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爸一看就知道情况,“妈,您腿又疼了,还有膏药吗?”
郑奶奶抬眼皮看了郑爸一眼,“有呢。”
接着她又对郑大嫂说道,“大媳妇,你去把两个孩子叫回来吧,一会儿该下雨了。”
郑大嫂从郑奶奶屋出来,却对郑大伯小声说,“你去吧,我得看着点。”
郑大伯了然,“还是我留下吧,一会儿我把他气走不就完了。”
原来两人上次借钱没借到,一气之下就把郑爸房子里留下没搬走的家具和日常用口全都给搬走了。
大件的家具能卖就卖掉了,小件的锅碗瓢盆能用就留着用,所以郑爸一家回来前他们还收拾了下,不过他们也生怕他们一会住下,毕竟连条被子都没有。
郑大伯虽然觉得自己救过弟弟,只要拿这件事说事,弟弟应该不会跟他计较,毕竟那些东西他们也用不上了。
而且跑县城赚了钱,居然还不借他钱。
但到底还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想着一会儿赶紧让他们走,他连那屋都给锁了。
郑大嫂听了男人的话,一想也是,“那行,这黑脸还得你来。”
于是她出去找孩子去了,今天不用上学,两个孩子都在家,一大早就都出去玩了。
郑大伯这边,掀门帘进到里屋,看到二弟正跟老娘不知说什么,老娘好像还有点高兴。
他觉得有些刺眼,进屋就板着脸,好像还为上次的事生气一样(实则是心虚),“老二,看完咱娘你一会儿就回去吧,家里没有你饭。”
郑灿灿眼神一闪,对郑爸道,“爸,咱回屋看看吧,好久都没回来了呢。”
第27章
倒也不是郑灿灿挑事,而是这事在梦里郑爸最后临走时也发现自家房子落了把锁,发现不对劲的。
而郑大伯也确实太过分,贪了原身的学费,致使原身辍学。
又厚着脸皮跑来借钱,没借到居然干出这种事。
更不用说小时候好吃懒做,几乎所有事都推给郑爸,还经常拿把郑爸背下山,救了郑爸一命的事说事。
所以郑灿灿一点也不心虚。
郑大伯一听郑灿灿的话,立时心里就是一突,当即又道,“都多久没住人了,有啥可看的,这大过节的不得去你岳母家呀?”
后面一句当然是跟郑爸说的。
郑妈道,“那既然这样,咱先去我娘家吧。”
说着,她将手提的两份礼,其中一份,也就是一包红糖和一盒打好纸匣的槽子糕递给郑奶奶,另一份又拎起来。
拉着郑爸,“咱走吧。”
郑爸看了郑大伯一眼,冷笑一声,倒也没说别的,跟老娘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郑大伯一看郑妈居然把拎来的东西又要拎走,脱口而出道,“诶?怎么拿进门的东西又拎走了。”
郑妈诧异看他一眼,“这是拿给我娘家的。”
他们来时就买了两份,准备一份拿给郑奶奶,一份拿给郑妈娘家,两份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乡下一般送礼有些老规矩,你拎进人家家门的东西,人家就以为你是送人家的,拎进门的走时再拎出去就有点不像话,要是关系比较远的就有些尴尬了。
郑妈来时也想先回自己屋里头,把东西放了,再来大房这边,这不没想到郑大嫂这么‘热情’先把他们让进来了吗?
她想着也没有必要跟他们客气啥了,反正他们之前那么对自己闺女,她早就不拿他们当亲戚了,这也就是跟着她男人来看看他妈。
所以她也就没讲究那么多,看到又怎么样。
“怎么着,我给咱娘拎点东西,还得给你拎一份呗?”郑爸皱眉道。
要是两兄弟关系好,过年过节的走亲戚当然是可以拎点,但是现在都弄成这样了,也就没必要了,不然人家还以为你上赶子呢。
说完他也没再搭郑大伯,拉着郑妈和闺女就往外走,这时候郑大嫂正带着两个孩子从外面回来。
“他二叔二婶,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怎么着也得吃了饭再走啊。”郑大嫂一眼就看到郑妈手里的东西。
怎么还拎回去一份啊?
他们来时她就看到对方拎着的是两份,虽然没有交她手里,但想着怎么有一份也是给他们的,却没想到还要拎回去一份。
“吃什么?吃不下,都说没我们饭了,我们再留可就不识相了。”郑爸‘哼’了一声,转身对郑大伯道,“是吧?大哥!”
