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啊!”赌气的小脸上终于展开笑颜。
轻轻放下怀里惊呼连连的小人儿,陆渐离悠然道:“这里是入江支流冲出的一个小沙洲,沙子细腻,环境清幽,因为背对大江,一般人都找不来。”
“那你怎么找到的?”林灵儿问道,因着刚才对这的嫌弃,她脸上不觉爬上了一丝羞红。
江上贸易就如老虎嘴里拔牙,凶险异常,要对抗天气的暴虐,匪患的猖獗,同行的欺压,青运帮之所以迅速扩大,抓住了时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和董叔以船为家的那些年,为了和水匪周旋,这大江两岸的每一根草,每一粒沙他都清清楚楚,更不要说这一方圣地了。
可是,这些也不便与她说,遂只一笔带过道:“我出船的时候偶尔遇到的。”
不等他说完,林灵儿已经轻盈的跑到水边,撩起裙子,挽了袖子,伸出素白的玉手,划着水玩。幸得今日出门前,念及码头商街人多,她特意换了一身窄袖胡服样式的便衣,否则衣服岂不累赘。
微凉的江水掠过皮肤,爽快极了,林灵儿看白鹭粉红的小脚踩在水中,心里止不住痒痒,她狡黠的看一眼陆渐离,还未开口,对方就已经摇头。
她央求道:“我看话本里,赶海姑娘就赤脚走在沙滩上,当时好生羡慕,这里虽然不比海边,可是好容易有一片沙地,就让我赤脚走一走嘛。”
“以后更没机会了,就一会,好嘛?”她期期艾艾的补充道。
陆渐离不置可否,虽说艳阳高照,可毕竟入了秋,江水寒凉,女子足底又是气脉所在,入了凉气可不好,但是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拒绝。
没反对就是同意了,林灵儿坐在水边就开始脱鞋袜,脱到一半忽又停了下来,脸红着偷瞄一眼旁边的人。
陆渐离眼尾上挑,蹲下来帮她褪去绢袜,藕节一样白嫩的小脚露了出来,鲜的能掐出水来,微微一窒,他轻笑道:“赤足被窥,可是要嫁人的。”
林灵儿快速收回玉足,一边脱另一只脚,一边没好气的道:“横竖我已嫁过你一次了,看就看吧。”甫一说完她就后悔了,无心触碰到了两人都刻意回避的话题。
说好扬州之行结束就一拍即散的两人,产生了既不合理又别扭的情愫,两颗心小心翼翼越靠越近,却谁都没有勇气挑明。
陆渐离的心里仿佛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清脆一声,荡起圈圈涟漪,他眸光凝在那张绯红的小脸上,伸手想去抚她的面颊。
林灵儿脸颊发烫,羞的想自咬舌根,未等对方的手过来,她褪下最后一只绢袜,飞快起身,一脚踏进江水里,微凉的感觉,从脚底直达脑仁,压过了满脸的臊红。
陆渐离起身,看她像孩子一样踩水,追赶白鹭,不由的弯起了嘴角,一时间希望时间停住,天长地久只有俩人。
约莫在水里戏耍了一炷香的时间,陆渐离把林灵儿叫到岸上,这她哪里能尽兴,翘着小嘴怏怏的坐到他的身旁,江水虽然微凉,沙地倒被太阳晒的温热,坐上去暖暖的。
屁股刚落地还未坐实,在水里泡成殷红的双脚被一双大手抓住,眉宇轻蹙,他语气里有些不悦:“怎么这么凉!”
林灵儿抿抿嘴,正想若无其事的抽回双脚,谁知对方竟然撩开衣襟,一双赤红的双足撞入滚烫的胸膛,暖热裹挟着暧昧直抵心尖。
林灵儿躺到沙滩上,任由脚底的温热渗入她的四肢百骸,“我完了”她暗想。
第35章 诺言 再嫁给我一次好不好
上岸后, 陆渐离摸她的脚底冰凉,遂直接把她的双足放进自己的胸膛,只想着快些焐热。
那双小脚在冰水里浸了半个时辰之久, 刚一贴到他的胸膛,寒凉在胸口蔓延, 他不由“嘶”了一声,眉头拧到一起。
躺在沙地上生无可恋的人儿, 见对方痛不欲生的表情, 心底莫名舒爽起来, 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正屏气凝神让身体适应这股寒气,本就恼她不听劝非要赤脚玩水, 这会又见她不思悔改,笑的花枝乱颠, 他眼底飞过一丝邪魅的笑意, 阴恻恻的看着她, 握着脚腕的一只手悄然松开,缓缓摸到软嫩的脚掌,对着脚心挠了起来。
随着大声的“啊啊”怪叫, “花枝”狂颤, 奈何双足被擒, 再怎么使力都挣不开,最后只能呜呜讨饶, “二爷,啊啊,二爷,饶命,嘤嘤...”
“下次还敢不敢不听爷的话了?”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手下的力度。
“啊啊~不敢了, 呜呜...”
