头苦干,两个人并排站在身后,且姿势还特别标准。
明明商皑之前都是神出鬼没,漫不经心的,突然一下子全套上齐真让她一时间接受不过来。
眼见纪骁越说越每边,似要把以前被他坑过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纪湫及时站起身,吓得纪骁顿时忌惮地闭了嘴。
纪骁抖掉了帕子,还没来得及捡起来,伏案悄悄打量着纪湫。
以为她要发火,却见她眼睛都没往自己这边瞥一眼,径直绕过茶几,边走边慢悠悠地道,“我去趟射击场。”
说着就上去换了一身衣服,下来的时候看见商皑和夏树都等在门口。
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四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腥味。
“要下雨了,您还是要去射击场吗?”
夏树仰着头,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
纪湫波澜不惊,“嗯。”
正是因为快要下雨,才有机会找借口野外滞留,总比在别墅里方便密谈。
夏树点头,就要去开车。
纪湫上车前看了眼商皑,仔细一想,觉得人多了太扎眼。
“你今天是不是该换药了?”
商皑似乎是没想到纪湫会忽然在这个节骨点上问他,匆匆回忆后,发现好像确实是到了该换药的时间。
“我可以晚些时候去。”
纪湫打量他的肩头,“不必了,琼斯一个人陪我就够了,你先去换药。”
商皑并不情愿让她一个人,正要表示反对,纪湫却已矮身进车,同时单手一带,那车门就“哐”地一声合上。
大概是不知道纪湫怎么临到出门却忽然改变主意,这让商皑有些措手不及。
等车开了好远,纪湫回过头,发现身后那道长影仍未离去,似还在看着她。
夏树从后视镜打量一眼就又收回,车内有监听,纵使内心万般好奇,却也忍着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空气藏着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山林静谧荒凉,寒气更甚。
车开到半山腰就进不去了。
驻守人员过来将车开去停好,纪湫和夏树则在指引下朝斜前方的山林而去。
纵使纪湫外行,却也隐约有感知到蓝蝎会的这处基地要比之前她待的地方防守更加森严,仅仅就这一条小路,就有六人站岗。
纪湫心中正忐忑,唯恐这次白来一趟。
这次射击场之行,本是夏树安排的。
在洗手间的沐浴露下压着纸条,纪湫拿着纸条在香薰蜡烛或烘手机上加热,就能看到对方给自己传达的信息。
事实证明,夏树人看上去浮夸,但做事很谨慎。
前面守卫严密,但里面却好很多。
等走出棚外,来到一处电子关卡,夏树示意纪湫拿出手指按在识别区域。
纪湫将信将疑地照做,指纹和角膜被识别之后,前面一扇玻璃门赫然打开,里面是野外山地射击场。
放眼望去,一片萧条,空山鸟语,不见人踪。
“这里只是外围看守严密,为的是保护射击场内的人。”
夏树低声在纪湫耳畔讲道。
纪湫深以为然。
这山地射击场只有高层能进来,整个蓝蝎会的高层不过也就只有这么寥寥几人,里头又何须过度戒防。
外面各处电子、人力卫士,恐怕连一只老鼠都放不进来。
“我担心,回去后要是他发现我来了射击场,又会各种盘问。”
那位自然说的是孟兰宴。
“您可以说是去练习射击了。”
来射击场自然说是练习射击,要说瞒也瞒得过,只是纪湫根本不想见到孟兰宴。
她满目都是地上的落叶,“那人疑心病极重,在别墅里安装那么多的电子眼,为的就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今天他监视不到我,一定会弄清楚这段空白。往后也是这样。”
夏树沉吟,“其实我倒不认为他是在监视您。”
纪湫闻言微愣,狐疑地看向夏树。
察觉到什么,夏树眼中立马又亮起笑来,“也有可能是在监视着别人呢。”
纪湫回转视线,若有所思。
四面是陡峭的石壁和斜坡,方圆一公里内是平地,有野兔山鸡在林中活动。
这些都是天然的活靶。
纪湫枪法极差,打死靶有记录,容易暴露,打活靶,夏树勉强能帮上忙助她敷衍过关。
放了几枪过后,得了一只野鸟。
处理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两人急忙赶往一处旧棚下躲雨。
大概这里很早以前通过公交车,这里有年代感极强的橄榄绿站台铁椅。
两座的铁椅连成一排,除了坐垫的部分擦过后还算干净,其余都被铁锈爬满。
纪湫和夏树各坐一边,朝着对面雨雾朦胧,不动声色地低声交谈。
“纪小姐,您能跟我说一下您所了解到的蓝蝎会成员么?”夏树搓着冰凉的手,哈了口热气,又道,“还有刚刚喜娜说您之前有过落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个南部领导权,又是什么。”
纪湫抱着手,看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的大雨,脸上有些忧愁,大概是对这天气已经没办法,就沮丧地看着脚尖。
嘴里却慢条斯理吐露着细弱声音。
“蓝蝎会以孟兰宴为首,还有十二个成员,余菲,闵玉、安妮,郁合子,我、涂嘉世、贺初序、郑惊渡、詹妮弗、Hans、Thomas。
大约十多天以前,我跟同孟兰宴一同前往L国边境进行交易谈判。对方首领是一个名叫缇古巴托的地方霸主,他有个弟弟叫尼拉。当时船上还有一个名叫Belinda的分销商,和孟兰宴是老伙伴。