这声大哥叫的可是有些怒气,他已经好多年没叫了,实在是他大哥实在没有大哥的样子。
郑大伯也不是个会看眉眼高低的,“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就是没你饭怎么了?一年半载不回家,回趟家带点东西还又拎回去了,你还有脸叫我大哥,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当年我就不该把你背下山,让你直接被野猪撞死算了。”
他这话一出,屋里就是一静。
郑大伯看着郑爸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黑,完全没有他想像的,像以前一样略带愧疚或是感激的神情。
方才觉得自己可能说的有点过分,但收回已经才不急了,正在神请尴尬之际。
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黑云遮住了太阳,屋子里也是暗了起来,瞬间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雨水也顺着风势刮进屋里。
郑大嫂赶紧道,“赶紧的,关门关窗,他二叔二婶啊,这下你们可真别走了。”
这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郑爸一家自然没办法走了。
遂又进了郑奶奶屋,郑奶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把她屋子的窗户关上。
转眼关好门窗,郑大嫂就开始张罗饭菜了。
“媳妇,做什么好吃的?”郑大伯看郑大嫂在大灶忙活,凑过来问。
郑大嫂看了里东屋一眼,小声道,“你去院里拨点韭菜,做个韭菜炒鸡蛋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你还想打点肉啊?”
“那我可没钱,再说有肉当然自己吃了。”郑大伯又为难道,“外面下着雨呢?我怎么拨呀。”
说着他就指挥起他家大小子郑树武,这小子一根筋还挺听话,让拨就拨了,只是出去的时候跑的急了点,差点栽到院中间一个浅水洼里。
午饭很快做好了,郑大伯在东屋放了炕桌,郑奶奶现在腿疼不好动弹,这两天一直在这屋吃。
很快几道菜上桌,除了韭菜鸡蛋还算菜之外,其他的就是一碗腌萝卜条,一碗黄豆酱,主食是窝头。
郑大嫂面露‘不好意思’道,“他二叔二婶,咱家条件不好,地里这收成也不行,你说说眼瞅着就要收玉米了,这又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停,唉,今年日子不好过哟。”
郑爸一家:……
你大可不必。
不过他们还没说什么呢,外面的雨就突然停了,一下子天清气朗。
郑大嫂:……
这老天爷是不是跟她作对。
几人吃了顿没啥滋味的午饭,倒也不是嫌饭不好,他们平时吃的也不见得多好。
不过对着没事就阴阳怪气一通话的人,怎么可能吃的好。
简单吃了两口,郑妈就说要去厕所,郑灿灿赶紧说,“妈,我也去。”
还没其他说些什么,母女两个已经相继走了出去。
郑大嫂正吃着香喷喷的韭菜炒鸡蛋,慢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厕所虽然在北边,但跑到院里万一要是看到了什么呢。
忙放下筷子跑出去提醒,“诶?他二婶,你靠着北边墙走,那边道好走点。”
不过她出去已经晚了,母女两个正走到南墙边她们厢房呢,也不知道去厕所怎么就跑到那去了。
郑大嫂急了,刚想再说什么,就见郑妈扒拉开门边立着的农具、破簸箕等乱七八糟的杂物,就看到门上锁着的锁。
“锁上干啥?”
“嗨,你们天天也不在,怕万一进个贼半夜给你家搬空了咋办?赶紧趁着不下雨去厕所吧。”郑大嫂赶紧试图劝她别注意这个。
郑妈看了郑大嫂一眼,这时郑爸走了出来。
郑爸是看媳妇孩子一直没回来,又懒的看他大哥那张脸,于是放下筷子出来看看。
出来就瞅见几个人在自家门口站着,他问,“孩子妈,这怎么了?”
郑妈深吸口气,“孩子爸,你快过来看看吧,咱家门被上锁了,我说怎么不让咱们回屋呢,这莫不是想霸着咱家房子吧。”
郑爸一愣,赶紧过来。
郑大嫂也是一愣,她是万万没想过啊。
她就想这房子也不是她一把锁,就成她的了啊?