“还敢笑话爷不?”他突然放了她的脚,俯身上前,清隽朗俊的脸直接盖上她的眼,唇角勾着坏笑,眼里晕着雾气,两人只一拳的距离,刚才她暖脚的地方,大敞着,露出丰润健硕的胸肌,男人侵略性的气息紧压着她,心尖绯红如熟透的樱桃,血气冲进嗓子,噎住喉头,她干咽了咽,娇怯怯道:“不敢了。”
水泽里仅剩的一只白鹭扑棱着翅膀,冲入天际,带着一旁的芦苇沙沙作响。
不敢错眨的望着彼此,耳朵里尽是对方的心跳,千种柔情,万般旖旎,交缠在越来越粗重的呼吸里。
“灵儿,”他哑着嗓子唤道。
“嗯?”她抑住游弋的神思,鼻息轻哼。
“再嫁给我一次,好不好?”
不等她说话,湿热的吻已落下。不需要给答案,这是他的许诺,许诺再娶她一次,不以任何人的名义,堂堂正正的娶她林灵儿。
轻轻浅浅的厮磨,凌乱了沙滩,水浪含羞,抚去所有旖旎。
直到沙船驶离岸边,林灵儿脑中还在恍惚着,那一通魂颠梦倒的亲近之前,他是在求亲么,再嫁一次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喜爱我,不然为何亲来亲去,但这好像也代表不了什么,哎呀,怎么办,小脑袋都要爆炸了。
陆渐离细心的帮她把头上的细沙拂去,又正了正歪掉的发髻,见她秀眉蹙成一团,轻轻的刮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的问:“小脑袋,想什么呢?”
含羞瞥他一眼,随即又轻轻垂下羽睫,这一窝子女儿心思,要她怎样开口,遂俏然转身,把目光投向江面。
揉揉她黑亮的乌发,转身与她站成一排,看着烟波浩渺的沙洲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我们会再来么?”
“一定会的。”他拢过她的肩膀,两人紧紧依偎。
桨声噜噜,水声哗哗,天水之间水雾茫茫,似梦似幻。
二人刚下船,李涯就急急慌慌的跑过来,“爷,你们总算回来了,圣人已命人在舫舟布膳,不时就要开宴,您赶紧过去呐。”
陆渐离算着时间回来,倒是不早不晚正赶上午膳。
这海陵地方官应该是寻了江上最大的货轮设宴,刚一拐入码头,林灵儿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傲立在码头,竟比刚才他们坐的沙船还要大数倍。
陆渐离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董叔果然会投人所好,这“巨鸢”也就在他们青运帮能找到。
刚踏上甲板,玲珑就飞快的跑过来,拉着林灵儿的手,激动的叫到:“姐姐,快来坐大船。”跟着玲珑一道来到圣人面前,林灵儿福了福身子问安,出门在外,一切礼仪从简,圣人酣然点头,伸手赐座。
待坐定,玲珑凑过头来,问道:“姐姐,怎的一晌午都没见着你和陆哥哥?”
林灵儿施然一笑,“我们沿着江堤散步,不知不觉就走远了。”这是回来之前,俩人就对好的说辞。
玲珑失望的“唔”了一声,嘟囔道:“放着热闹不看,踩江堤有什么意思。”
淑妃看着林灵儿,笑盈盈的道:“陆侍读和陆夫人成亲不过半载,正是新婚燕尔之时,自是喜爱俩人一处清静。”
淑妃的话虽有深意,放在普通夫妻身上倒也平常,林灵儿却做贼心虚的涨红了脸,两颊如晕飞霞,圣人老父亲般眼眉堆笑,坐在下首的太子,却眸色深沉。
船内的这一通对话只有玲珑似懂非懂,她也不在意,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感慨道:“海陵好玩的东西太多了,我以后还想来。”
圣人顺着公主的眼光看去,一望无垠的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如繁星挥洒在墨染的天空,迎来送往,川流不息。他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笑意渐浓。
“大庆最富庶的是扬州,而扬州最富庶的,当属海陵了。”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太子,圣人接着道:“我朝千秋万代稳定的基础,正是此处了。”
古言,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一个朝代,若要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国库充盈,人民安居乐业是根基,只要海陵一直繁荣下去,国力就不会亏虚,而这横贯东西,衔接南北的江贸亦可以福泽庆国八方的子民。
“儿臣明白。”太子回到。
听圣人一席话,林灵儿忍不住向陆渐离望去,江贸对一个国家都如此重要,那掌控了青运帮的他,是不是比想象中强大许多。
下人布好膳食,众人依次入座,地方官员准备的竟是全鱼宴,鱼皆是一个时辰之前凭江而钓,新鲜味美,却也不比宫内强了多少,只是图个意境不同罢了。
用完午膳,大船徐徐离港,另有十几艘大小不一的沙船,星罗棋布散在四围,帆帆点点众星捧月般跟着大船开往江中。
圣人携一众官员在舱内议事,太子、陆渐离也在其中。女眷们偎在一起,隔着船舷远眺江水,浅笑嫣嫣,语絮不停。
这是海陵之行的最后一日,翌日,众人皆坐上马车回扬州。
马车辘辘,队伍井然前行,圣人揉揉发酸的太阳穴,长目轻睐,“到了扬州,先去陆府走一趟?”