孟兰宴和缇古巴托谈判成功后,会暗派游艇送各方手下上海岛拿货。
想要拿到货物需要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由我和詹妮弗分别持有。
在此期间,这个Belinda利用邮轮暗道在露台酒吧狂欢中把我带去暗室,明里向我打听货物所在,并让我交出钥匙拓本。
后来上岸以后,我与尼拉还未到仓库就看见爆破,双方展开了一场交恶,我与商皑走散,正要接近仓库的时候,尼拉残党忽然发起攻击,孟兰宴身边的近卫亚伦增援赶到,把我和商皑又带回了邮轮。
孟兰宴根本不是想压榨利润,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整个南部的渠道去的。
我回去的时候,缇古巴托已经被孟兰宴擒住,孟兰宴拿他妻女做要挟,逼缇古巴托就降,可就在孟兰宴差点要杀了缇古巴托妻子的时候,一伙劫匪切断了船中电源信号,并误绑了Belinda。
而Belinda却以为自己被孟兰宴发现了真身,索性制服了绑匪后就来援助缇古巴托了。
也就是那时候我们所有人才知道,Belinda其实是一个叫Helen的女人伪装的。Helen是前任蓝蝎会领袖的女儿,孟兰宴利用了她,又杀了她的父亲,她死里逃生,回来准备要报复孟兰宴。
而她当时找我和詹妮弗要钥匙拓本的目的,根本也不是为了货物,而是要打听孟兰宴埋伏尼拉的爆破点在哪里。
知道了爆破点以后,Helen就能提早提醒尼拉,防止尼拉死亡,以至于让船上缇古巴托孤立无援。也能让缇古巴托及早惊醒,舍弃孟兰宴转而与她合作,同时与缇古巴托一起擒拿孟兰宴,将他置于死地。
当时全屋子的高层都被缇古巴托和Helen逼到绝境,但这个时候忽然从墙的里面来了一路增援,后来那个据说死掉的缇古巴托的弟弟尼拉在黎明登船,但出乎意料的是,尼拉并非是来帮助缇古巴托,反而是要加害于他。尼拉老早就和孟兰宴串通,里应外合打倒缇古巴托。
孟兰宴原本就打算提早引爆炸·药,与尼拉事先约定好了假死遁逃方案,到时神兵天降,打得缇古巴托措手不及。
而Helen的参与,虽并不至于让计划失败,却打乱了时间,这让孟兰宴有了猜疑。
爆破的问题,不是我就是詹妮弗。
大概是孟兰宴之前就对詹妮弗留着心眼,后来我和商皑在躲避追兵的时候,看到孟兰宴亲手枪杀了詹妮弗。
詹妮弗肯定也是知道自己不小心被Helen套出了话。当时Helen出现的时候,她就在我旁边。我还没见过詹妮弗怕成那个样子。”
纪湫说完,夏树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仰头喟叹一声。
这个孟兰宴实力果真不可小觑。
Helen这么大个变数,本该让他措手不及,孟兰宴却仍能绝地反击,生生把一盘死棋局下活了。
可见孟兰宴确有几分好运气,但也是极度诡计多端,狡猾多变,不是一般人还真算不过他。
过了许久,夏树才道,“纪小姐也是很厉害了,至少在孟先生的手底下活到了现在,也是不容易。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算过了那个叫詹妮弗的。”
纪湫抿了抿唇,有几分怅惘。
如果詹妮弗要是知道Belinda是Helen,怎么也不会犯险陷害纪湫。
要知道,Helen可是孟兰宴最大的忌讳,沾上的人,留个全尸都难。
雨落响了。
滴滴答答地砸在雨棚上,像一颗颗珍珠落地,敲出闷闷的空音。
夏树站起身,跳了跳脚,是有点冷了。
纪湫也冻得出了鸡皮疙瘩,看夏树一眼又落下。
正讷讷地发呆,夏树不动声色地靠过来几寸,蹦蹦跶跶地仍在热络着僵冷的四肢,面朝着前方开了口。
抖抖索索的声音传过来。
“其实除了通过查找来电地址看到你和商先生以外,警署还接到过一个神秘来电,也是在说你们还活着的事实。”夏树看着斜前方的一棵梧桐,余光却放在纪湫身上,“您觉得这人有可能是谁?”
纪湫琢磨不到半秒,忽而全身震麻。
第84章 “以后别带他出去了,带……
纪湫琢磨不到半秒, 忽而全身震麻。
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纪湫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想……我应该知道那位是谁。”
接下来, 纪湫对夏树说起了韦恩。
能在外面帮他们报警的人, 除了韦恩,她再想不到其他人。
仓库所在的海岛周围, 是茫茫大海,韦恩逃出去以后, 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险阻, 才上岸回了家。
彼时纪湫自身难保, 但偶尔想起韦恩, 仍旧会有些担忧,现在知道他至少还活着, 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再从夏树口中得知,出去后的韦恩还没忘了他们,帮忙报了警, 纪湫心中就又微微犯了酸。
庆幸,欣慰。
如果没有韦恩帮忙, 夏树应该不会这么顺利地来到纪湫身边。
夏树隐隐看见纪湫的眼眶有些发红, 一时间再没说话。
眼看大雨倾盆, 有如麻袋倒豆子, 全然没有消停的意思, 夏树飞快地冲到棚子里, 联系了守卫, 拿了把伞。
为纪湫遮着回到棚内,一个女性侍卫过来给了纪湫一个袋子,里面装有一套干衣服。
纪湫拿着袋子, 撑着伞往里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