“大嫂,锁门干嘛?”郑爸看了也问道。
郑大嫂又把刚才说辞说了一遍,要是以前郑爸或许会信她。
但是现在,发生了闺女那件事之后,他知道了大哥大嫂的真面目,哪里还会不知道她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立时就嗅出这里面一定有啥问题。
他也不跟这女人废话,当即在地上找了块砖头把门上挂着的锁使劲一敲,可能是这锁质量不好,也可能是郑爸力气够大,反正一下子锁就开了。
门外打开,露出了一间空空如也的屋子。
真的是啥也没有,只有地上几张从屋顶掉下来的废报纸,里屋也只有一张炕。
炕上连个炕被也没有,地上他婚后打的家具,包括一个被厨、一张桌子、一个大衣柜,啥也没有了。
郑爸吃惊的扭头吼,“郑老大?你给我滚出来。”
郑爸这么一声吼,不止把郑大伯吼了出来,还吼出了左邻右舍看热闹的。
前面说过,郑家村是比较偏僻的村子,一个村子上百户人家,一家有电视、匣子的也没有,平时没啥娱乐,所以哪家有个吵架闹事的,就会引来很多看热闹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大爷大叔、大婶大姐就围了一圈,还有那端着饭碗出来瞧热闹的。
“这怎么回事?大过节好端端闹什么?”村长郑有福披着件破旧蓝褂子、举着旱烟袋,拧眉上前说道。
郑爸说道,“村长,你来的正好,我要跟这个姓郑的脱离关系。”
郑有福道,“说什么胡话?到底怎么回事?”
第28章
在农村,一般兄弟都多。
兄弟多了不和闹分家的有,但是脱离关系的却是没有的。
老人在的时候大面上过的去,老人不在了不来往也是有的,最多让人在背后讲究几句。
可是大张旗鼓的闹着脱离关系,那就让人说道了,轻点的说你过分,不过兄弟情谊,尤其是像郑爸这样从农村能到城里打工落住脚的,就更让人说。
重点的就要说你人品不行,薄情了。
郑家村人大多同姓,村子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谁家嫁娶不得打听下是哪个村?这户人家怎么样?
所以郑有福听了就吼起来,“胡说八道什么呢?”
郑大伯本来被弟弟发现自己干的事还有点心虚,此时却又得了理似的,“可不就是,村长你看看他这哪是当弟弟的,比我这个大哥还横。要不是……小时候要不是有我这个大哥护着,他能长这么大嘛!”
他其实是想说要不是小时候背他下山,他早给猪撞死了,哪还轮的到他现在在这耀武扬威。
可是这话他一直就是在家说说,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说过。
因为当时两人上山遇到野猪他就懵了,当即什么也没管就往山下跑,跑到村里也不敢回家。
都是亲儿子,但他打小好吃懒做,相比来说他爸还是挺疼他二弟的,他自己跑回来,二弟没回来,他爸还不得把他腿打断。
于是他又往村口跑回去,打算先去姥爷家避避风头,结果他就在村口看到倚在村口石碑上的二弟,他当时吓了一跳,看对方没动,凑近了一看才知道二弟昏倒在那了。
他又改了主意,把二弟背回家,不过也忐忑他二弟会不会说出他不管他自己跑了的事情,却没想到二弟中记得被野猪撞晕了,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当然也不记得他是怎么回来的。
既然这样他当仁不让,“你还有脸说,是你哥我把你背回来的,可把我累死了,你以后可得报答我。”
二弟果然很感激他,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时不时帮他干活,挣了钱还给他买东西。
可后来越长大,二弟就越来不爱理他了,后来还找什么借口跑城里打工,然后就不回来了。
他跑去借钱也不借了,现在不就是搬他点东西,居然就跟他吼起来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他真是要气死了,这个白眼狼。
这事他一直没往外说过,就在家说说,当然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二弟背到村口的,怕万一是村里人背二弟回来的,那他这瞎话就得被揭穿。
而且当时他爸就说,这事不要往外说。
那年头还有生产队呢,他们兄弟上山打了好几只山鸡,这要是让人看到非得上交不可。
他当然求之不得。
不过这么些年,他家还真没什么能引这么多人围观。
“你也给我闭嘴吧。”郑有福作为村长,为人还是挺公正的。
而且他一直挺看好郑爸这样的人,在家种地时不偷懒耍滑、为人实诚,而且人家说出去就能在县城立足,这就是人家的本事。
反观郑老大这样的人,好吃懒做,在生产除干活时不是磨洋工,就是偷奸耍滑的。
现在分田到户了,人家的地都拾掇的精细,粮食收满仓,就他的地有一部分都快长草了。
这可没少让他着急,农民把地荒了那还行。
所以他还是倾向于郑老二是对的,于是他对郑爸道,“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郑爸也不含糊,当即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在场的人无不哗然。
纷纷议论起来,“这郑老大也太过分了,这是人干事儿嘛!”
“嗨,他打小到大就这个德行,我还真不稀奇。”
“也怨不得郑老二要跟他断关系了。”
“郑老大是不对,那断关系也太过分了。兄弟呀,打断骨头可还连着筋呢。”