“陆府?”淑妃顿生疑窦,凝眉问道:“哪个陆府?”
“陆侍读的生身母家。”圣人缓缓道。
第36章 君恩 男女之间最强的羁绊不过是彼此爱……
跟圣人从扬州回来的一行人全都挤在院内, 纵是陆家府院已是扬州之最,也被塞了个水泄不通。
陆家大爷见来人气宇轩昂,不怒自威, 一众人谦恭的跟在身后,心里已然明白来人是谁, 但是未见有人挑明,一时滞住, 不知该如何行礼, 陆家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 一头雾水。
圣人刚在上首入座,扬州府台就满头大汗的躬身进来, 掀袍就要行大礼,被圣人伸手喝住:“卿家免礼, 莫要吓了旁人。”
府台诺诺称是, 拱手行礼后站到一旁, 压下面脸的疑问,静观其变。
圣人问陆渐离:“陆侍读家父是哪位?”
陆大爷赶紧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小民陆星庭见过贵人。”他虽垂首躬身, 却未有谄媚怯懦之色, 圣人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陆星庭...”圣人低语道, 果然是一家人,名字都如此相像, 他又和颜悦色的问了一杆子家里几口人,姓甚名甚,做的什么事之类的闲话,很难相信,一国之君竟对鸡零狗碎的寻常家事如此感兴趣, 听的那扬州府台都以为自己耳朵恍了神。
陆家大爷陆星庭自小就和妹妹陆星芙兴趣爱好投缘,虽子承父业接了陆家一摊子生意,骨子里的文雅却没有丢,故圣人和他这一席话,聊得甚是投机。
就着这点“睹物思人”的情愫,圣人着了内管过来,当场颁旨封了陆星庭为阜财男爵,陆家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俱都愣住,半晌才想起磕头谢恩。
陆家虽家财万贯,扬州亦算民风开放,可和贵胄官家打交道,总是矮了三分,这进了爵位,陆府倒成了货真价实的富贵之家了,不怪乎陆府,尤其是大房,人人脸上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当他人都沉浸在这泼天的恩泽中时,有一个人却异常清醒,陆星庭走上前一步,伏地叩拜,朗声道:“小民谢圣上厚爱,只是无功不受禄,小民斗胆试问,圣上缘何厚待我陆府?”
这一问,陆府其他人仿佛被泼了冷水,一瞬间俱都变了脸色,扑通扑通跟着又跪了一地。
圣人心中一凛,面生不虞,又念他气节不俗,和其妹如出一辙,一息之间脸色微微转霁,缓声道:“陆家年年足额缴纳商税,为扬州府之最,仅这一条就担得起这封赏。”
陆星庭这才不再推辞,叩拜谢恩。那扬州府台见圣人这般优待陆府,背后冷汗涔涔,努力回忆之前是否苛待过陆家。
末了,圣人遣了一众不相干人等,陆家只留下陆星庭一人,圣人走上前几步,端肃问道:“陆星辰入京前可是住在此处?”
乍一听到“陆星辰”三个字,陆星庭并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陆渐离及时提醒道:“圣上说的是姑姑。”
陆星庭愕然看着陆渐离,一瞬间的失神过后,忙敛神正色道:“回圣上,舍妹入京前住在旧府,此处是她入京之后新建的。”
长长的“唔”了一声,圣人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带了几许怅然若失,他缓缓道:“天色不早,回行宫吧。”
太子一直坐在梨木圈椅上,双臂交叉胸前,冷眼旁观,慢慢他唇边浮起阴冷的笑意,“有意思”他暗想:“这陆家的秘密还真不少。”
林灵儿转头对上太子的目光,对方笑意愈发冷森,她止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不由的心惊肉跳起来。仿佛目的已达到,太子这才缓缓起身,跟着圣人离开陆府。
傍晚祖母礼佛回来的时候,听到白天发生的事,心里隐隐不安,叫陆渐离到自己屋内问了个清楚。
“如此这般折腾,想来圣人和芙儿关系非同一般。”陆老夫人沉吟道。
九五之尊为了一个女子兴师动众,任谁都能想到这里面不止赏识这么简单,古往今来,男女之间最强的羁绊不过是彼此爱慕,互生喜欢,只是这两人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没人敢问,更不敢猜。
陆渐离慢慢往院子里走,李涯不远不近的跟着,快走到月门时,突然从林子里跳出一个黑影,伸手就要去抓陆渐离的胳膊,李涯旋风般跑过来,及时钳住来人,抬头一看,面脸厌弃:“香荷,怎么是你?”
香荷剜了李涯一眼,又要往陆渐离身上扑,李涯伸胳膊挡住她,“有什么话,好好说。”
看一眼端方自持,岿然不动的二爷,香荷鼻头微酸,泪盈于睫,带着哭腔期期艾艾的问:“听说二爷马上要回京了,您还要把奴婢独自留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